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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方鬼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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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的光线昏暗柔和,似乎只有床前的一盏琉璃灯幽幽暗暗,甫一抬手去遮眼,便觉出这具身体的羸弱无力。
闻声,走进来了一位玄衣男子。他身上浸透了上位者的威压,连瞧许负时也微微抬了下颌,面上没什么表情。
许负不自觉的就吐出几个字,“庭……庭华君。”
后者轻轻颔首,在屋内踱步几番,终而坐在了床侧。
他叹了口气,极轻极浅。
“神荼,不想你真的对他……用情至深。”
许负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冲天的战火,残破的彼岸花,以及,一双泣泪的眼眸……
他最终什么也没抓住,木讷的应了庭华君几句。奇怪,他面对着庭华,便记起他是酆都大帝,地府的最高神。也是他的上司。
他的身份,自然就是东方鬼帝神荼。
可许负又是谁?他这样自称许负……许负。
他口中喃喃念着,心中涌出无尽悲凉。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字。他还是叫神荼算了。
庭华移开了目光,缓缓道:“鬼帝不入轮回,神荼,你私自投入人道,损了魂魄,而今你该受罚。”
他有私心,五方鬼帝中,他向来偏爱神荼。
神荼憔悴的模样印在他眼底,无端令人烦躁。
过分苍白的面孔浮着病态的酡红,几根细弱的手指掩着唇瓣,不住的溢出了几声轻咳。
这样的人,禁得住哪层地狱。
“帝君,咳,我甘愿领罚。”
许负撑起身子跪着,恭恭敬敬地稽首。
庭华终于看向了他,若是从前的神荼,定会想尽办法免去惩罚。
神荼的发丝绸缎一般,在榻上铺展开来,有几缕拂过了庭华的指尖。
“自去八寒地狱待着。”
他倏地站了起来,语气陡然冷厉,许负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庭华走后,他便又懒懒的在床上寐下了。
大概喝了孟婆汤,连鬼帝也记不清这一世的经历了。唯有一个名字,有别于无情无恨的东方鬼帝。
是什么样的人,能令神荼干犯天谴,也要到人世走一遭?
许负脑子里还很混沌,他是神荼,可又没有完全的记忆,好像走在半路一脚踩空了。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他拉过被子盖着眼,短暂的融入黑暗。很快,又来两个不知趣的。
一黑一白,黑的壮些,好比月宫里砍树的吴刚,白的瘦些,恰似被砍的芝兰玉树。
这二位就是黑白无常,范无咎和谢必安。
谢必安笑吟吟地看着神荼,揶揄道:“那位竟然舍得罚你,神荼殿下,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这样算什么活?”
他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也自嘲着。
既然酆都大帝下了令,饶是鬼帝也得被缚住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到了,进去吧。”
他们在一扇门前立定,谢必安在他腰间轻轻推了下,厚重的青铜大门随即敞开。
冷,许负只感到了冷。
回头再忘那门,竟然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雪中。
他苦笑一声,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里。
寒风裹挟着冰粒吹刮过来,划得人面颊生疼。
八寒地狱,极寒极苦,生不如死。他运起灵力护体,呵出的气转瞬化为冰花雪雾。
刺眼的白给层峦叠嶂披上雪色,日光穿不透这恒久的枯冷。耳边呼啸过的风宛如妇泣婴啼,凄厉无比。
在晕倒前一刻,他忽的想起庭华那句“魂魄受损”——真可笑,堂堂东方鬼帝,要在地府里折了。他晕晕乎乎的想,在冰天雪地中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有一点温热的东西碰触了他的皮肤,他不由自主便往那热源靠近,极尽所能地缠了上去。
“神荼,松手。”
好熟悉的声音……许负费力睁开了点眼皮,恍惚间看到了一身玄衣的神祗,俊美如铸。怎么可能是庭华呢?
“我快要死了么?”
隐约的低语被庭华捕捉,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寒意透过层层衣袖浸染。
这点冷冽对酆都大帝来说无关痛痒。
只见神荼的唇瓣泛着青紫,毫无往日的柔嫩,睫羽之上凝着霜雪,因为寒冷而不停颤抖着,似千疮百孔的残蝶振翅欲飞。
细密的痛传来,不知所起。
“不会。”
“我不会让你死掉。”
庭华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在许负的胸膛上。那是属于神荼的心,在有力的跳动着。
“对不起……”
神荼乃是东方鬼帝,又怎会畏惧风雪。害怕寒冷,在八寒地狱中挣扎的,只是一个叫许负的普通凡人的灵魂。
神荼是许负,可现在的许负,还不能算真正拥有神格的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