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金钗[悬疑]》梨清河

60、结局一

　　“菲菲，菲菲......”

　　楼菲睁开眼的瞬间，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声线中充斥着低哑和饱满的颗粒感，细细碎碎，像是小虫子爬在了心上。

　　“顾一行！”楼菲猛地惊起，她没有在山洞里，反而在一片宽阔的天地间。

　　“菲菲。”顾一行的声音在她身后再次响起。

　　楼菲从地上起身，踉跄地转过身去。

　　灰黑的夹克干净整洁，没有丝毫血迹，消瘦的身形矗立在虚空中，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顾一行对着楼菲笑了笑，露出熟悉的大白牙。

　　楼菲的心脏就要跳出去，她颤抖上前，一步步走到顾一行面前。

　　脸庞俊逸得让楼菲想要立刻亲吻上去。

　　楼菲咽了咽口水，伸手抚摸上顾一行的脸，可是还没触碰到，顾一行却后退几步，摇了摇头。

　　“顾一行.....”楼菲失声，自己的嗓子带了点嘶哑。

　　“菲菲。”顾一行又叫她。

　　楼菲像是着魔了一般，尽管她觉得不对劲，但是顾一行没有死，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

　　这次，顾一行又继续后退，“菲菲。”

　　他还在呼唤着。

　　楼菲上前，泪水涌了下来。

　　她上前几步，手终于触碰到了顾一行的脸，触感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暖意。

　　楼菲心惊，“顾一行，你的脸怎么这么凉。”

　　她才说完，顾一行的身子就往下坠，楼菲也跟着往下坠。

　　原来，两人的脚下是虚空悬崖。

　　重力的加速度让楼菲下坠得很快，她从一开始只是心里微微惊到，随后竟是放弃了求生意识，她看着下方的顾一行，心痛不已。

　　“顾一行，对不起。”

　　她闭上眼睛，享受风猛烈吹着的感觉，意识逐渐涣散。

　　“楼菲！”

　　别样的呼唤 ，一道身影飞快地冒到了楼菲跟前，搂住了楼菲的腰，把她往上带去。

　　楼菲睁眼，瞳孔震惊，倒映着来人的面容。

　　“外......婆？”

　　救楼菲的正是消失已久的楼琴。

　　满头银发，面容却不见一丝皱纹，甚至光滑极了。

　　是她的外婆，却又不是。

　　两人回到了悬崖上方，楼菲怔神，往后看了一眼，底下再也看不见顾一行的身影。

　　楼菲知道，那不是顾一行，真正的顾一行已经......

　　想到洞穴的那一幕，楼菲失神。

　　楼菲的怔神，楼琴并未放在眼里，她救了楼菲上来后，冷笑几声。

　　“九尾狐，拿了我的东西，欺负我的人，还不敢出来献身见我？”

　　“你可别忘了，你体内的魂魄是我的。”

　　话音落地，一圈波纹从楼琴身上漾开，孟美知被波纹触及，弹了出来。

　　“哎呦！”一声惨叫，孟美知摔倒在地。

　　她吐了吐口水，不甘心看着楼琴。

　　刚刚，就差一点，她就可以吸了楼菲的魂魄力量。

　　顿时，周围悬崖的景象一下就变了，空旷褪去，三人又回到了洞穴里。

　　“区区幻境，还想困住我？”楼琴皮笑肉不笑。

　　“姐姐。”九尾狐妖这次倒是乖了，低头顺眉。

　　哼，楼琴心里的怒意翻江倒海，当年她愿意舍弃一个魂力给九尾狐妖，只是念在过往交情，没想到连她都背叛了自己。

　　这世界上，果然谁也不可信。

　　楼琴挥手，强大的力量顿时加在了九尾狐妖身上。

　　九尾狐妖惨叫一声，捂住头，求饶：“姐姐，不要取走魂力，我好不容易重生，我不想再在地底下了，姐姐，姐姐！”

　　楼琴讥笑：“你毁了商周，本该压在地底下万年，如今你只不过是过了千年，魂力是我的东西，我只不过是来取回。”

　　“也要多谢你这些年的守护。”

　　说完，九尾狐妖立马从孟美知的身体里冒了出来，变成一只真正的狐狸，在地上挣扎几下后，奄奄一息。

　　楼琴不屑得勾唇，转过身看向楼菲。

　　楼菲刚好对上楼琴的目光，她浑身一震。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

　　楼菲感受到了一股历史的威压，像是远古而来的原始力量，压在自己头顶上。

　　楼菲想喊外婆却根本喊不出口，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办。

　　“跟我走。”楼琴面无表情，拉过她的手臂，两人再次飞起，洞穴上方有个中空的口子，那口子距离地下几十米长，楼菲惊叫一声，从地上飞去了口子外。

　　--

　　一望无际的海岸，楼菲跟在楼琴身后一路沿着海边，漫无目的，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楼菲走得口干舌燥，想要停下，可是后背却有一股力量推动她走。

　　楼琴的背影不再佝偻，本来有点弯的后背此时挺拔得很，楼菲恍惚不已。

　　“到了，进去休息。”楼琴停在了一座木屋前，她转过身看向楼菲，让楼菲进去。

　　楼菲只能听从她的命令，经过楼琴面前时，楼琴说了一句，“里面有换洗的衣服，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

　　楼菲低头进了木屋，屋子干净整洁，大理石圆桌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运动装。

　　楼菲看了一眼身上绯红的毛衣，一路走过来，大风吹散了大部分异味，此时注意力回过头，毛衣上还是散发着不少的血腥味。

　　楼菲的眼泪一下又下来了。

　　顾一行，洞穴里的他不见了。

　　--

　　楼菲变得沉默寡言，她换洗衣服后，蜷缩在木椅上，没有任何想要离开木屋的举动，甚至也不去追问楼琴。

　　那不是她的外婆，她的外婆......

　　一连几天，楼菲都待在自己的木屋里，楼琴鲜少回来，有时候回来也是湿了一身衣裳，颇为狼狈。

　　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最为恐怖的楼琴有一天带回了一条血腥手臂，她说是钟全的。

　　楼菲这才缓缓回过神来，钟全......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提及，与他有联系的只有她父亲的另外一个女儿，王婉之。

　　想到王婉之，楼菲就想到了之前与顾一行的种种。

　　她忍下又要哭的念头，终于抬眼看向了楼琴。

　　因为连日来的哭泣，她的双眼肿胀厉害。

　　“外婆，我的外婆哪里去了？”

　　楼如云挑眉，突然，她的面容出现了楼琴的表情，“菲菲，我在这阿。”

　　楼菲吓了一跳，下一秒，面容又变幻，楼如云讥笑的表情再次出现。

　　“当然也是在这具身子里，只不过我的魂识强大，她则只能躲起来。”

　　楼菲怔了怔。

　　“你想要什么？也是我的魂魄？”楼菲想到之前九尾狐妖说的话，不由继续问。

　　楼如云听后，笑了，“什么你的魂魄，那是我的魂魄，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说着，楼如云从口袋里取出了金钗，当着楼菲的面子，把金钗插在了丸子头里。

　　“你不是我的先祖吗？为什么要这么残害后人？”楼菲不解。

　　楼如云摇摇头，“你还真是单纯，我是妖，你是人，我们怎么可能有关系，再说，我可没有那么无私，还要为后人考虑。”

　　闻言，楼菲的心凉到底。

　　残酷冷漠是如此真实。

　　“乖乖得在这等着，不要像九尾还有这个死道士一样，找我麻烦，力量谁都想要，可那只能属于我。”楼如云的眼神执着又坚定。

　　楼菲根本不想要什么力量，她只想要外婆。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她要对抗楼如云？

　　触及到楼如云的目光，楼菲浑身一震，光是对视，楼菲就已经感受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楼如云像是看透了楼菲心里的想法，嗤笑了一声，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心里，扭头离开了木屋。

　　楼菲看着远去的背影，根本没有勇气上前阻拦。

　　她回到木椅边，在不远处，钟全的手臂被血淋淋仍在了地上，也不知是不是楼如云故意吓唬她。

　　楼菲尽量不去看那手臂。

　　--

　　今夜很凉爽，海边的月亮极弯，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血红，血月来临。

　　楼菲被惊醒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她的手臂被刺痛，等到她睁眼，只见金钗明晃晃定在眼睛上方，差一点就要刺进她的眼睛。

　　金钗上还流着一滴血。

　　楼菲吓得立马偏头，然后滚到一边起身，紧紧拽着被子，楼菲看着漂浮在空气中的金钗。

　　金钗晃了晃，飞到了门边，楼菲不动，它又飞到了楼菲面前，晃了晃，又飞到门边。

　　楼菲看明白了，放下被子，只能硬着头皮出门。

　　夜晚的海风冷飕飕，一下就打到了楼菲的脸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空气中飘散的咸味令人感到鲜活。

　　金钗在指引她向前。

　　楼菲只能跟着金钗一步步冲着远方的海边走去，越走越近后，楼菲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味，那股味道......楼菲说不出的诡异。

　　不仅是味道诡异，楼菲觉得今夜实在奇怪，她出了木屋后，喉咙很痒，全身像是加了铅球一样，脚步沉重，她的余光注意到了天边的血月，瞥了一眼。

　　可是没想到这一眼后，楼菲觉得自己的嗓子更难受了，痒，身体也很炙热，很热。

　　她走着走着，一直摸着自己的喉咙，极为不适。

　　“砰”的一声，岸边沙滩落下了一道身影，沉重而狠烈，听着声音，楼菲都感觉到肉疼。

　　嗷——

　　一道龙吟声惊起，只见海边汹涌澎拜，水流之间，出现了一条庞然大物。

　　月光下，一双大的惊人的眼睛正看着楼菲。

　　楼菲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后退几步。

　　呸，楼如云摔倒在沙滩上，右手肩膀染血红了大半，她咬着牙，不甘得瞪着蛟龙。

　　眼前的蛟龙并不是真龙，当初不过是一条水蛇，因为得了她一个魂力，变成了蛟龙，如今她想要取回，却打不过，多少令她不甘心。

　　她已经对战了好几日，身心俱疲，可是蛟龙不见一丝受伤。

　　“龙，真龙！”楼菲惊呼，随后又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

　　对于楼菲来说，连日经历的事情令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尖叫令楼如云注意到了楼菲，她眉头一皱，看见了金钗，心下了然，必定是金钗怕她打不赢，找来帮手，可是楼菲的魂力她还未拾取，叫她来也无用。

　　楼如云踉跄起身，想要叫楼菲回去，可是话还未出口，只见蛟龙就对着楼菲冲了过去。

　　楼如云心惊，楼菲可不能死了，否则魂力就要消失。

　　她急得就要冲过去，可是身负重伤，她心火一急，可楼琴这具老身子体力不支，她直接倒地。

　　“楼菲！”楼如云大叫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血就要被毁掉。

　　楼菲怔了怔，危险来临，巨大的龙身向她冲来，楼菲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她尖叫，声音凄厉。

　　忽然间，她只觉得脑海中某根东西像是咔嚓，崩坏了一样。

　　在楼如云身边的金钗忽而像是受到了感应一样，嗖的一下飞了过去，飞到了楼菲的手心，被她握住。

　　蛟龙靠近，楼菲举起金钗，双眼通红，几道奇怪的纹路从她脖子处腾起，一路蔓延至脸颊出，妖娆致命，纹路透着一股紫气，气息强大而神秘，彷佛远古召唤.......

　　金钗凝聚周遭的紫气，化成一道剑气，朝着蛟龙划了过去。

　　从上而下，楼菲嘶吼着，双手握紧金钗，狠狠用力。

　　嗷呜——

　　蛟龙大惊，可是来不及闪躲，只见自己的肉身竟然被那道紫气劈开，鲜血炸裂，血月闪了一下，海水翻滚而起，打翻了一龙一人。

　　一道怒吼，楼菲松开金钗，只觉得浑身炙热无比，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令她不受控制，她噗通一下跪在了沙滩上，浑身难受。

　　而此时，目睹楼菲变化的楼如云则是被惊骇到。

　　楼菲此时全身散发一股紫气，无数的纹路从她身上冒出，楼菲表情痛苦，力量正在融合。

　　劈成两瓣的蛟龙已经死去，一道魂力冲着楼菲飞去，与那纹路合为一体。

　　与此同时，血月骤然褪去，初光从海边升起。

　　“不可能，不可能！”楼如云捂着受伤的肩膀起身，她双眼通红。

　　楼菲竟然在融化她的力量，若是融合成功，楼如云根本取不回自己的魂识，说不定自己现在的这道魂力也要被吸引过去。

　　那她楼如云这个人就真的没有了。

　　取而代之则是新的妖-楼菲。

　　楼菲现在已经有了两魂五魄，比她都多了不少魂力。

　　念及，楼如云朝着楼菲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金钗，把尖端对准楼菲的心脏，欲要刺下去。

　　楼菲一下就感知到了有人靠近，伸手掐住了楼如云的手。

　　“你想要做什么!”楼菲猛地扭头看向她，瞳孔四周蔓延紫色的纹路，妖娆致命。

　　楼如云握紧金钗，“杀了我，或者杀了你，二选一。”

　　她用力往下刺，可是完全动弹不得，楼菲的力量此时比她强大太多了。

　　她抓着楼如云的手，不让她继续往下刺。

　　可是另一边，体内的妖气横冲直撞，让她异常难受，她的手也不由颤抖。

　　楼如云转念一起，针尖该为自己，“杀了我，否则，我会生生世世纠缠你，你我不死不休。”

　　楼菲虽然难受，可是也不能杀了楼如云，她眼前的人是外婆，这具身体是外婆的，要是刺了进去，外婆会不会有事？

　　她摸不准，艰难得吞咽口水，“不，把外婆还给我，我不能杀，不.......”

　　楼菲抓着楼如云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楼如云心里那个懊恼，面上还是不断激着楼菲，“楼菲，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不杀我，那你就去死！”说着，楼如云又把针对准楼菲。

　　楼菲晃神，针尖一下刺到了自己心口，划破肌肤，楼菲一个警醒，立马制止往前。

　　体内的妖气依旧折磨着楼菲，甚至心口处的一点小伤都没有体内的妖气那么疼痛。

　　楼如云笑了，“楼菲，放弃吧，二选一，你选了外婆。”

　　楼菲脸色痛苦，针尖又刺进了一点。

　　突然，楼如云的手顿了顿，神识被拉扯，是体内的楼琴在作怪，见到自己孙女受苦不愿，也来跟楼如云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面容一换，熟悉的表情和语态出现。

　　“菲菲，我的菲菲你受苦了......”

　　“外婆......外婆......”

　　楼菲眼前的人影出现了恍惚，是外婆来找她了。

　　楼琴把针尖拔了出来，反过来对准自己，“菲菲，外婆这条老命早就不值钱了，你还年轻，还有大好时光，不要蹉跎了，菲菲，外婆是爱你的。”

　　楼菲摇头，“不，不行。”

　　她做不到亲手解决外婆。

　　“杀了我阿！”楼如云恶狠的面目又出现。

　　“菲菲，动手！”楼琴焦急的面目随着覆盖。

　　两人一会一个样，都叫楼菲动手。

　　楼菲再也守不住折磨，大叫一声，甩开了楼如云的手，跌坐在了地上。

　　“不，不，我不会动手的！”

　　她声嘶力竭，身上的紫气和纹路越来越多。

　　楼菲看着自己的掌心，肌肤变得异常白皙，紫气萦绕，楼菲捂着脸，“不，我这是怎么了......”

　　她害怕了，她怕自己变成妖怪。

　　不，楼菲绝望。

　　“楼琴，住手！”另外一边，楼如云没想到楼琴竟然还敢出现跟她对着干，趁着她气弱，竟然想要同归于尽。

　　“是时候了结了，菲菲的母亲被你折磨早去，我不会再让你毁了菲菲，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杀了你！”说着，楼琴迸发出强大的意识，趁着自己还能掌握自己身体的主动权，猛地抓着金钗往自己的心脏处刺去。

　　刺啦一声，心脏劈裂。

　　“外婆！”楼菲尖叫，匍匐在地，却没有丝毫力气能够站起来，她的眼泪早已布满，发丝混乱，筋疲力尽。

　　“菲菲，好好照顾自己。”楼琴对着楼菲扯了一笑，身子往后倒了去。

　　“外婆————”

　　楼菲的哭声回荡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