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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脐带 ...


  •   车子平稳的开在路面上,一直开到市中医院时雨才见得小些。牛毛一般粗细的雨滴在车玻璃上划出痕迹。

      坐在副驾驶座的莫然已经昏睡过去,像是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偶一样抱着那件顾少秋穿过的外套睡得安稳。

      顾少秋弯了弯嘴角,没舍得叫起男人。只是打了电话要本杰明,可电话刚打通就被对方匆匆挂断。等顾少秋再一次拨过去之时,手机却关机了。

      顾少秋皱了皱眉,去前台一问才知道本杰明已经辞职了。

      ……

      嗒。

      嗒。

      嗒。

      高扬倚在椅子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扶手,就像是给他嘴里哼哼的歌儿伴奏。

      “江池,今儿个几号了?”敲击声停止,高扬微微仰头问着站在身侧如同雕塑一般的手下。

      “回少爷,是三十号。”江池回答。

      “是嘛,这么快就到月底了啊。”高扬眯了眯眼,嘴角漾着一抹笑意。

      江池木讷的双眼转动了一圈,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腰上的手枪对准门的方向。

      门吱呀一声轻响,缓缓而开。

      只见一头金发男人就这样站在了门外,他身上还穿着医生的工作服,一身雪白的站在门外格外显眼。

      “高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门外安插那么多人干什么?”本杰明一口吐掉嘴里的烟。看着自己袖角沾了的血渍,他不悦的把袖子折了一折将血色遮掉。

      高扬眯了眯眼,发现门外堆满了他那些被本杰明解决掉的手下。但他立即换上笑容,站起身按下了江池举着枪的手,“这不是怕本医生闷嘛,找人陪练练手。”

      “呵,高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本杰明懒得纠正高扬对他的称呼。此番前来,他有正事要做,根本没时间可以浪费。于是他正色,“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夏时人呢?”
      本杰明环顾了一圈,企图在办公室里寻找到夏时的影子。可在巡视一圈无果后,他立即怒视着坐在办公桌后头哼着歌的高扬。

      “人呢?”本杰明问着,袖子里的手术刀蓄势待发。

      而高扬身侧的手下江池也捏紧了手里的枪。

      高扬弯着嘴角,料到了本杰明的反应。

      “人我肯定会还给你,但是你东西得先给我吧?”高扬说着架着二郎腿,背靠在椅子上。

      本杰明皱了皱眉,揣测着高扬的心思。

      他已经有十年没有接触过南都建华任何一方的势力了,因为比起杀人,他并不擅长揣测组织上层的意思。所以个性独特的他在组织里总是莫名其妙的树敌。

      而且他也发过誓自己再也不会干这种刀尖舔血的工作,再不会为南都建华任何一方效力。

      可,如今的形式叫本杰明无论如何都无法置身事外。

      他攥了攥口袋里的纸条,上头的信息是他不惜让莫然的病情恶化换来的。

      “你得先让我见到他,保证他还活着。”本杰明提出条件,他不愿意在这场博弈中落下风。

      高扬摸着下巴,“可你保证在看到人的那一刻,不会把你的刀架到我的脖子上?要知道,刚刚守在外头的人都被你放倒了。我和我剩下的瘦弱手下可不是你的对手。”

      某一米九瘦弱手下江池赞同的点了点头。

      本杰明抿唇,把袖子里的手术刀丢在地上,“现在成了吗?”

      “成。”高扬笑开,一把拎起藏在办公桌底下的男人。

      本杰明的催眠术还没解开,因此即使没有捆住手脚男人也不曾挣扎。双眼就这样迷离的看着自己,双腿软软的跪在地上,脑袋微微歪着靠在椅子的把手上。

      一个半月没见,男人除了头发长了,脸上长出了胡渣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本杰明抿了抿唇,几步上前要将男人带回。可谁知,江池手中的枪瞄准了他。

      似乎只要本杰明稍有威胁高扬的动作,枪里的子弹就会先一步贯穿他的头颅。

      “本医生别着急,我们现在是在做交易呢。”高扬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抚摸着身侧男人的脸颊。不得不说,这看似普通的男人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虽并没有他见过那些出入风月的那边绮丽,但总归看着让人舒服。

      他原本刚见此人之时,只是腹诽本杰明品味倒退,如今倒觉得是有所长进。

      显然,本杰明有这样一个人作为软肋也不算太丢人。不过作为曾经南都建华的一员,有软肋这件事传出去就够叫人笑掉大牙了。

      “把东西给我,我就把人还给你。”高扬朝本杰明伸出了手。

      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毫无尊严的跪在地上被别人把玩,这种心疼逼得本杰明在没有考虑其他的想法了。

      要快些救出夏时,哪怕自己进了高扬的圈套。

      本杰明点头,“好。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

      “三。”

      本杰明取出手里誊抄着枪械藏匿地址的纸条。

      “二。”

      高扬将手放在夏时的背心准备施力。

      “一。”

      毫无征兆,本杰明将纸条捏成团一把朝高扬的方向掷过去。

      纸团呈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降落的同时,黑洞洞的枪口也对准了他。

      本杰明余光注意到了那叫江池的手下的动作,他一个箭步冲向高扬,在纸团落在高扬掌心时冲到了高扬的身后。

      袖里藏着的另一支手术刀贴近了高扬的脖子,锋利的刀刃发着寒光。

      “你要敢开枪,我就杀了他。”本杰明目光森冷,像是饿急了的狼,“我就知道你要耍诈,你是打算拿到地址之后让那个高个开枪杀我吧。”

      “不错,本医生真聪明。”高扬哼哼道。

      “少爷!”江池的枪对准了本杰明,却迟迟不敢扣动扳机。

      锋利的刀刃割开了高扬的皮肤,殷红汩汩而下染红了衬衫领子。

      高扬倒是不紧不慢,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脸上还挂着笑意,“其实我觉得我们二人不必那么针锋相对。我向来欣赏人才,医生的实力又足够令我赏识,要不要考虑为我建华效力?”说着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把手,发出愉快的嗒嗒声。

      “呵,我说过南都建华任何一方我都不会加入。而且,你开罪了我,我更不可能为你所用。”本杰明说着一把扯过高扬的头发,刀死死地抵在高扬的脖子上,威胁着拿枪举着他的手下,“你把枪放下,不然我让他人头落地。”

      本杰明本想用催眠术对付这个高个子手下,但碍于失败过一次,他不敢动手。毕竟这种险他冒不起,他还得保证夏时的安然无虞。

      江池抿了抿唇,手里的枪似有千斤之重。

      双方拼的就是心理战,哪一方先服软,哪一方就会输。毕竟你永远都猜不到对方会不会像刚刚一样使诈。

      “江池,把枪放下吧。”高扬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可是……”江池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听从少爷的话,“是。”说着,他把枪收起来,退到了一侧。

      本杰明不知道高扬是何用意,生怕再有什么埋伏,刀贴在高扬脖子上不愿意松开。

      “带着你的人走吧,医生。”高扬说道。

      “你该不会又有什么阴谋?”本杰明格外不放心。他不相信高扬能那么轻易松口。

      高扬弯了弯嘴角,“我还能有什么?脖子都要被你抹了,况且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加入建华。”

      “我说了我不会加入。”本杰明说着,收回了手术刀,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夏时。

      在本杰明触碰到男人时,男人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他眨了眨眼睛,低低叫了声主人。

      本杰明抱歉地道了一声久等了,连忙轻声凑到夏时的耳边发出指令,将催眠术解开。

      多日的精神控制让男人累极,控制一解开,男人立即靠在本杰明肩头陷入了昏睡之中。

      本杰明叹了一口气,将男人抱在怀里。

      “我走了,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他对高扬说了一句,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他想这回彻底摆脱了组织,那样自己就能和男人过上普通人安逸的生活了吧?等男人醒了,他一定要对男人说一声抱歉,毕竟……为了得到男人,他对男人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

      本杰明想着低头吻了吻昏睡中的人的额头。

      本杰明走后,高扬才长舒了一口气。一旁的手下江池立即上前,询问他状况,“少爷,您的伤……”

      “不打紧。”高扬说着随意掏了一张餐巾纸擦去脖子上的血渍。看着餐巾纸上的红色渐渐变成褐色,他微微笑了笑,“本医生,我们会再见面的。”

      高烧退下去之后,莫然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本杰明整个人又像是人间蒸发似得寻不到踪迹,顾少秋守在莫然的床边,一刻也不敢离开。

      他怕极了莫然会逃离自己身边,总是担心自己一转身男人就会消失不见。

      多么搞笑,明明过去想着逃的一直是自己。现在却在担心那个困住自己的人抛下自己。

      他忽然有些庆幸莫然昏睡不醒,这样他就可以守着男人,轻而易举地将男人困住。

      他端了热水仔细地替莫然擦脸,一边擦一边端详着自己的爱人。

      眼、鼻子再到唇,都是这般熟悉到令人心安,就连呼吸都叫顾少秋着迷不已。

      顾少秋是这般病态的迷恋着男人,以至于从接莫然回来之后就不叫任何人替代自己的工作。

      他讶异自己的感情,但同时也这般了然。

      毕竟,爱情就是一种病,他早已不知不觉病入膏肓。

      “顾总,公司那边……”处理完公司的事后,赶到别墅的乔岩被顾少秋的脸色吓得不轻。他三天没来,没想到顾少秋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

      顾少秋冲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替莫然掖着被角。

      “怎么了?”顾少秋让乔岩跟他去窗边。

      乔岩压着声音,汇报道,“是这样的,您在首都没签合同的事传到董事会了。那些顾家的老股东,都对这件事颇有微词,要您去解释。”

      “过些天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守着莫然。”顾少秋眼睛不忘盯着床上昏睡着的男人。

      “可是,顾总……”乔岩有些为难,“董事会说您如果不出面的话,就找新的人主持董事会了。如果这事被夫人知道的话……”

      “没事,就这样吧。”顾少秋揉着太阳穴。

      公司的事也好,母亲也好,他通通不想管了。那些他从过去就被教育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似乎都失去了原本该有的魔力。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娶妻生子,将顾氏推向小城龙头,这些责任是他本来就该有的吗?

      父亲母亲告诉他的是,顾少秋是顾家长子,因为是长子这些责任就该是顾少秋的。

      而莫然跟他说的是,既然不喜欢就别做了,就算是你父母也没资格逼你。

      是的,谁也没资格逼他做不喜欢的事,谁也不能逼他离开莫然。

      “顾少秋,你就去吧。别让乔岩为难。”男人说话的嗓音还带着病中的嘶哑,粗糙的质感摩擦的顾少秋心口发疼。

      顾少秋连忙回到床边,看着男人醒来他又惊又喜,连声叫着莫然。

      莫然眼瞳微转,避开顾少秋的双眼,对乔岩说道,“……准备让顾总去公司。”

      乔岩恭敬道,“是。”

      “你身体没好全,我不放心你。”顾少秋不愿离开,双手攥着莫然的手不愿意撒开。
      像是个孩子似得,眼神中满是委屈,“公司一两天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莫然只觉得他幼稚,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似得接着对乔岩发号施令,“帮我西装找出来,我要去公司一趟。”

      莫然把手从顾少秋掌间抽出,撑起身子要下床。可奈何身子太过虚弱,脚刚触到地面就一阵头晕目眩。好在顾少秋接的及时,没叫他摔疼自己。

      “休息几天,公司有乔岩。”顾少秋抱着莫然,低声哄着,“我陪你把身子养好再去,成吗?”

      莫然铁了心似得,推了推顾少秋,“你不去就不去,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松开我。”

      顾少秋拗不过他,只好松开莫然。他叹了一口气,对乔岩道,“跟董事会说我晚点来,还有莫总的西装我来找吧,你去车上等着。”

      莫然的西装种类很多,红的黑的蓝的各种各样不带重的。衣柜里琳琅满目满是莫然的衣服,自己的衣服被挤在一个小角落很是可怜。

      如果在过去,顾少秋替莫然挑衣服会显得不耐烦,此刻他就像是精心挑选戴在恋人头顶的花儿一样认真仔细。

      好半天,他才选中一件黑色西装,既不张扬还能显出莫然的腰身。他记得很清楚,这套西装是莫然差他去定制的,就连腰身尺寸都是自己量的。

      顾少秋满意的拿着这套衣服来到床边要给莫然穿上,却不料莫然自己来到了衣柜边拿出了一套火红的西装,穿上衬衫后往身上穿。

      “不要我帮你挑的这件吗?”顾少秋看着手里的西装,心里不是滋味。

      莫然低头自己打领带,手法生疏的他打了几次都打得拧巴在一起。顾少秋看不下去,放下西装就上前帮他。

      “不需要你……”莫然抵触他,想要躲开却忘记了身后是床,一个趔趄后他坐在了床上。

      而顾少秋则把他围在床之间,单膝跪在他腿间,叫他退无可退。

      “我帮你吧,毕竟这曾经是顾助理的工作。”顾少秋抬头冲他笑了笑。

      莫然抿唇,他知道自己从来都对顾少秋没有办法,对方只需要冲他笑一笑就能叫他缴械投降。

      领带在顾少秋的手上成型,不一会儿就工工整整的躺在莫然胸前。

      已经将近一年没去过公司的莫然出现在公司里就足够制造话题了。

      只见男人一身火红的西装,就像是一团火一般燃烧着公司每个职工的视野。他面上虽有病痛刚愈的憔悴,但更多的是过去有的张扬威严。

      传闻中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却被枕边人夺走股份,被囚在家中当宠物的小城龙头老大莫然……居然,又回来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机感,这个男人会出现在公司绝对不简单。

      他是来夺回权利的,还是……

      想到这里,众人不惜倒吸了口凉气,纷纷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顾总。却见那个真正顾氏总裁却丝毫感受不到危机,面带笑容的跟在莫然身后,嘘寒问暖。

      不是说两个人关系不合,顾总只是因为利益和此人联姻的吗?明明印象里顾总可从没对姓莫的有过好脸色啊。

      众人越看越觉得,顾氏要变天了。

      一直走到董事会门口,莫然才停下脚步,“你们先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不进去吗?”顾少秋疑惑。莫然来公司不进董事会,又是要去哪里?

      莫然摇了摇头,“我一会儿会来。”他说着,目光撇向了那虚掩着的门内的一众老狐狸,对顾少秋道,“我手机带在身上了,不会跑的。你有事,打电话给我就好。”  昏迷了这么些天,莫然的精神依旧很差。他的唇有些起皮,原本艳红如血的唇色也显得有些褪了色。

      火红的西装穿在身上,他的气色看上去虽是好了些,但顾少秋仍能够捕捉到今非昔比的余韵。

      心里有些疼痛。

      莫然见他许久不语,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手揽着顾少秋的肩,轻轻的在男人唇瓣落下一吻。

      这一吻,虽然克制,但在外人看来像极了撩火。

      而且……顾少秋的火确实险些被撩着了。

      “安心的开会,我等你。”莫然俯在他耳边说着,手却在顾少秋的胸口送了一力。

      顾少秋来不及思考莫然言外之意,董事会的大门被乔岩先一步打开了。

      里头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凝聚到顾少秋的身上。就像是千万斤的枷锁一拥而上,重得他呼吸有些不顺。

      前途是战场,尔虞我诈没有任何真心可言。那些老狐狸个个都紧盯着自己手里的这份权力,争相斗狠要把自己扳倒。

      不管几次,去董事会开会都让顾少秋压力很大。

      “去吧。”莫然在他身后轻轻地说到。

      顾少秋低低地嗯了一声,底气足了些。

      一如过去,自己的背后一直有莫然的支持。

      于是,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拿好手里的文件迈着步子大方的走了进去。

      董事会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宣告着战争正式打响。

      “顾总,首都那个合作案谈的怎么样了?”

      先发制人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顾氏元老,按照辈分来说,应该算是顾少秋的大伯。在顾氏的地位比起顾少秋的父亲来说只高不低。

      他带着长辈特有的口气,一出声就足以让周遭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顾少秋走到董事会的主持台站定,沉着地应对,“我没有签署合同。”

      “没有签?”明知故问的元老哂笑一声,脸色瞬间冷下,“你知不知道这份合同是我们顾氏进军首都的关键?你知不知道为了打点这个,我们废了多大的精力?顾小侄,我们把这个工作交给你是信任你的能力,如今连这个都干不好你是不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是。”顾少秋无话可说,他在商业上确实不是料子。况且当时莫然情况危急,他根本无法安心留下工作。早在踏入董事会之前,他就想过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了。

      底下虎视眈眈着的老狐狸们纷纷窃窃私语,也不知道是看他笑话还是怎的,一个个都坐在位子上坐等元老们怎么逼他把嘴里的权力吐出来。

      “就你这个能力,怎么领导好顾氏?”元老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一口气,“你和那个姓莫的还没分开,我们可不想让顾氏的权力再一次落到那个姓莫的手里。”

      底下顿时一片附和。

      他们所有人都见识过莫然的手段,都惧怕这个男人再一次回归。毕竟只要莫然在,他们在公司可是一点多余的好处都捞不着了。

      顾氏是辉煌过一些时日,可是近些年来一天不如一天,到了如今完全剩下一副空壳。

      “要不这样,少秋你就先把权力交出来给我吧。你先处理好家事再来吧。”坐在下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陈万材忽然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顾少秋却全然不似过去一般懦弱可欺,此刻的他挺直了腰板,俨然一副领导者的模样,“从刚刚开始我就在好奇了,诸位叔叔伯伯是为什么认定那一份合同就是决定我顾氏进军首都的关键。据我所知,首都的那个工地影响力可没大到足以让我顾氏在首都站稳脚跟吧?”

      此话一问,那些还在起哄要自己交出权力的董事瞬间闭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着。

      “打响名头是日后要考虑的事情,先要站稳脚跟培养势力才是关键。首都的那位张总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多资源。”陈万材说道。

      “我调查过,这个张总是做古玩的,而且在首都没什么势力,倒是在小城有些地位。我们顾氏是做房产的,他能为我们提供什么?”顾少秋说着,眯了眯眼睛,嘴角漾着一抹笑意。他坐在了董事会最上头的椅子上,身子舒服的靠在靠背上,看着那还想争辩什么的陈万材,“陈叔叔,你该不会瞒了我什么吧?”

      说着眼睛扫视了底下的人,“还有你们。”

      说完一份文件砸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犹如惊堂之木令所有人身形为之一振。

      那是一份早在数月前就被莫然整理出来的资料。

      上头罗列着公司每一项支出和亏损的来源,其中有很大的一块来自于对首都陈万材公司的支出。

      莫然从没有过问过这些事情,反而慢慢积累金额放长线钓大鱼。

      以顾少秋对莫然的了解,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帮顾少秋彻底压制这帮不听话的老狐狸。

      莫然都帮到自己这一步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靠着这一步站稳脚跟?

      “这……”陈万材冷汗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他就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的蛇,动弹不得。

      “叔叔伯伯们,这么大一笔开支,你们董事会是怎么瞒着我和莫然通过的呢?”说着他看向了一边的陈万材,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极了那个小城叱咤风云的莫总,“陈叔叔,这些钱你又用到哪里去了?”

      陈万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众董事也纷纷心里打着鼓。

      不是有消息说姓莫的已经傻了吗?顾少秋如果没有姓莫的帮助可没有这般手腕啊。毕竟公司的支出这些账目他们可是事先和财务串通好的,假账里这些支出可都是用别的东西盖过去了。

      难不成,顾少秋他之前装作不知道是在下套?

      细思极恐,一众董事就连那个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元老都吓出了一声冷汗。

      不好,如果顾少秋真有这个能力,那么再查下去的话……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那些开支自然是为了给公司在首都发展业务了!”陈万材大言不惭,用嗓门盖过自己的心虚,“比起你这种只会因个人私情弃公司于不顾的,我所做的一切理所应当。你忘记是谁当时害公司陷入舆论之中的?顾少秋,当时是你害得公司的许多大客户撤资了,就你这样的能力还能在公司站住脚?”

      说着,他转过身对着一众董事道,“各位,我是念在顾老爷子的旧情才留在顾氏的。如今顾老爷子不在,顾少秋又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撤资不干了,诸位愿意留在这样忘恩负义者手下的话,就留着吧!”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方才还被顾少秋的话吓得不敢造次的董事也纷纷揭竿而起。

      “如果你不把董事长的权力交出去,我们也撤资!”

      他们叫嚣着这么一句话,逼顾少秋下台。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吵的整个会议室乌烟瘴气。

      顾少秋哪里想得到自己只不过是过问一下那笔钱的去向,这些董事的反应会这般激烈。他被那群情绪激动到要吃人的董事逼到了墙角,而一边的乔岩却早不知去向。

      顾氏从创立之初就是由顾氏家族的叔叔伯伯们共同投资的。

      眼下顾氏实力单薄,有许多项目还没完成。如果这些董事嚷嚷着要撤资,靠自己的那一小部分股权和莫家的投资,顾氏一定支撑不下去,就不得不宣布破产。

      可是如果不让他们撤资,自己董事长的地位肯定保不了。

      那么莫然努力了这么久的心血,母亲一直以来想要自己把顾家振兴的梦想,通通都会化成泡影。

      底气在董事会开始混乱之时被打得四分五裂。

      顾少秋没见过这般局面,两难的境地叫他除了立在原地之外脑子一片空白。

      “如果你现在答应的话,我还能给你一个职位。毕竟顾老爷子在时对我优待不少,念在旧情我是不舍得把你彻底赶出董事会的。”陈万材循循善诱,拿出了一份转让协定推到了顾少秋的面前,顺便还从口袋里拿出了笔,然后凑到顾少秋面前悄悄说着,“少秋,琳琳喜欢你。你趁早和那个姓莫的离了和她结婚吧。我这边还差一个经理的位置,你看……”

      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巨响就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割裂了混沌繁芜。

      还在逼着顾少秋就范的董事们回头看向门边。

      只见男人一身火红的西装,一边鼓掌一边走进争论不休的会议室内。

      “是都要撤资吗?好事啊。”他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般,满面笑容的看着那些董事。

      顾少秋心中一喜,他就知道莫然会来帮他解围。他轻轻的叫了一声莫然,莫然果然径直朝他走来了。

      而那些人在见了莫然后瞬间脸色黑了三个度,那个原本在传闻中已经傻得跟三岁小孩似的男人居然出现了!

      “你们都撤资,要不我打电话也让莫氏撤资得了。”他说着走到了顾少秋的身边,眼睛撇了一眼桌子上的《债权转让协议》,伸手一把揽过顾少秋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那些董事一听脸通通绿了。

      他们哪里是想真正撤资啊,他们是想拿撤资逼着顾少秋把股权转让给他们,那样公司的权力他们就能随便行驶,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莫氏的股份占了公司的绝大多数,几乎是这些董事手中的股份加起来的总和。如果莫氏撤资了,那顾氏肯定会完蛋的!

      可只有陈万材知道,莫然这是在虚张声势。

      他笑了笑,从容不迫,“那就撤吧。”

      莫然和莫氏向来不和,如果莫然真能叫的动莫氏撤资,那么莫然的股权被顾少秋夺了的时候,莫然也不会狼狈到被顾少秋彻底当宠物养在家里。

      莫然弯了弯唇,“是你说的。”

      他拿起手机随意的在手机上拨了一串号,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电话那头说到,“莫朝吗?三个小时内帮我打通关节,我要从顾氏撤资。”说着还不忘对那脸色也一起变绿的陈万材那边笑了笑,“哦,对了。顾氏宣告破产之后,请帮我把顾氏收购了。”

      “你……”陈万材深感不可置信,他没想过莫然会有这么大的权利,更不敢相信莫然居然真的能叫的动莫家的办事。

      毕竟,即使莫然愿意答应他,莫家董事会那边又……

      莫然好心的为众人授业解惑,他随手拿出了一份遗嘱复印件,“啊,不好意思。我前不久才发现自己是莫氏企业的继承人,然后抽空做了个交接,现在整个莫氏都是我的。”

      说着,他侧着头朝顾少秋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充满爱意的对自己的丈夫道,“过不久,你们顾氏也会是我的。像是你转让我股权时一样,你那部分我也会毫不留情的转到我自己名下。”

      心口被人重重一击。

      耳边犹如恶魔低语过后,嗡嗡作响着。

      “这样,你还有什么资格囚我?”

      折断莫然的羽翼他花了整整四年,苦心经营着夺回顾家的权力他忍辱负重了这么久。

      可莫然夺回一切居然只需要一个电话。

      不,这些都不足够让顾少秋心寒。

      让顾少秋最为心寒的事,在自己腹背受敌之时莫然并不是来搭救的,而是来趁火打劫的。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会议室,他只知道几天后他的面前多了一份收购协议书。

      不像是几年前的那份形式上的协议书,这一份是货真价实的。

      上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收购事项,底下居然还有着董事会那群人的签名。

      在最上头空着一个位置,等着自己落笔签下大名。

      “快签吧,一个名字要不了你多长时间。”莫然嘴里叼着烟,身上还穿着睡衣。他坐在书桌的对面,看着一脸愁容的顾少秋。

      “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吗?”顾少秋抿唇,死死的攥着笔似乎要将笔杆捏断。

      莫然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出声,刺耳的笑声让顾少秋有些不安。

      “你当初签字给我孩子判死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给我和孩子留情面呢?”莫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语气还带着调侃的笑意。

      而顾少秋则彻底被他这一句听上去微不足道的话堵了个哑口无言。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重到像是他俩之间的鸿沟一样无法跨越无法躲避。

      “不签这个也成,签这个。”莫然从文件袋里掏出另一份文件,推到了顾少秋的面前。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顾少秋身子一下子就坐直了,胸中的愤懑一下子被激到了顶点。

      “你做这些就是为了逼我离婚?”顾少秋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火让这个向来不太发火的男人双目通红浑身颤抖。

      他伸手一把揪过莫然的衣襟,把对方大半人扯过桌子。若不是莫然及时用手撑住桌面,恐怕会被他这个动作伤的不轻。

      莫然嘴里的烟还叼在嘴里,随着薄唇的启合烟一动一动的。

      “是啊,怎么了?”他大言不惭,反倒对自己惹怒顾少秋很是满意,“签了离婚协议书,我就放你顾氏一马怎么样?这么划算的买卖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呢。”

      他管这叫买卖。

      他管他们的婚姻叫做买卖。

      也对,从一开始这场荒唐的关系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买卖。

      事实比这几张轻薄的纸张还要苍白无力。

      顾氏破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莫氏撤资的事儿迟早会下来,这些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莫然现在提出这个选项,也是留了足够的时间给顾少秋挽救顾氏。

      灯光下,顾少秋面上的表情晦朔不清。

      莫然以为他怕自己使诈,就又加了一句。

      “我在婚姻存续期间继承莫氏,所以我持有的莫氏股份也算是夫妻共同财产的一部分。离了的话,说不准即使我撤资你也能保住你的顾氏了。”

      一面是家族和公司,一面是他的爱人。

      哪一边都不能割舍,哪一边都会要了他的命。

      笔在顾少秋的指间迟迟不肯落在纸张上。

      “顾少秋,这还要想吗?你快签。”莫然不耐烦了,他撇下嘴里的烟,抓着顾少秋的手就要摁向离婚协议书的方向。

      他是那么渴望解脱,渴望到亲自动手要割裂过去耗费心血维护的婚姻。

      却不想,顾少秋把手直接从他掌中抽出,径直伸向了另一边。

      刷刷刷,三个大字行云流水的签下。“顾少秋”三个字落在了一众姓名之中。

      莫然瞠目结舌,他拿过桌子上那份合约,暴怒的他一拳砸在顾少秋的脸上,“你疯了?你特么宁愿把顾氏送给我,也不离婚?顾少秋你特么傻了吗?”

      顾少秋被他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晃了几下,抬头看到莫然暴跳如雷地将收购协议捏的皱皱巴巴的。

      “你为什么不离?你为什么不离!”莫然扯着嗓子怪叫,蹲在地上将手里的文件翻来覆去地看,“到底是哪一条条款让你不满意?我明明修改的这么尽善尽美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同意?”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和你分开。”顾少秋说着,将桌子上的离婚协议扔在地上。

      他想明白了。

      公司被莫然收购也就收购了,毕竟在自己刚回国的那些年顾氏相当于在莫然手中无异。现在自己签收购协定,只不过是又一次成为莫然的顾助理罢了,一切不过是回到最初。

      可是签了离婚协议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莫然要彻底在自己生命里消失,这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机会让莫然接受自己的心意。

      顾少秋宁愿回到被顾家唾骂的从前,也绝对不要失去这个已经种在自己心里的人。

      他伸手,要将莫然抱在怀里。

      可谁知莫然挣脱自己,忽然蹲在了地上。他额前青筋忽闪,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因情绪激动而凸了起来。

      被灯光照的明亮的房间内,一身黑色睡衣的男人就像是厚重浓黑的阴影,伏在地上不断的扭曲狰狞。

      “让我补偿你,给你幸福。”顾少秋说着伸出手。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弃折磨我?”莫然几乎是吼叫着质问出声。

      幸福代表着光明,光明却是这样的刺眼,刺的人浑身疼痛。

      过去的痛苦历历在目,他已经完全无法在光芒下存活了。

      “莫然……”顾少秋蹲在莫然面前,想要触碰那个陷在崩溃中的人,窗外却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

      ……

      “夫人,没有莫总的许可您真的不能进去。”保镖面露难色,将妇人拦在外头。

      “这房子我儿子顾少秋也有份,我们凭什么不能进?”顾母在气头上,听不进保镖的任何话。

      一边的陈万材和陈琳琳还不忘搭腔,“快让我们进去,你们是要得罪顾夫人吗?”

      这些保镖一开始就是莫然雇来的,到后来莫然权力被夺他们自然就听从顾少秋的话。说白了,就是谁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听谁的。

      如今莫然重新坐上宝座,他们自然是要以莫然马首是瞻。

      “抱歉,闲杂人等真的不能入内。”保镖们态度坚决,犹如一堵墙将三人拦在外头。

      “你竟然说我们是闲杂人等?”顾母几乎是瞬间来气。在顾家也好顾氏也罢,她顾母都是地位极高的存在。那些董事元老们再如何都会给她几分薄面尊称她一声夫人。

      她哪里吃过这样的瘪?

      咬牙切齿着要往里头冲,却不料那死死拦住门的保镖们身形忽然撤开,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精心做好的发型也凌乱的垂在了脸上。

      顾少秋下楼时就看到了这般景象,自己的母亲坐在地上一哭二闹三上吊,门外的陈氏父女一个挥舞着拳头要硬闯,另一个则要拨打电话联系什么人。

      三人在听到保镖叫自己时纷纷抬头,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顾母更是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几步上前携住自己的手,“少秋,姓莫的雇的保安还真是和他一样一个比一个没教养。”

      顾少秋抿了抿唇,给母亲使眼色叫她不要再说莫然不好。然而莫然却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很久了,他们说的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和你这种只会在别人家门口哭闹的泼妇比可有教养的多。”莫然重新叼了一根烟点燃后吐出了一股烟雾。

      “你这个兔儿爷!你不要以为你用卑劣的手段搞垮顾氏就有多了不起!”顾母几步上前要扇莫然巴掌。

      “妈!”顾少秋赶紧攥住母亲的手,皱着眉,“你不是说不会找莫然麻烦了吗?现在又是来做什么?”

      顾母恨铁不成钢,另一只手抬起来就扇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我来做什么?这小子要告你陈叔叔,说他私吞公司资产!你居然还帮他说话?”

      私吞公司资产?

      此话一出,顾少秋心里瞬间有数。因为他之前在董事会公布的那份资料就是关于陈万材挪用顾氏资产用到首都陈氏的。

      如果换做过去,顾少秋或许会看在母亲的面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和莫然理论。

      今时不同往日,顾少秋这回并不太想包庇陈万材。

      于是他道,“陈万材挪用公款就是犯法的,莫然告他有问题吗?”  顾少秋向来孝顺,对顾母的话更是说一不二的。比起上回在医院里给顾母跪下求她放过莫然之外,哪里会和现在这般态度强硬的站在莫然这一边?

      顾母怒火中烧,一巴掌一巴掌扇在顾少秋脸上都不够解气,“你是顾家长子,你的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让我打醒你!”

      顾少秋不躲不闪,站在原地任由顾母动手。顾母扇得这般用力,以至于顾少秋的脸颊通红了一片。

      一旁的陈琳琳看不下去了,但她人微言轻根本不敢阻拦顾母教育儿子。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莫然,毕竟顾少秋是他丈夫,他肯定会出手帮忙的吧?

      眼睛刚看过去,她却发现站在一旁的莫然根本没有要劝架的意思。反而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新的烟替换掉了嘴里的烟头。

      身侧的保镖贴心的上前为他点火,云雾缭绕间他看向顾少秋的眼神是这样的冰冷陌生,仿若眼前的一幕事不关己,而顾少秋不过是一个路人。

      陈琳琳咬了咬下唇,“伯母,别打了。”她小跑着上前抱住顾母的胳膊,心疼的看着顾少秋已经破皮流血的嘴角,她的眼睛通红一片,似有珠泪在其中打转。她颤着声音重复到,“伯母……求您别打顾哥了。”

      顾母一见是陈琳琳求情,立即心软了。她咬牙切齿地对着儿子道,“你看看琳琳再看看那个冷血的兔儿爷。孰好孰坏分得清吧?事到如今你还要向着他吗?”

      “妈,我说过让您不要这么说莫然了。”顾少秋看都没看陈琳琳一眼,他始终在意的是莫然的状况。

      方才莫然对着自己冷脸也好,不维护自己也罢,这都不算什么。自己在过去确实欠了莫然太多,他也不希望莫然再保护自己了。

      脸上火辣辣,让他稍稍张嘴就感到一阵撕裂的疼。

      莫然倒是没反驳顾母的话,打了个哈欠,“你们吵的时候小点声儿,我要回屋睡觉了。”

      顾母见莫然要走,来不及训斥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连忙扯住莫然的胳膊,“你不许走!”

      一边的保镖一见纷纷要上前扯开这个不讲道理的妇人。顾少秋也上前,他担心莫然的身体状况。

      因为莫然方才在楼上也崩溃过,他生怕顾母刺ji到莫然,让莫然失控。

      莫然抬手止住保镖的动作,抬了抬眼皮,像是看一颗灰尘,“怎么?顾夫人这是打算对我动手?”

      “姓莫的,顾氏的事和陈万材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顾母恨得牙痒痒。自小出身名门望族的她从未这般被人逼到过绝境,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中。若不是这个兔儿爷的出现,她不可能连一个区区顾氏都握不住的。

      莫然被她逗笑,咯咯地笑出了声。阴晴不定的男人就像是个定时zha弹,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将会如何。

      笑容过后,面色冷下。

      “谁说算了的?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会就这般放过你们?”双眼里只剩下阴冷狠绝,恶狼死死地盯着猎物,露出了锐利的獠牙。森冷的寒叫见过大风大浪的顾母心里也打鼓,攥着莫然胳膊的掌心瞬间浸满了汗渍。

      “姓莫的……你休要得意!”

      “明天法庭上见分晓。”莫然冷哼一声,一把甩开了顾母的手,也不管妇人是否摔了个趔趄,就这般迈着步子回到了屋子里。

      顾少秋扶起了母亲后,也没多说什么,也转头跟在了莫然的身后。

      大门一关,嘈杂声与二人彻底无关了。

      莫然像是累极似的倒在沙发上。黑色的睡衣被顾母扯得皱皱巴巴的,领口一边高一边低,耷拉着差点露出瘦削的左肩。他也没在意只是瘫在沙发上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顾少秋上前,取下莫然嘴里的烟。莫然没看他,琉璃色的双眼透不进光。

      “别多管闲事。”莫然道。

      顾少秋答,“别抽了,你身体不好。”

      莫然笑了一声,又取出一根叼在嘴里。烟头还没捂热乎又被人拿了出来。

      就这样往复数次,直到莫然口袋里的烟都到了顾少秋的手上。

      “你有时候的执着,真叫人捉摸不透。有这个闲心不如好好想办法明天法庭上怎么帮你母亲打赢官司,你知道我不可能放过他们。”

      顾少秋低头,像是一条不被主人搭理的小宠物一般蹲在沙发旁看着莫然躺着闭目养神。

      “我知道你肯定会想办法报复。”顾少秋伸手将莫然的手握在掌心,“我不会阻止你。”

      纠葛这么久,说到底还是顾家欠莫然的。他想怎么做,顾少秋都没资格阻止。况且,陈万材这事儿,母亲必然在背后提供了助力。

      如若法律切切实实判了母亲有罪,那么……

      无法阻止莫然的自己,也只能顶下这个罪名了。自己再怎么无法认同母亲的某些做法,但自己依旧是母亲的儿子,顾家的长子。他有责任庇护自己的家人。

      而且……

      顾少秋在赌,赌莫然心里还有他。那么自己顶下这个罪名后,莫然肯定也会撤诉的。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莫然睁开了眼睛,“但我劝你最好不要。”

      “为什么?”顾少秋心里一喜,莫然了解自己,必定是猜到了自己打算顶罪。劝自己不要这般,是打算保护自己吗?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在莫然心里还有一点点位置?

      莫然现在周身懒困,并不太想多和顾少秋说些什么,只道,“因为我只会让你后悔没有签离婚协议书。”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背过了身子。

      顾少秋被结结实实地泼了盆凉水,他蹲在沙发旁静静地看着莫然的背影。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男人这么冷漠对待的他,现在心里不是滋味。

      他叹了一口气,去房间里拿来了小毯子盖在莫然身上。

      莫然的肩膀过去让顾少秋觉得很宽,可如今只剩下小小的一只缩在被子里。

      顾少秋心事重重地盯了一会儿,走到窗边打电话给了自己远在国外当律师的亲妹妹。  顾婷说是顾少秋的妹妹,却和哥哥的个性截然不同。因为自小父母都把目光放在顾少秋身上的关系,对顾婷的管教是少之又少的。同样顾婷对顾家的感情也没有顾少秋那么浓。

      “官司的话还是找国内的律师比较好吧?毕竟,我在顾氏当法律顾问时没什么本事。万一官司打输了,咱妈不就又有话了?”顾婷听完顾少秋说的话,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咄咄逼人的模样像极了顾母。

      顾少秋有些吃瘪,面对亲人他的脾气总归是小的。自小到大都被教育要以家人为重的他,在家人面前从不会发火。

      “既然是那个兔儿爷要告咱妈。哥你自己应该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办吧?”顾婷说着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顾少秋叹了一口气,胸口溢出的苦涩让他赶忙吞咽了好几口唾沫,“这一回和之前的不太一样……莫然他,已经不会再听我的求情了。之前他住院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的。他是下了决心要报复母亲,这些……都是顾家欠他的。”

      顾婷在电话那头嗤笑了一声,说不上嘲讽,却异常刺耳。

      “莫然看着杀伐果决,原来也这样妇人之仁吗?如果我摊上这么一个婆婆,我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小婷!”顾少秋出声要她不要再说不合时宜的话。

      顾婷却依旧我行我素,电话那头笑得开心。若不是她现在坐在事务所二楼狭小的办公室里,她的转椅都要被她笑到大街上了。

      “哥,我不知道我说这个话你乐不乐意听。但是事到如今,我感觉我有必要说说了。”顾婷笑够了,严肃地对顾少秋说着。

      “你说吧。”

      “我先声明,我对莫然那个兔儿爷无感。即使他不喜欢男人,我也绝对不会和他当朋友。”顾婷说道。

      这点毋庸置疑,顾家的所有人都很讨厌莫然。顾少秋听得腻了,也早就料到顾婷会这么说。

      足够了解顾家人的他,甚至能猜到顾婷下一句会是和顾母如出一辙“你俩什么时候离婚”。

      他疲了,也倦了。

      正要打断顾婷的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着。

      “但是既然他还算是我嫂嫂。站在妹妹的角度,我想说莫然他确实没有哪里是做错的。这些年,虽然他对顾家态度不好,但是对哥你足够好了吧?光是帮你保住顾家产业这一点,我就觉得顾家该对他戴恩戴德。”

      出乎意料的,顾家人在为莫然说话。

      顾少秋愣住。

      顾婷出国之前顾氏当过法律顾问,期间不乏要和莫然商量一些相关的合同是否合法。

      二人算不得投机,商交谈更是说不得和谐。每每聊到分歧之处,不是吵的脸红脖子粗,就是顾婷要打人。

      有一次,莫然真的挨了顾婷的巴掌。他气得站在茶几上,嚷嚷着,“劳资没说过不打女人!”

      若不是作为助理的顾少秋及时让顾婷离开,说不定莫然真的会动手(实际上多半是说说而已)。

      莫然脾气暴躁,但很少有气得情绪失控要打人的时候。更是少有女人让他觉得非打不可。

      定是顾婷真把他逼急了吧。

      那时候顾少秋才意识到自己的妹妹不像是自己一样一事无成,毫无优势。至少他妹妹在口才上是有优势的。

      同时,顾少秋感觉到在讨厌莫然这点上,妹妹是站在顾家这一边的。

      但如今,顾少秋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什么。

      “咱妈对他不好也就罢了,你身为丈夫于情于理也该对他好。”顾婷说着叹了一口气,像是恨铁不成钢,“顾少秋,你首先得是个男人,然后才是顾家长子。身为男人,你能不能活得有个人样?”

      人样......

      怎么样才叫人样?

      “你从小到大有自己的喜好吗?有为自己的喜好拼过命吗?”顾婷向他抛出了两个问题。

      好像两块小石头,虽然很小,但是还是激起了浪花。

      顾少秋立在原地,久久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说是的,但事实却是否定的。

      大学时他为了文学曾在国外当过文学助教,也在小城开过属于自己的出版社。

      可这一切的一切……

      是莫然告诉他这么做的,是莫然告诉他要忠于自己的心。

      是莫然给了他叛逆的勇气。

      现在呢……

      现在的他,就像是过去应允去相亲时的他一样。

      活生生的像个傀儡。

      顾婷见顾少秋没回话,就挂电话了。

      又像是过去一样,切断了一切有关顾家和的联系。

      顾少秋低头,没有再打过去。

      他杵在原地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天色暗下,太阳的余晖投进屋子里,将他的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一直从他的脚下蔓延到窗边。

      一晌,顾少秋将这又长又黑的影子错看成了锁链。

      锁链好重,重得他抬不起脚。

      他转头看着那在沙发上熟睡的男人。

      四围好静,静得他不敢抬起脚。

      他担心自己抬脚时锁链的咔咔声惊扰了对方。

      余晖之下,男人平日里有些苍白的脸色终于多了些气色。

      顾少秋嘴角扬了扬,自从莫然恢复记忆后就很少有睡得踏实的日子。能见到莫然这般好眠,他是打心底高兴。

      可是一想到明天将要面对莫然和母亲的官司,他上扬的嘴角也渐渐沉下。

      他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看,越看越觉得悲凉。锁链也好,影子也罢,不过是傀儡身上的提线,是母亲和他连在一起的脐带。

      是时候斩断了。

      顾少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松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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