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见云端》宴钧

2、见云端02

　　有了这次的较好体验，次日一早，戚傲然起来后稍作整理就乘坐19路前往云端咖啡馆。

　　第三次听到风铃声时，她心中意外萌生一股淡淡的亲切感。

　　开门的服务员她已有些眼熟了，对方一头短发向后梳露出大片额头，气质清爽，那张脸看起来很显幼，年龄她猜测应该在二十岁左右。

　　她进店之前路过那扇宽阔的落地窗时依旧不忘往里看了一眼，这个时间点，咖啡馆内顾客比昨日她来时更多。

　　那张她昨日坐过的双人位倒是还空着，她径直走去，坐下时步骤仍与昨日相同，将电脑取出，翻起屏幕，再是等待店员过来。

　　耳边略显安静，她下意识朝着昨日乐手所在的位置看去，椅子上空着，暂不见人影，看来吉他弹奏可能只在特定时间才有，而现在时间还没到。

　　女店员过来为她点单，戚傲然还没吃早餐，于是点了份蓝莓奶酪贝果套餐，搭配一杯热牛奶。

　　等待时，她并不着手去准备今天要写的剧情，先在网页端登上了微博。

　　俏然是她的笔名，而“正在赶稿的俏然”则是她的微博名字，关注她的读者有三万多，平常互动不算少，不过在开始筹备这本新书之后，她已有一个多月未再发过动态，最新一条还停留在她分享自己新插的粉蓝色绣球花。

　　习惯性刷了一会儿评论，近期有几十条都在问她怎么不更新微博了。

　　昨天总算是将新文第一二章磨出来了，也称得上是个喜讯，她不知道发些什么，索性截图那两章字数，与大家分享。

　　【正在赶稿的俏然：写新文中，前期工作已完成，昨晚搞定了开头[抱拳][图片]】

　　动态更新后，她不急着下线，吃着已被店员端上来的贝果，随意又在主页动态中刷了几下。

　　有认识的同行在网站上开了新文，她在评论区送去祝福，也有曾出演过她作品改编电影的女演员分享治愈日常，她也随手点赞。

　　等到差不多结束早餐时，她才将注意力从那些动态上收回，切换回文档，收收心思准备安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又看了眼，乐手座位上依旧空空如也，而在那几名店员中也不见昨日那道身影。

　　有店员来收空盘空杯时，戚傲然顺口问了一句，“你好，请问昨天那位乐手今天还会弹吗？”

　　眼前这位顾客林安印象很深，对方气质极佳，温婉大方，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昨日她也不由多看对方几眼，见她整个下午始终在这张座位上敲打键盘，也很容易猜到，对方的职业多半与撰稿有关。

　　听她忽然提问，林安下意识蹙眉，这还是第一次有顾客问她这种问题，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有些迟疑地回复：“应该会吧，我也不太确定，但他出去了，得晚点才能回来。”

　　她总不能告诉这位顾客，那个所谓的吉他手根本就不是位真正的吉他手，昨天的弹奏也纯粹是他一时兴起。

　　不太确定？戚傲然有些不明白，难道这家店的乐手没有固定演出时间，一直都较为随意吗？

　　面对戚傲然的疑惑，林安索性道出实话：“其实他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就是随便玩玩没有定性，女士您是还想听他弹吉他是吗？”

　　戚傲然点了头。

　　这是事实，她没什么好否认的。

　　“好的，您不用担心，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的。”林安记下戚傲然的事，收走了桌上的餐具。

　　约莫半小时之后，眼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外逐渐走近，站在门口的元一韩立刻笑嘻嘻地替对方开了门，与对方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哥你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可想死你了！”

　　说着他还准备一把用力抱住温言，欢迎他归来。

　　温言强忍笑意瞪着他，以眼神来提醒他——上班期间不可打闹，注意自己的身份。

　　温言这个表弟别的都好，就是太过贫气，他分明才只离开一个小时左右，元一韩就成了这副德行。

　　“那不是想你了嘛！”元一韩嘿嘿一笑，又重新挺直身躯，继续认真站岗。

　　温言无奈摇了摇头，那是想他吗，根本只是想他带回来的小零食，不过很可惜，今天他没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他一路往里走，视线随意在店内绕了一圈，看到坐在窗边的那道身影时，下意识稍作停留。

　　那位顾客眼盯电脑屏幕，正在专注工作着，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温言收回目光，先去了一趟员工休息室，换好员工服走出后，毫无预兆被一人拦下。

　　拦住他的人是林安，他嗯了声，眼含疑惑看向她，“什么事？”

　　林安问：“言哥，你今天还弹吉他吗？”

　　温言不清楚对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第一时间回答了她，“不了吧，今天还是你们直接放音乐。”

　　昨天弹一个下午的吉他，其实说白了是他自己的一种不务正业与自娱自乐。

　　当时他心血来潮，想弹就弹了，没想到几首弹下来自己竟还上了瘾，见顾客们都没什么反应，无人投诉他弹得不好或是吵闹，他也就没有停下。

　　想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又问林安，“怎么了，被顾客投诉了？”

　　“啊？”眼见温言越走越偏，林安立刻解释，“不是不是，刚好相反，是顾客想听。”

　　温言循林安视线望去，目光定格在窗边那道身影上。

　　那道身影侧对着他们，手上动作未停，完全屏蔽周遭一切动静，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距离自己这么远的的位置上有两个人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我知道了。”温言点头，示意林安先去忙她的。

　　林安离开后，他又重新回到休息室，第二次出来时，手上已多了把吉他。

　　一路走到昨天特意挪来的位子前坐下，他最后看一眼窗口方向，指尖在琴弦上拨动几下，开始了弹奏。

　　吉他声响起时，戚傲然仍沉浸于工作中，没有注意到回荡在咖啡馆内的声音。

　　准确来说，不是沉浸专注，而是“备受困扰”。

　　此刻，她紧拧起的眉心正出卖着她的现状——她有些烦躁，指腹在键盘上敲击着，多数时候按下的却都是删除键。

　　哪怕早已提前做过细纲，写起正文来也仍总不满意，从半个多小时之前，一直到此刻，她始终静不下心来，写写删删，到现在拢共只写了不到两百字。

　　其实这是她自己写稿时的常态，这几年里已经历过太多次，可又一次去经历时，她仍做不到完全坦然面对。

　　既已挣扎半天，她索性暂时放下双手，深吸一口气再长而缓地吐出。

　　先休息一下吧，这样磨下去也不是办法，收拾好心情，过会儿再重新找回状态。

　　戚傲然定了定心神，准备出去走走。

　　屋外尽管炎热，耐不住逛街大多时候总能带给人好心情，正好她在来时的公交车上瞥见过这附近有家商场，她现在就可以去逛逛。

　　将要起身时，有熟悉的吉他声响流入她耳中，她动作一滞，看向声音来源。

　　乐手归来时她并未注意到，不过现在她看到了，也听到了，看得明朗，听得清晰。

　　那是一种莫名能让人心安冷静的声音，仿似有魔力般。

　　她没有再选择起身，撑起手顶于桌面，指背抵着下巴，状态完全放松下来，视线越过那两排桌椅，静静听着乐手弹奏。

　　听者与弹者各自沉浸，戚傲然缓缓阖上眼，身子随旋律极轻晃动着。

　　是什么曲子她仍不去多问，怎么都好听，怎么都动人。

　　乐手接连弹完两首，只停顿几秒又继续第三首的弹奏，戚傲然慢慢又睁开眼，脑中那一片混沌迷雾已被驱散大半。

　　她目光重新扫向尚未自动息屏的电脑屏幕，看向上方寥寥几字，招手示意林安来一趟，点了杯冰美式。

　　然而……显然雾气消散那么大一片，正式面对文档时，烦躁情绪又开始肆无忌惮在心底翻腾，她看着一侧始终打开着的本章细纲，陷入沉思。

　　不多时，林安递上咖啡，“您慢用，有什么事您喊我就可以。”

　　她见戚傲然仍皱着眉头愁容满面，猜她肯定是工作上遇到了阻碍，心想还是尽量不要来打扰这位顾客，说完也就离开了。

　　又是一曲结束，温言不急着开始下一首，看向正自顾自发愁的戚傲然，垂头思忖几秒，继续弹奏。

　　那短短几秒时间里，他在脑海中迅速搜寻自己会的曲目，找到一个他自认旋律最能让人平静的曲子。

　　不过，这个“人”目前来说只他自己一个。

　　这个时候多半对那位顾客而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他选择先试试看。

　　——这是他自己学生时代写的第一首曲子，也是迄今为止写过的唯一一首曲子，取名为《云端》。

　　他从前也弹过很多次，每次却都只弹给自己听，说他自恋也好，怎样也罢，每次弹起这首歌都是在他不愉快的时刻，而这首曲子总能在无形中带给他一股力量，安抚他的情绪。

　　此刻，他也正试图将这种力量带给那位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