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禁猎》钟卿也

33、周储

　　吃饭的时候，莫行究一副不在意的语气，问道：“你把他关回去了？”

　　“啊，不然呢？”鹿升实话实说：“他想用你的信息买我，然后就用这么一条廉价的信息，看不起谁呢！”

　　莫行究的动作都放慢了，“什么信息？”

　　鹿升：“你单身了三十五年。”

　　“……”莫行究不知道这条信息为什么会被冠以“廉价”的称号，但细想下去，这一条信息还真算不上“贵重”。

　　所以，他思忖片刻后，便追问：“你想知道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

　　鹿升反而没那想法了，估计这就是别人碗里的香吧！他摇摇头，“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听听，别人眼中的莫行究，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莫行究自己就可以总结出来。

　　北久区的人认为，97号就是一个不可忤逆的审判者，不近人情，但绝对公平公正。
　　北新区的人认为，97号眼里，只有利北洲盟的价值，而非人类。
　　只关心自己的人认为，97号就是九天的一条狗。
　　关注人类未来的人认为，97号和九天，迟早得死一个。

　　诸多模样，都有一个共性——
　　他97号，和人类是不合群的。

　　入职北洲盟的第二年，需要到两个区工作各半年。

　　莫行究因判断从未出现误差，得到了一张豁免权，但他放弃了这个权利。

　　他匿名来到一家大多数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天堂极乐，到了年底，愣是干成了最有潜力的员工。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人人趋之若鹜之处，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他是人类不假，但他不适合和人类共处。这一想法，直到他去了鹿升的时代，才开始改变。

　　他接触到的人，是那么的形象，情绪是那么的丰富，意志力是那么的坚定，当然，任何群体都有阴沟臭虫般地角色，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那里的喜爱。

　　所以，在那个时代暴动的时候，他没有袖手旁观。

　　“莫行究？”鹿升打断了莫行究的思绪，“你很介意吗？你要是介意，我下次打听的时候，尽量不让你知道。”

　　他可是一流的情报收集专家，任何人的介意，到了他面前，但凡他多看一眼，就对不起自己的职业操守。

　　对此，莫行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改了话术：“那你调查吧，我不介意。”

　　鹿升跟看鬼一样，盯着莫行究看了半天。

　　毕竟，能这么坦荡的人，在他的信息库里，只有两种人——一个是真的坦荡，一个是渣男或者渣女。

　　莫行究见人吃完饭也没挪屁股，就试探性地多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去书房把红名单拷贝下来。我等会儿来看。”

　　说到这里，鹿升心里还真藏着一件事儿。

　　他记得，人体改造会对人类情感造成影响，缺失或者性情大变，都有可能。但是，邓天下留下来的资料却提出了质疑。

　　那是一份报告单，厚厚的一沓。

　　要不是逃不掉，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这么多字，不过，看完了还不是他诧异的点，重点是，他只花了三天，不仅看完了，还看懂了。

　　里面有九十九个人体案例，改造程度一样的有，悬差的也有，若干个样本对比而出的答案，几乎都很一致——
　　《改造局部人体对人类情感的牵引报告》——有作假成分。

　　但这一报告，并未公开。

　　鹿升踌躇的点，就是这一条。

　　他主动交代，就会牵扯出和莫行究之间地信任问题，不交代，那么，他答应邓天下的承诺，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忽然间，他灵光一闪——有了！

　　让破土9号背锅。

　　鹿升心里立马有了打算，“我去弄，马上就去。”

　　莫行究觉得不对劲，但是无从定论。不过，鹿升的这一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之前在过去的时候，他曾和鹿升单独呆过一段时间，刚开始，鹿升确实有点酷小孩儿的样子，但是和他熟悉后，就是一个粘人听话的小鬼。

　　就像刚刚。

　　四月立马察觉到了莫行究不寻常的情绪，瞳孔里充斥着惊讶。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傻愣愣地看着。

　　莫行究反应过来后，对四月淡淡一笑，还打趣道：“陪你哥哥去吧。”

　　他转身进了厨房，继续洗那寥寥无几的碗筷。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竟然涌现出了他和鹿升一起生活的状态。

　　头几天的白天，他有自己的工作，他走到哪儿，鹿升不仅跟着，还用小本本记录着。鹿升这人，说是把他当作特殊的朋友，实际上，还是把他当作了可疑人员。

　　到了晚上，鹿升就和他回家做饭吃。
　　和现在不一样，鹿升才是那个大厨。

　　鹿升做饭，讲究三要素：
　　食材要现买的，厨具得五花八门，调料要是全的。

　　要不然，他们就是吃泡面、泡粉、自热米饭。

　　莫行究还记得，鹿升给他做的第一道菜是带着碳味的红烧排骨，准确来说，是黑烧排骨。
　　根据检测，介质给出的建议是“请勿服毒”。

　　他吃了，没什么大问题，鹿升光盘，看起来习惯了，所以更不会出问题。

　　那样的经历，是他几十年都不曾体验过的。所以，回来后，他压根就没想过让鹿升下厨。

　　这段时间里，他看的菜谱比自己参考的文献都要多。

　　但之前的那种感觉，却淡了，直到今天，才有点回过味来。

　　可是，又能怪的了谁呢？

　　他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忽然间，莫行究的后颈开始发热了。

　　不同于受损故障，这一次的热度在控制范围内，但体感上可不好受。

　　他没有人为干预，尽管眼前亮起了红色的惊叹号，也没有拨弄后颈的那一块芯片，而是选择了忍耐。

　　“介质”这是开始出声：“你是在自虐吗？个人建议，不太建议，当然，有一种S的情趣游戏除外，显然，你不属于这一种。”

　　莫行究根本没有搭理的冲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享受。

　　水龙头的水倾泻而下，砸在钛合金的水池里。

　　是一阵阵闷响。

　　莫行究的体温持续攀升，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体常温。

　　“介质”再次发出提醒，和刚才不同，这次明显慌乱了，“97，再继续下去，你会坏掉的。你需要冷静！”

　　莫行究关掉了水流，也停止了回忆，而体温却在五秒后，开始回落。

　　这是一次适可而止的贪恋。

　　莫行究擦干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后，就进了卧室。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书房的门没有关，他直接进去后，就看到鹿升在翻看红名单上的内容。

　　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与其说是名单，不是说是北洲盟下的生死簿。

　　仅仅一眼，莫行究就确定，这一次红名单的出现，只有一个作用——削减人类基数。

　　“我还以为你洗睡着了呢！”鹿升停止了翻阅，“跟你说啊，这名单都可以出书了。”

　　莫行究不以为然，认真浏览名单的同时，又开口说道：“破土9号呢？”

　　“啊？”鹿升略微顿了下，才回答：“他啊？他把东西给我就自我提升去了。对了，他给了我一样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完全不是商量的神情，反而是在邀请。

　　莫行究没理由拒绝，微微点头便是同意了。

　　鹿升打开了扫描版的《改造局部人体对人类情感的牵引报告》，封面印上了“作假”两个大字。

　　“这和现存理念相冲突。”鹿升进而解释，“改造人体，并不能带来直观的影响，也就是说，你们都被骗了。”

　　莫行究眉眼微微一抬，“破土9号给你的？”

　　这个眼神，就像是在审问。

　　鹿升幸亏没有抬头，而是盯着那份报告在看，不然，以莫行究的道行来看，肯定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算好时机和莫行究来了个对视，“对啊。”

　　莫行究眉眼顿时舒展开来了。

　　他不着痕迹的配合着，“谈了什么条件？”

　　这一点，完全在鹿升的计划之内。就在刚才，他可是求着破土9号跟他提了一个要求。

　　“就是，破土9号改名了，他让我们叫他周储。”鹿升这一下倒是盯起莫行究的神情了，“我答应了，所以，你以后也这么叫吧。”

　　周储……

　　这是破土9号的创造者创造者之一。

　　现在，破土9号以“生父之名”，给自己命名，这不仅仅是主观上的能动性，也是情感上的进化。让人后怕，但是这也是胜算的参考来源。

　　所以，莫行究也没什么异议，“那就这样叫吧。”

　　话音刚落，鹿升才敢重提，“那个报告，你们都被骗了，怎么办？开个记者发布会？”

　　莫行究随手挥走了那份电子报告，好巧不巧地进了“垃圾桶”。

　　一份被鹿升视若珍宝的打假报告，就这么被抛弃了……鹿升本人有不解，但是没表现出来，而是顺势做了推测。

　　一个可能，在他的脑子里迸发而出。

　　恰巧这一幕，莫行究看到了。

　　老实说，莫行究的内心是有一股冲动劲的。他抢先在鹿升发问之前说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阻止人体改造的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