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坠落》王少

11、第 11 章

　　鲍尔是个金发蓝眼的白人，个子很高，笑的时候很大声。可惜那样的笑容，只在欢迎新同伴的时候才出现过。

　　安心言很快就明白，因为这里值得开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他们亲眼目睹着Y国人家园被毁、妻离子散，拍了很多珍贵的照片，录下了一幕幕震撼的画面。可是又能怎样，这座城根本已经与世隔绝，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们如果想要手里的东西得见天日，就只能等待着战争结束，而那时希望自己还活着。

　　只是，身为新闻工作者的责任感与好奇心，让他们依旧辛劳的四处采集着信息。

　　而热心的鲍尔干脆同时充当了安心言和于继的向导，带着他们在人烟稀少、惨不忍睹的街道中穿梭，一边讲述着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噢，这里，是的，就是那座只剩下一面墙的房子，里面曾经住着一家五口。那对夫妇很热情好客，三个孩子也很活泼可爱。那时还没有真的打起来，但是整个城市上方已经被恐慌笼罩。我采访他们的时候，他们依然很乐观，只是问我：我的孩子们不会有事吧？”

　　说到这里，鲍尔的眼圈有些红。

　　“M国说过不伤及无辜群众的，我就说，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可是你们看，现在他们家就只剩下了一面墙。”

　　曾经和自己谈笑过的鲜活生命，却化为了灰烬。

　　在这里每呆上一秒，都是对人的巨大考验。

　　安心言突然有些胆怯了，这个世界的表面是那么美好，她何必要较真的非要看看里面的丑陋呢？

　　她是真的迷茫了。如果她小说中的主人公经历了这些，那么他们的心里可还会有爱？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她突然说。

　　看不见的时候，非要追根究底的看清所谓事实的真相；现在看到了，她却还是觉得不要弄的太明白比较好。

　　只是这一趟Y国之行，她并不后悔。因为没有亲历这些，就不会有现在的感悟。而她，似乎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体验了。

　　小说的脉路与基调已经成形，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奋笔疾书。

　　要赶快写，因为她很想知道，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当她笔下的人物有了灵性，故事的走向就不再受她控制。于是，她只能和读者一起，期待着结局。

　　于继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而鲍尔还有预定的计划没有完成。他要去市医院做一篇跟踪报道。

　　于是他们只能暂时告别，由于继陪着安心言往回走。

　　一路上，安心言思考着故事的发展，于继不失时机的抓怕着路边的景象。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

　　“这是大自然的进化法则吗？让人类自相残杀，只剩下最凶悍的那一部分。”于继盯着突然出现的那个孩子，这样问道。

　　他清楚这场战争的起因，甚至连结局也很容易料到；他也明白人类的贪婪本性决定了很多东西，不是什么人传道施教就可以改变的。

　　可是，这一切真的有必要让一个孩子承担吗？

　　安心言也是怔怔的看着，那个孩子大而无神的眼睛，以及略显呆愣的表情。他是被吓坏了吧，以他如此小的年纪，根本无法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为什么前一刻还与小伙伴一起嬉戏，后一秒就失去了最亲的人？

　　他已经恐惧到忘了哭泣，忘了身上的伤在疼，只是茫然的寻找着曾经的那一切。

　　父母呢？小伙伴呢？家呢？

　　他，应该去哪呢？

　　“政府应该有专门的机构收留这些孩子吧？”安心言问，猜测这个孩子可能是趁看管人员不注意，跑了出来。

　　于继点头，但是毕竟对于这里不太熟悉。他目前也只能准确的找到回新闻大楼的路，于是只能决定，暂且带这个孩子回去，问问留在楼里的人，是否知道该把他送到哪去。

　　小男孩见到陌生人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或者他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了。

　　他有些呆愣的任由于继牵着往前走，安心言则默默的跟在后面。

　　说实话，她没想到于继会毫不犹豫的拉起那个孩子的手。毕竟在看到他脏兮兮的样子，还有身上的血痕时，她都迟疑了一下。

　　两大一小终于回到大楼，不过里面却空无一人。

　　他们只能耐心等待。

　　安心言看那孩子怯怯的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她到自己的包里翻了翻，找出一颗罕见的巧克力，然后蹲在男孩的面前，尽量和蔼的笑着递给他。

　　“你饿不饿？”她觉得自己好像狼外婆。

　　小男孩稍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却依然无动于衷。

　　安心言有些尴尬，于继在一旁则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有不懂的事情。”他接过巧克力，语调温柔无比的对着小男孩说：“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看。”

　　怎么听，还不是一样很像诱拐小孩的坏人！

　　安心言悄悄翻个白眼，走到一边坐下。

　　她本也打算看好戏的，可是却没想到那个小男孩竟然接过了巧克力，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难道她的样子比于继还像坏人？安心言目瞪口呆的样子仅维持了一秒。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她坚定的告诉自己。

　　她甚至懒得去看某人得意的样子。

　　可于继的自大病却开始发作了：“我知道你很崇拜我。是不是觉得以前误解我了？现在发现我是个有爱心的好人也不晚。”

　　越说越不像话。

　　安心言不得不抬头：“老实说，你正常的时候还真的挺正常的，可惜就是有的时候搞不清楚状况。”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崇拜他？

　　她现在更加确定，他当初死皮赖脸的要她请吃饭绝对不是有什么企图，只不过是这个人自以为是惯了罢了。

　　这样的人，应该是被宠坏了的，只是有时候，他却并没有富家子弟的那些讨厌习气。

　　也许，是本性还算不错吧。

　　鉴定完毕，注意到于继有些吃瘪的表情，她心情大好。

　　突然尖锐的警报响起，小男孩立时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攥紧了手里的包装纸。

　　两个大人也有些慌乱，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只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迅速的背上自己的背包，于继一把抱起孩子就要往外跑。

　　这幢大楼虽然视角很好，可也太容易成为攻击目标。他们必须得尽快转移到防空洞里去才行。

　　“这帮不讲信义的家伙！”于继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却与门外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是鲍尔！

　　他连道歉都来不及，就冲进自己的房间抢救那些辛苦收集来的资料。

　　迅速收拾好之后，由迅速的追上了于继他们。

　　“快，跟我来！这幢大楼看来是保不住了。”外面已经响起了爆炸的声音，近在咫尺，似乎死神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鲍尔仗着腿长的优势，跑到前面为他们引路。

　　“前面就是了，快点！”

　　他回头喊着，这时才发现于继抱着的那个孩子。

　　“小鬼，是你！”鲍尔的语气竟然带着惊喜，极其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如此危急的时刻。

　　安心言猜他可能之前见过这个男孩，只是现在不适合叙旧。

　　鲍尔提议自己来抱孩子，毕竟与他相比，于继过于瘦弱了。

　　他们继续狂奔。

　　这种时候是不敢坐电梯的，于是只能走楼梯。

　　于继空出手之后，本能的抓起安心言的手，带着她几个台阶几个台阶的往下跳。每一次落脚，安心言都以为自己要踩空了，可与那震耳的爆炸声比起来，就算是滚下楼梯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只能大胆的跟随于继的脚步，直到大门近在眼前。

　　那一刻，大家的脸上都是带着欣喜的，安心言甚至看到伏在鲍尔肩上的小男孩，也有了灵动一些的眼神。

　　可光明也在同时戛然而止。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大楼顷刻崩塌。

　　他们才跑到一楼的大厅，离门口不过几步远而已，却再也无法迈动脚步。

　　安心言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建筑瞬间变形，沉重尖锐的东西扑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可她却似乎丧失了听觉，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无声电影一样，她看到视线模糊，却兀自在自己脑中浮现了许多人的样子。

　　最后，万物静止，她被于继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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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言：苏木，那时我是真的后悔了。我好怕，自己真的要葬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