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冬日篇六 富士通杯预选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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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篇六
推着行李箱，佐为走到接机大堂外面，听到好几声“sai”响起，白光如同流星一般闪烁。那是记者们拍照的声音，伴随着人们的欢呼，回荡在宽敞的接机大堂里。
“sai！”
“藤原棋士！”
“太好了，我亲眼见到sai了！”
……
刹那间，就像置身于棋迷们热情的大海一样，佐为有种被浪潮推到浪尖上的感觉。
已经从光的信息那里知道，中国的棋迷们都在等自己，但没想到，只是在机场，便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佐为既兴奋，又受宠若惊。
佐为一现身，中国的棋迷们就迫不及待过来，向佐为鞠躬，然后递上各种花束，有郁金香、桔梗花、满天星、香槟玫瑰等……
还有两个小孩跑上来，也是过来踮起脚尖了，给佐为送花束和卡片。上面卡片用日语写着：“欢迎sai老师来到中国下棋！我们都在研习您的棋谱！”
“谢谢你们！”佐为半蹲下身，他们一定是中国正在学棋的小孩子。这一刻，佐为仿佛看到多年前的光和亮。
捧着花束，佐为怜爱地看着这些小孩子们，他蓝紫色的眼眸如盈盈秋水，暖意流溢。
两个小孩子羞红了脸，连忙飞快跑回家长身旁，仍忍不住回头偷偷望着这位俊美的传奇棋士。
佐为根本拿不过来这么多花束和礼物，一名中国棋院的助理连忙上前来帮他，说自己姓秋山，是翻译，面对佐为他也激动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名西装革履的五十岁中国男子走上前来，轻声说几句，人群才安静下来。
那男子随即也对佐为鞠躬，用日语说：“藤原九段您好，我是中国棋院的院长，姓赵。希望大家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赵院长好，各位好，感谢大家的热情款待，完全没有打扰。”佐为彬彬有礼地说。
“这是中国国际友好联络会的会长陈先生，这位是阿含宗的管长桐山靖雄先生、还有代表北京队的塔矢棋士。您都见过了……”赵院长介绍。
陈会长向佐为鞠躬，佐为也回礼。塔矢行洋和桐山靖雄都走上前，带着故友重逢的欣喜与熟稔，向佐为致意。
阿含宗暗红色的绸带随着他们鞠躬的动作微微飘扬，如晚秋燃烧的枫叶。
佐为不禁忆起上次在北海道的夏日礼佛花祭，烟雨飘摇，金身佛像前花瓣飞舞，廊头风铃叮叮作响，雨水落在桐花叶上，那时私下对局的气氛，其实还算是比较闲适的，算是阿含桐山杯的前哨战。此刻的重逢，添了几分正式比赛的肃杀，还有深秋时节的冷冽。
“终于要在国际赛场上与您见面和对局了。”塔矢行洋开口道，言简意赅，语气中却带着无限期许。
回到北京队后，塔矢行洋并没有停止学习，每天都和中国棋士们研究佐为的棋谱，追寻“神之一手”。当然，塔矢行洋知道，佐为一定也是同样。
面对塔矢行洋威严的目光，佐为心头一热，深深鞠躬道：
“自上次北海道的对局后，我一直盼着再次与你相见。这次能在国际赛场再度交手，真是如愿以偿。桐山先生，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我们先带您去下榻的酒店，今天您可以休息，明天正式比赛。如果您愿意，今天也可以在棋院与中国棋士交流对弈。”赵院长恭敬地说，“今日为庆祝阿含桐山杯举行，佛教中心和附近的天坛公园都有琉璃灯庆典，您也可以去参观。”
佐为一听到有机会与中国棋士对弈，眼中透出强烈的渴望，但仍是礼貌地答道：“感谢您安排，我也希望早日向大家请教。”
***
彼时的东京。
机场的盛况和佐为大方得体的表现，让电视机前的日本棋士们都看呆了。
“在电视上看到佐为，他在中国得到的款待，简直像君王出访一样啊！”光赞叹道。
连亮的心里也是钦佩的。以前，看到过父亲和绪方先生代表日本赴海外出赛，但是，像佐为受到这么多人追捧的，亮还是第一次见。
光原知道佐为在大人面前周到，却没想到，在异国他乡，佐为依然从容不迫。而且佐为已经很适应他明星的身份了，面对崇拜的目光，佐为只是捧着花束微微一笑，温柔如水，毫不显山露水的谦逊，越发显得他整个人容光焕发、风姿绰约，而四周人都肃然起敬。
光想起和佐为一起读过的《源氏物语》。《源氏物语》说：“公子从容入座，其风采实在与众不同。花的色香也黯然失色了。”（貴公子は落ち着いて座り、その風貌は実に他者とは比べものにならない。花の色彩も香りもその風采に比べて失色し、見る者の心を台無しにされた。）这些华丽的字句，用来形容佐为的举止也很恰当。
连中国记者都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藤原九段多么风度翩翩，这身衣服，是我们唐朝的服饰啊！心思真是周到！看看人家日本第一高手，我们的棋士也该向藤原棋士学习……日本有了藤原棋士这样的领军人物在，我相信，日本当真迎来了如江户时代那般的围棋盛世！”
听到记者这率真的评论，让电视机前的日本棋士们都笑起来。
“藤原老师这身唐服也太美了吧，谁看了不说我们日本棋士高贵啊！”樱野陶醉地捧住脸。
“中国棋士们肯定也跟我们一样，一见到藤原老师就为之倾倒了……”
“藤原老师的表现真出色，就像明星一样。”
……
一时之间，九星会的棋士们都赞叹连连。
光羡慕到尽头，反而又冷静下来。光拿着炸鸡啃了一口，再看身旁亮喝着咖啡，神情淡然地望着电视画面中出现的父亲与佐为。
其实，看到在北京雍容华贵的佐为，光有点儿惭愧。以前代表日本参与北斗杯时，自己意气用事，没弄清真相就抢了亮的大将位置。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太任性了……
当时，怎么就没有像佐为一样，拥有身为“日本围棋文化使者”的自觉和气度呢？光对佐为心生敬佩。
光打定主意以后多跟佐为学习，不仅学习棋艺，也要学习他待人接物的修养。
***
电视画面这时附近的天坛公园。湛蓝如洗的碧空下，银杏叶金黄，祈年殿朱红的屋顶在阳光中耸立。庄严的气息凝聚在丝丝缕缕清寒的风中。这是古代皇帝祭天祈福之地，百年来的神圣弥漫在四周，与深秋的肃穆大气盈满天地之间。
佛教文化中心，就在天坛公园旁边，是本届阿含桐山杯棋赛的举办地。
正值中午，日光透过清冷的空气，洒在庭院中的一排排琉璃灯上。琉璃灯塔矗立在中庭，塔身由多层透明琉璃叠砌而成，里面绘有佛陀、莲花等传统图样，在阳光下掩映出晶莹交错的光影。
琉璃灯旁边都系着飞扬的红色绸带，上面写着“中日阿含桐山杯”的字样，宛如祭神仪式上的旗帜。庭院中，几位僧人安静地行走，偶尔低语，像是在为围棋比赛的庆典做准备。
随着镜头切换，中国棋院大楼的影像映入眼帘，静默松柏之下，黄叶铺满地面，远处是巍然的殿宇。大厅内，记者和棋士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显然都在等待着佐为的到来。
中国棋士们的表情有点严肃，甚至是凝重的，可能是因为，他们都等不及阿含桐山杯的友谊赛了，想一和佐为见面就马上下棋，拿出实力来和佐为切磋一场。
“看，中国棋院！那里都没怎么变。”樱野女棋士怀念地说。
“我还记得中国的棋士有多强呢。”另一名棋士说，“伊角，你还记得他们吗？”
“当然，我好想乐平和赵石……”伊角笑起来，“说不定藤原老师会见到乐平，和他对弈呢，藤原老师也会大吃一惊吧。”
“是那个很像和谷的小孩子吗？”光也听伊角说过这个叫“乐平”的小孩，“太有趣了，我得叫佐为拍照片才行！”
咦，忘记让佐为带上数码相机了！光突然想起来。
光掏出手机编辑信息：
——“佐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忘记给你相机了！我想看你眼中千年后的大唐。你要不问问别人借相机，或者自己在中国买一台吧。进藤光”
多亏有电视看，能够随时看到佐为在中国的动态，不用自己一个人想得没完没了了。光庆幸地想，他得感谢信息时代的便捷。
九星会的棋士们又说了好一阵。这时屏幕上出现好几盘棋局，都是佐为的著名棋局。电视节目上的一名棋士正在向中国的观众介绍这些棋局。
“不知道藤原老师这次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棋谱。”樱野女棋士神往地说。
光在旁边还没来得及说话。佐为的棋局一向是厚重而大气磅礴的，正如电视上所介绍的那样。但光又想起今天佐为在凌晨下的盲棋，像在大雾中猛烈而寂静地逼近的，那奇诡而陌生的布局方式。
九星会的人们纷纷讨论起来。忽而，亮想起什么，看向光：“你今天凌晨和藤原老师下了一盘盲棋？”
“是啊，我摆给你看吧。”光拿过一个折叠式棋盘和棋盒，“啪”、“啪”、“啪”地在棋盘上落起子来。
***
“这一局棋的白子，是藤原老师下的吧？”光不过摆了十多子，亮就开口，光知道，亮也和自己一样，心底产生了异样的感受。
“和平时的佐为不一样，是吧。”光苦笑着，“我在想，佐为是不是又拿我做实验了。”
待在佐为身边，光成为了佐为学习各式棋谱最方便的实验对象。光都“身经百战”了……
但是，在佐为下出崭新的围棋的时候，光还是会感到心惊肉跳。
“这局你执黑下得可真惨，这么对弈下去你一定会惨败给藤原老师吧。”亮摇摇头。
“你说什么？！”光顿时停下了摆棋子，“你话非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亮傲慢地：“你下得难看，我就要说你。”
光强硬地反问：“哪里难看了？我觉得我下得很不错。”
亮直言不讳：“在我眼里很糟糕，既然藤原老师没有回应，你就应该收敛一点，各种各样的攻击太散了，后面你的溃败就在一瞬间……”
光低头看盘面，他很不幸地发觉，亮说对了。后面这就是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是，不代表自己就要承认。
“是我我就不会溃败！”光大嚷。
光陡然提高的音量，让伊角还有九星会的其他棋士都停止议论，向光和亮之间的棋都看过来。
“你们又吵起来了？”伊角走过来问，还有其他人也是，“这一局棋……”
棋士们都围上前来低着头看。光给他们解释了是今早和佐为下出来的盲棋。亮低着头，也在深思。
“进藤君你的黑棋积极求胜；藤原老师这白棋，虽然下得沉着但也格外现代轻灵，从棋局中看不到传统棋形，有海外高手下的感觉。”樱野点评道。
“是啊，可以看出来，藤原老师又看了好多国际棋赛的棋谱。”松永说。
***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佐为的棋谱，这时，身后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坐得离门最近的光和亮都回过头。
是出版部的天野先生和富士通公司总裁竹内先生，竹内先生手里拿着一页长长的名单。
天野先生一看到电视机就说：“你们都在看藤原老师啊，我们出版部的职员也在看，打算写写藤原老师的中国之行呢。”
竹内先生看向亮说：“塔矢六段，你是不是说过，想看富士通杯预选赛的名单？棋院刚刚排出来。”
“我们都要看！”光和亮、还有伊角，以及九星会的棋士们都站起来。
今年的阿含桐山杯，完全是属于佐为、塔矢行洋和其他中国高手的舞台，如天坛公园边的朱红色殿宇般遥远而恢宏；而富士通杯选手资格国内预选赛，才是属于所有日本棋士的角斗场。
因为，关东地区加上中部的东部，一共七百名职业棋士，全都要为那两个名额而打得头破血流。
难怪会议室里看电视的棋士们眼神都变了。方才欣赏着佐为的热烈气氛一下子冷淡下来。
亮率先走过去，从竹内手里接过名单，然后坐下放到桌子上。
光鼓起勇气，凑上前去，看到自己的名字：“进藤四段VS一柳九段”。
“哎！我在第一局棋就会遇上一柳老师？”光毫无心理准备，顿时叫出来。平日里一柳性格亲厚活泼，是位长辈般的指导者，和光、佐为的关系都很不错。
心下是震惊的，光参与过国内的头衔战，但是预选赛和前一轮循环圈，通常就是低中段棋手彼此厮杀，很少是第一轮就遇上九段高手的。
但是，看来国际棋赛是不同的。富士通杯预选赛采取单局淘汰制，而且不按段位进行分组，这么说，每一局，都是一场生死局，一旦输棋的话，就要game over了。
光在那一刻感到畏惧，深吸一口气，再看亮，还有伊角，也是同样的紧张。光又搜寻亮的名字，看到是“塔矢六段VS芹泽九段”。
这么说，亮也在第一局遇上了九段高手，光心想。难怪亮嘴唇紧抿，脸色发白，显得更严肃了。
“芹泽九段吗……”亮轻轻念出这个名字，瞳孔微微收紧。芹泽九段以稳健著称，是一位冷静沉着的棋士，对棋局有着惊人的耐心和洞察力。亮深知，这场比赛必定是一场艰难的博弈。
亮将名单交给伊角和其他棋士们传阅，整个会议室的氛围更沉重了。先前因佐为的国际比赛而热烈陶醉的气氛，突然被预选赛的畏惧和压力所取代。
光看着亮的神情，感到压力倍增。光原本庆幸于佐为回到身边了，现在却意识到，这种独自面对棋赛的磨练，自己终归是躲不过的。
“看来我们这次的对手都很强。”伊角低声说。
樱野女棋士也拿到自己的分组名单，望着上面的名字，若有所思。她虽然表面上淡定，但握住名单的手微微颤抖。
富士通公司总裁竹内见所有人都沉默，轻轻咳嗽了一声：
“各位棋士，你们背负的不只是个人的荣耀，更是日本围棋界的荣耀。富士通杯是史上第一个世界围棋锦标赛，而日本是主办国，希望你们能在预选赛中全力以赴，最终像电视上的藤原棋士那样，代表日本，出战海外。”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佐为，都觉得自己被激励了。
光握紧折扇，感到心中燃起不服输的斗志。
光的目标不仅是赢下和一柳九段的第一局，而是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取得那两个珍贵的名额——就像当年闯过职业棋士考试突围那样。
——这次，没有佐为在身边，我可以自己闯过这地狱级别的预选赛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冬日篇六 富士通杯预选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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