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二章凤凰城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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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来到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沿街叫卖杂耍，吹拉弹唱，令人耳目缭乱，迎接不暇。
清容小妖挨个儿细看，津津有味地道：“住惯了寂静无声终年清平的……山上，一下子处身于这喧嚣浮华之中，委实有些头晕呢！”
“你没下山走动过么？”
“没有。你以为人人都有你那么幸福？我被狠心顽固的父亲囚禁在山上，根本没人陪我说话，更别说玩了。”
“虽然凄凉了点，不过有父亲管着也很幸福啊。”
“难道你没有父亲？”
“我只有师父和失散多年的妹妹，也不知妹妹还在不在世上。”
“喂，呆子，不要难过了。”清容小妖将他的嘴角向上扯了扯，“笑一笑嘛，你哭丧着脸会影响人家心情的，再说这样你也会未老先衰，一举两失的事你还是不要做了吧？放心，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兄弟么？我一定会罩着你的。”
“就你？还是大哥我保护你来得名副其实。”正说着媚笑盈耳，脂粉扑鼻，二人抬头望去，对街竟是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温香苑。
“听说世上三毒，有一样便在这种地方。”清容小妖好奇地打量着苑门口两个千娇百媚的迎宾小婢，一蹦一跳地窜上前去。
“喂，小妖你站住！回来！”雪忌怨又急又气，追上去拖住他，“烟花柳巷是不可以进去的。”
“人家想看个新鲜嘛，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反脸了！”清容小妖甩开他的手，笑眯眯地摸摸小婢垂落下来的小发辫。
瞧他衣饰清贵，模样俊美，那小婢羞得手脚没处放，直到老板娘狠狠掐了他一把，两个花痴才恍然惊醒，急忙接引二人入内。
雪忌怨想要往外退，老板娘与小婢死死扯住他连推带搀往里带，清容小妖则嘻笑道：“莲花于淤泥中尚且可以高洁，何况你我只是进来瞧个新奇，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你动了歪念，才这么害怕进来？是不是啊？是不是？快说！”
“我……我没有。师父交待过，不许进这种地方。”看着院内莺莺燕燕艳影香鬓，雪忌怨惶然无措，不管将视线掉向何处，看到的都是不该看到的情景。
“你师父要你去死你去不去？他此刻又不在这儿，你怕什么？！”
“那……师父真要我死那我只能去死了。”
清容小妖翻了翻白眼，往他后背一推，进入深院中，兴致勃勃地四下欣赏，“这里真是热闹啊，有趣！喂，姐姐，将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全请来，拣个雅阁，少爷我要好好喝荼听曲，有会舞的更好。”
小婢为难地道：“对不住，最漂亮的姑娘都被……”
老板娘咬牙将她扯开，堆起满面诌笑：“马上就来，两位公子先请进屋。”
清容小妖皱眉道：“老太婆别碰着我！怎么？好看的姑娘都抽不开身么？”
老太婆只得实言相告：“有两位公子在后院包了雅间，歌舞最好，容貌最佳的姑娘全被他们给包下了，公子你将就一下吧？”
清容小妖一把推开横看竖瞧都不顺眼的老太婆，径直身后院闯去，边跑边回头笑道：“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凑热闹了，大哥你快跟上来！”
穿过月亮洞门，但见亭榭华美，林卉奇幽，花丛中摆放着白玉桌椅，如云美女轮番把盏，更有清歌艳舞助兴。
左边玉桌边是个淡黄长衫手持笛子，模样俊俏却含着几分轻佻妖琊意味的青年。
另一张玉桌边则是一个清冷俊逸风采如玉的白衣少年，乍一看见他雪忌怨大吃一惊，这不是他的小师叔清河么？
那天小师叔不是受了极重的伤么？怎会出现在这肮脏之地？
一时间又是担心他的伤势又是鄙弃他的堕落，过退两难的雪忌怨杵在门边，欲言又止，欲进不进。
清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着环拥在身边的女子之手喝了口酒，微微侧着避开另一女子的亲吻，看向黄衣青年：“胡兄还要不要比下去？”
胡兄？
仔细打量黄衣青年，雪忌怨心中一动，脸色骤变。
难道这青年便是传说中好色成性祸害天下无数少女的妖狐胡惜玉？
天下狐妖何止万千？名声本就不佳，而牡丹海的红牡丹与这拈花公子胡惜玉无疑是败类中的败类。
只是他们千余年修行，魔法太强，纵然人人憎恶，也轻易不敢招惹他们。
小师叔怎么可以和这种败类称兄道弟？
传扬出去，涌雪派何颜以对天下剑仙？
胡惜玉冷笑道：“只要清河兄答应现在和日后，都永不过问胡某的所作所为，那么我即刻便收手走人。”
清河想也不想，道：“就请赐招吧。”
胡惜玉笑道：“何必呢？我又没沾惹玉波洞的那位俏仙子，你何苦与我过不去？”
“你……”清河神情陡变，一时气急，咳出一口鲜血，慌得众女花容失色，他狠声道：“不许提及我师姐的名讳！”
“哼，有你这种师弟，难道还推算不出你那位师姐什么德行么？”胡惜玉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清河兄，你也不必气成这样。敢不敢与我比试一下音律？”
“好。”清河示意众女取琴横放膝上，“不知胡兄想如何比法？”
雪忌怨掉头便要离去，清容小妖却一把拽住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清河，叹道：“你认识他吗？”
“他是我的小师叔。他竟与妖狐为几个烟花女子争风吃醋……”
清容小妖盯着雪忌怨瞧了一会，叹道：“呆子，你看人怎么总是自以为是？你小师叔绝对不可能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单是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那般清澈倔傲又略带忧郁的眼神，怎么是浮浪轻薄之徒？
胡惜玉道：“清河兄，我们一曲定胜负如何？”
“好。请赐曲。”
胡惜玉横笛于唇，奏起他最得意的曲子：春谷花潮。
草长莺飞蜂蝶狂舞，春风春雨春光流泻，缠绵之中杀气凛凛，于意乱神迷之中散魂消魄，众女子身子发颤，纷纷不支倒下。
雪忌怨与清容小妖亦不由得向后急退，施法抵御。
清河微闭双目，一拨琴弦，正是他一生中最爱听的师姐的自谱之曲：玉波清音。
明月清波，不染纤尘。
烟水苍茫，清风如缕。
清冷孤寒而又淡泊幽宁。
宁远泠幽如空如虚，却又难消难散若有似无。
胡惜玉笛声连颤，几次都要给对方琴声乱了阵脚，他催加法力，然而无论他如何变换，却总也压制不了对方的琴曲，反而是自己越发溃散不成调。
这半死不活的小子心中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执念，伤重到此竟还可以苦苦坚持下去？！
如此虚软不堪的琴曲，以胡惜玉在音律上的造诣和深厚的法力，应该早已杀了他，可是，他竟然连扰乱对方的一个音符都不可以，心浮气躁之际，琴曲长长一个划音符，宛若轻柔小刀无情划过，胡惜玉惨叫一声，笛子坠地。
清河停了琴曲，望着天上星月微微出神，冷汗滚滚，后背伤口也早已迸裂，血浸衣衫椅背。
胡惜玉抱拳道：“清河兄果真了得，胡某不得不甘拜下风。不过你若非要苦苦相逼，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下次撞见，可就不要怪我趁人之危了。”
清河淡淡一笑：“趁人之危本就是胡兄的一贯作风，小弟随时恭候胡兄赏脸来取性命。”
胡惜玉恨恨地甩袖转身，刹时隐遁。
众女子正待松口气，从此再不必日夜担心会被姓胡的妖狐劫色又取魂，却见清河身子一软，向后便倒。
雪忌怨与清容小妖慌忙抢上前推开众女子，正待搀扶起清河，清河却勉强一笑，吃力地拒绝他们的扶持，“不用管我。你们自己须要小心胡惜玉紫玫瑰二妖。”
不待二人说一个字，他已凝起残存的些微法力，飞身空中，消失于月光之下。
清容小妖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怅然发呆，蓦地惊呼：“不好！他该不会是只身前去对付胡惜玉了吧？！快走！”
二人寻到时，清河与胡惜玉显然已经过一场恶斗。
清河倚着一棵枯树，满身血污，脸色惨白，胡惜玉则挽着一个紫衣少女，含笑把玩着手中笛子。
那少女娇俏得惊人，但一张小小的瓜子脸隐隐泛着紫气，给人一种阴冷妖异之感。
她偎着胡惜玉，笑道：“惜玉哥哥，这清河着实可恶，不如你发发慈悲送他到冥王释天那儿报到吧。”
“好，妹妹有令，惜玉哪敢不从？”胡惜玉狰笑着笛子一扬。
“住手！以多欺少趁人之危的妖狐！”清容小妖与雪忌怨大喝一声仗剑扑击。
胡惜玉笛子一封一送，二人顿时被震得倒翻出去。
清河无奈地微微一叹：“不知死活的两个小子，你们何苦跟上来？”
胡惜玉轻抚笛身，笑道：“清河兄好福气，临死尚且有人争着为你陪葬。”
“陪葬？妖狐，该死的是你们！”清容小妖长剑斜举再度出招。
紫衣少女哼道：“作死么？想伤惜玉哥哥？？！”指尖一弹，飞出一团紫烟。
清河怒道：“紫玫瑰，你对后辈小子也下毒手么？”抬头一道剑气，冲散紫烟，清容小妖避过大劫，但紫烟余毒仍占染少许，由不住寒颤连连，手脚难动。
雪忌怨见状挥剑便上，胡惜玉轻轻一挥笛子，笛光盛炽如烈火，雪忌怨全身着火般灼痛难当，长剑落地。
清河连发几道剑气，逼退胡紫二人，伸左掌按在雪忌怨后心上，清凉如玉的气息刹时流遍雪忌怨的全身，灼痛全消。
雪忌怨回头瞧着他冷汗直流身子发颤的情形，又惶恐又羞愧：“小师叔我……我总是帮不上忙还拖累你……”
“带上你的朋友快离开这里。生死于我来说，淡若云烟。”
雪忌怨执拗地摇头道：“小师叔，要死同死，忌怨决不独自偷生！”
紫衣少女紫玫瑰笑道：“师侄情深，啧啧，好感人啊！那就去死吧！”
指尖一弹，又是一团紫烟飞出。
清河勉强发出一道剑气冲散紫烟，但雪忌怨不免还是沾上少许，立时全身淡紫色，僵立不动，皮肤上结了层淡淡冰屑。
胡惜玉挽着紫玫瑰含笑走近清河道：“当年涌雪老祖视你为最得意的弟子，你也确实借着老头子的威名风光了三界一阵子，谁曾想竟如此不堪一击，临到最后还得我这不入流的妖狐为你送终，可见造化弄人，此言非虚啊！”
清容小妖与雪忌怨全身冻僵，一动不能动，不约而同闭上眼睛，不忍亲眼看着清河之死状。
但闻两声惨叫，惊心动魄，二人大惊眼睁一线看去，简直不敢相信！
倒地的竟是胡紫二人！！
胡惜玉脸如死灰，颤巍巍爬起来，捂着胸口道：“清河，真是小觑了你。”
清河淡淡地道：“小弟纵使死也不敢让先师失望。”
扶了紫玫瑰，胡惜玉踉跄离去。
清河软软地靠在树上，略为调息了一下呼吸，道：“你们两个所中寒毒，四个时辰之后会自行消解。不要再跟着我了，做师叔的现在跟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保护不了谁。”
但见白光一闪，他已飞走，惟树下草叶间洒满斑斑血迹。
（九七年首写，改于零五年三月一日至五日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二章凤凰城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