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薛|魔道）道长，请吃刀子。》对9当歌

3、晓星尘篇03

　　薛洋从门外走进来，阳光普照中，少年不过七八岁年纪，已经出落得英挺俊朗。
　　他衣着考究，金色华服上全部镶着卷云纹金边。头上一顶华冠乌纱帽，将少年整个人衬托得气质卓绝。

　　“薛……洋。”晓星尘从喉咙口硬生生挤出这几个字。
　　阿菁跨出门槛的脚收回来，倏地转头：“你叫谁呢？我们公子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

　　眼前之人，果然就是薛洋。
　　那年轻稚嫩的薛洋却只是挥手喝制阿菁道：“不得无理。”旋即，他似乎明白了，晓星尘大概是手脚不自由。

　　薛洋露出和煦的笑容：“我叫那黑衣服的小公子进来陪你吃饭。”
　　黑衣服的小公子，指的就是宋岚。
　　小公子——晓星尘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现在，他听到最多的是小乞丐、小流氓、脏家伙……

　　这个年纪小小的薛洋显然不认识晓星尘，他面色坦荡、他笑容和煦、他言语温柔、他是正人君子。
　　一个人的品性怎么样，听他说话的腔调是能感觉出来的。

　　前世的薛洋说：“我是小流氓啊。好玩，怎么不好玩？”
　　眼前的薛洋说：“待人接物要客气，与人说话要和善。”

　　后来，晓星尘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薛洋会有这样的性格。
　　不过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个世界的薛洋虽然父母早逝，但是他并非孤苦伶仃。他有义兄嫂。
　　义兄孟瑶，义嫂秦愫，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孟瑶啊，那个世界的金光瑶，长着一张很占便宜的脸，说着十分得体的话，做着高高在上的仙都敛芳尊，过着蒙羞的耻辱人生。

　　而在这里，没有屈辱的敛芳尊金光瑶，只有孟太公嫡长孙翩翩公子孟瑶。
　　孟瑶的出身很好，听闻他的母亲是当朝宰辅孟公嫡女，下嫁给孟瑶的父亲。听闻孟瑶的父亲也很好，是当朝状元。好一对琴瑟和鸣的璧人。

　　只是因为孟诗难产，孟瑶幼年丧母，其父将他取名孟瑶，以告慰孟诗舍命产子之情。是故，孟瑶姓孟。

　　这些都是宋岚告诉晓星尘的。
　　晓星尘伤筋动骨，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除了打听孟府的事情，宋岚口中提到最多的，就是阿菁。

　　从“真是一个任性的臭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随意捉弄人。”
　　到“阿菁虽然很奇怪，但是她也挺好的，她今天给了我一盒桂花糕。”
　　再到“阿箐啊，那么好的姑娘，为什么是个瞎子呢？”

　　宋岚有宋岚的苦恼。
　　宋岚的苦恼除了吃饭，只有阿菁。

　　晓星尘的苦恼可不止这些。除了苦恼手和腿的伤，他还在思考这个世界。
　　薛洋不是那个世界的薛洋，他没有杀过人，没有灭过门，手上没有任何鲜血和不干净。
　　那么，晓星尘就没有了憎恶薛洋的理由。
　　然，没有憎恶他的理由，待身上的伤好了，便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清风明月晓星尘，第一次开始伤离别。
　　明明那个叫薛洋的少年，只不过走进他的房间寥寥数次，明明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小公子，胃口可好？”“小公子，可以多去花园走动。”“小公子，伤势恢复良好，不日可以自由活动。”……

　　狗屁的小公子。
　　晓星尘厌恶这个称呼。他不是小公子，他应该是——道长。

　　“道长，我想吃糖。”
　　“道长，今天谁买菜呢？”
　　“道长，我骗你的时候你坚信不疑，我说真话了，你又不信了？”

　　午夜梦回，晓星尘盯着富贵华丽的雕花屋顶，怎么都睡不着觉。
　　他想，为什么他会活呢？为什么会重生在这个世界呢？又为什让他来这个世界呢？
　　没有谁能够解答他的疑惑。
　　宋岚只是翻了个身，他呢喃：“阿菁姑娘……”又梦呓，“……喜欢。”

　　晓星尘如五雷轰顶。
　　是喜欢。
　　原来是喜欢。

　　他喜欢那个世界里口蜜腹剑，叫他“道长”，依赖着他的小流氓。
　　因为喜欢，所以明明他破绽频发，明明他借口拙劣，明明他已经越来越“薛洋”，但是他始终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喜欢，所以在真相揭露出来的那一刻，晓星尘根本就无法接受。
　　他推开了眼睛不瞎的阿菁，却选择自己留在原地。他就是要质问这个小流氓，为什么要这样骗他，将他骗得团团装，好玩吗？
　　他又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好玩？
　　不，绝对不是的。

　　他想听到他服软，想听到他说一句：“道长，我错了。”
　　所以，嘴上说着无法接受这个十恶不赦的薛成美，但是还在喋喋不休地想要规劝他：“人不过砍来你一个手指，你也砍他一个手指，一个手指不行你砍十个，或者一个手臂……”都是废话。

　　如果真的不是心中有鬼，问这么多做甚？
　　一剑何必戳向他的腹部，戳入心肺不是更好？
　　与其说他无法接受身边的小友是十恶不赦薛成美，与其说他恨他；不如说，他因为太喜欢他了，他做不到一剑刺向他、劈开他，所以，他的剑只好挥向自己。

　　并且，作为最恶劣的报复。
　　灵魂，残损的一丝丝灵魂他也不留给他。看见他慌，看见他乱，看见他手忙脚乱地布阵、施法、收集灵魂碎片。
　　于是，有了报复的快感。

　　晓星尘闭上眼睛，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上滑落下。
　　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落泪，是他对薛洋感同身受的那一刻。
　　第二次落泪，是他终于明白自己心的那一刻。

　　只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不是清风明月的晓星尘，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薛成美。

　　***

　　待晓星尘能够下地走路，他第一次踏出房间的大门。
　　是个旭日东升的艳阳天。仿佛在阴雨连绵的角落待了一生一世，仿佛眼盲心瞎的人重见天日。
　　晓星尘呼吸着花园中的空气，意外地芬芳。

　　远远地，看见那个人，一袭金色华服，坐在园中不知在做什么。

　　孟府奢华，多小厮。林子大了，什么鸟就都有了。
　　晓星尘远远听见两个小厮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你说，薛洋到底是老爷的私生子？还是夫人的私生子？”
　　“嘘，你可不知道吧？这薛公子怕不是老爷的相好……你可知，京都盛行男风，老爷可是从京都来的……”

　　污言秽语，越来越不堪入耳。
　　晓星尘身形微动，有人先于他已经冲出来对着两人嘶吼：“哪里来的碎嘴的？我不撕了你的嘴。”

　　是阿菁。
　　宋岚是阿菁的忠实拥护者，他立刻冲上前，挡在阿菁的面前：“想打架？”
　　那两个小厮啐了他们一口：“哪里来的狗。”

　　薛洋，看都没有看这里一眼。他喊住阿菁：“阿菁，回来，狗咬人，人不能咬狗。”
　　妙！不愧是伶牙利嘴薛成美。

　　阿菁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宋岚讷讷地跟在后面。晓星尘不知道自己应该出来，还是回去。
　　犹豫间，只听那两个小厮还不肯罢休：“一个瞎子，有什么拽的？哪天失宠了，看你是不是沦落百花楼当小倌……”

　　一瞬间，晓星尘五雷轰顶。
　　什么？薛洋？他看不见？

　　薛洋面向晓星尘的方向：“宋小公子既然在这里，晓公子可是也在附近？”
　　晓星尘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自己的心。
　　有谁会对不在意的人动心呢？
　　喜欢是动心，恨意是动心，在乎是动心，难过也是动心。

　　风没有动，世界没有动，他的心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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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他的心，也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