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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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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醒过来,但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却是莫轩--蜀国的七皇子洛玉箫、蜀军的大帅,苏宁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身上软绵绵地,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只好掀了掀唇角。
做侍卫莫轩时,只着寻常侍卫服饰的洛玉箫就很是出众,如今换上了皇子的织锦华服,他更是卓而不群。笔直地站在床前,仿佛是接受什么检阅,神情却十分自然,想必他平日里这样的站姿是习惯。
看他睁开眼睛,洛玉箫道:“苏公子,我给你看一个人。”他将身躯一侧,露出一袭青衫的清俊年轻人,微笑着叫他:“阿宁!”
“无忧……师兄……”苏宁惊愕的睁大眼睛。无忧白润了不少,眉梢的忧郁也没有以前那么浓,走过来俯身轻轻掠着他的头发,道,“阿宁,你……瘦了。”
洛玉箫那边微微一笑:“两位久别重逢,洛七就不打搅了,告辞。”说毕转身离开。无忧极自然地送他出去,礼数周到,看来相处已非一日。
回过头,无忧柔声道:“阿宁,你和暗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低头,他迟疑了一下,“我本来是想离开的,但七王爷派人把我带回了蜀国,我这些日子就在军中做军医。你是被七王爷派去的人救回来的,暗漓他……却不能回来了……”
“他……死了?”苏宁登时心一凉。
“不是,他的事情,以后慢慢说。”无忧端起桌子上的汤药,过来慢慢地喂给他吃。
苏宁知他有意回避,想起那一天暗漓所说的事实,心中竟然隐隐不想再听到他的消息。烦乱地闭了闭眼,他向四周看,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并不是军帐,而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屋子。微风掀起竹帘一角,可以看到外面灿烂的阳光流泻一地,无数绚烂的鲜花静静开放。面前的无忧是永远的温和宁静,一双眼温润如千年的古玉。此情此景,苏宁竟觉得这几个月来与暗漓在一起的日子恍然若梦。
他叹了口气,在穆易手中的日子他受尽了苦楚,穆易每日里带了他到暗漓面前殴打,一遍一遍地用他的性命威胁暗漓醒来。但重伤失血、奄奄一息的暗漓在昏迷中如何听得到,苏宁只是徒受苦楚而已。暗漓拼了性命要给他解了身上中的毒,毒是解了,却伤重得也动弹一下也难。想不到救了他的,竟然是--洛玉箫。
听他叹息,无忧又道:“阿宁,在这里你不高兴么?”
苏宁苦笑道:“高兴什么?这些天我虽然被关着,却也知道殷国是节节败退的。七王爷在这段时间里又占了多少城池?无忧师兄你……还做军医……还为灭我殷国的蜀军做军医!”不觉的声音就大起来。
“我……”他眼里的激怒让无忧的手一抖,几乎摔了手里的碗,慌乱地擦着洒在被子上的药汁。抬眼看了看他,无忧幽幽道,“我……本就是蜀国人,你忘记了吗?萧无忧是蜀国人。”
苏宁不禁心软,伸了手握住他的手:“师兄,别难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可是……可是亡国……”
无忧站起身,望着窗外的艳阳,低低道:“苏宁,你以为你管得了吗?你知道殷国朝中还剩下几个可用之将?你知道殷国有多少国力可以给予军需?你知道这些年的皇子之争伤了多少名臣良将的心?你知道被七王爷拿下来的城池中有几个是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城守自降?……殷国,完了。”
“他说的?”苏宁吃力地吐出这三个字。
“我亲见,穆易是个……是个……”无忧无法说下去,回过头来,低垂着眼帘,慢慢道:“穆易已经带着暗漓回京了,暗漓醒过来,只是……又变成了娃娃。如果……如果他放手,暗漓可能帮得了他,暗漓的手段和才智七王爷闲时和我谈过一些,我想,他有能力帮殷国挽回败局,哪怕是不能,也可以支持久些。可是穆易他……”
苏宁微微地笑起来,掩饰着眼里的氤氲。是的,穆易从未重视过暗漓的头脑、心境,他眼里只有暗漓的美丽,他眼里的暗漓只该是个娃娃,只能乖巧柔顺,别的--都是胡闹。
无忧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洛玉箫正在桌前细细地品茶,袅袅茶香在弥漫一室。他身旁,无忧在抚琴,琴声雅和平淡,一派静水无波,淡淡地弥散开去,只有月光调皮地透过窗子闯进来,圈出属于自己的领地。在这样的情境中,任何飞扬的心都可以尘埃落定。
发现苏宁醒了,无忧毫不犹豫地停了琴,歉意地向洛玉箫一恭身,便起身服侍苏宁服药、吃饭,略略地与苏宁聊上几句,唇边始终是淡然的微笑,但眼角眉梢都是幸福,仿佛就这样照顾苏宁一辈子他都甘心情愿,这是他最大的快乐。没来由的,苏宁只觉得心中翻翻搅搅尽是暗漓的影子,他巧笑、他撒娇、他无赖、他做出妩媚神态的时候偏偏一双眼却只见傲然、他拼死也不许穆易近他身……他永远都不会象无忧这样的安详宁静,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永远都是充满了意外和悲哀,在仅有的幸福时光里,他却只念着一个不知所云的“宁哥哥”……
醒过神来,发现无忧凝视着他的目光深情如水,竟是痴了。洛玉箫掩着口,笑得贼眉鼠眼,蹑手蹑脚地想要溜出去。
“七王爷!”苏宁强撑着叫住他,“苏宁这里谢过王爷大恩,此恩,苏宁必铭感在心、予以厚报。”
“好啊。”洛玉箫转过身来笑笑,又是一派王者之风,“多在这里住些日子就好,洛七这些日子听惯了无忧公子的琴,若是突然被你拐了带走,我这心里,还真是不舒服。”
无忧脸上一红:“七王爷又说笑了。”
“好了,你们聊!洛七告辞。”他又要走。
苏宁终于把话喊出来:“七王爷,你究竟要攻到哪里才会停手?你是不是真要灭了殷国?你是不是真的是为了要暗漓?”他一口气说出来,无忧脸色骤变,惶惑地看了洛玉箫一眼。
洛玉箫却打了个哈哈:“苏公子,你莫非想要为洛七效力么?你在病中,洛七可是不忍无忧伤心哪。”看着苏宁横立起的眉目,他终于严肃起来,转回身安稳地坐下,“如果我告诉你,灭了殷国是暗漓的意思,这是我与暗漓的交易,你会不会不相信?”
“交易?”苏宁突然不再想听,暗漓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孩子,他的交易……
“很简单。”洛玉箫笑了笑,“他恨穆家,恨穆易毁了他的一切,所以,他把穆易送上皇位,让他爬上山顶,然后再把穆易推下来,就是这样!我帮他报仇,他给我他自己。”说着,洛玉箫眼里的笑意更深,“遇到他的时候,他十二岁,只有十岁孩子的模样,但他眼里充满了骄傲,仿佛是凌驾众生之上,我知道他是只鹰。蜀国人是能驯服猎鹰的民族,所以,我帮他、我要驯服他、得到他的心。”
“你胡说!”苏宁失声大叫。这怎么可能?暗漓会出卖他自己,用他自己换回报仇的机会和助手,他怎么会这样?可是怎么会不是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再聪明也是个孩子,没有人帮他怎么做得到那些事情?他的悲哀、他的寂寞、他的绝望……他是个在夜色沉沉中跋涉的孤独的孩子,总要找个人来陪伴他的,哪怕那个人仅仅是因为他的美貌、仅仅是为了征服他……
洛玉箫接着道:“知道为什么你带着他逃亡,穆易的追兵会在你们身后如影随形吗?因为那是他自己派人通知的,他要搅得穆易无心国事,我才会这么容易打到了安平。被穆易抓住只是个意外,他把随身侍卫派了出去找失踪的无忧。谁又能想到,他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找你的无忧?”说着,他的语气沉重起来,长长一叹。无忧低垂着双眸,地面上无端多了两点润湿。
苏宁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他情愿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想着安平距离殷国京城不到百里,拿下安平后将是一马平川,殷国京城再无屏障。他已经无法去面对暗漓曾经出卖、利用过他这个事实,只是想着殷国是真的要亡了!葬送殷国的,果然是暗漓!竟然是暗漓!他一时心如死灰。
洛玉箫已经到了门口,临出门前道:“向穆易要暗漓,是暗漓自己的要求,他想知道,穆易会不会为了皇位出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