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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挨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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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历年总结,昱希发现自己每回事业受挫都在年前,可能真的就是年前水逆。
这次过年回家,昱希已经做好听妈妈唠叨的准备了,她二十五岁以前,陈芝就说她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不嫁;而今她真要三十岁了,陈芝的话术就变成了: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谁还要你?
很多刺耳的话昱希以为听多了就习惯了,就能不当回事了,可今年竟越听越刺耳,恨不能跟妈妈翻脸。昱希至今未婚未育已经成了家庭聚餐中最好的谈资,但凡冷场就有人拿出来说一说。
更重要的是,她在事业上也没有多大建树,陈芝口口声声说她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而立之年一事无成还成了个剩女,害她福没享到福,孙儿也抱不上,走亲访友都没有脸面。
“你是长得不行还是性格出了问题?怎么别人都能嫁出去,偏你嫁不出?”
从小姨家回来,陈芝又因受了刺激而指着昱希鼻子骂,“当年好好一桩亲事,都谈成了还能告吹,我以为你藏了多大的能耐,转头就能找个更好的,结果等到现在还见不着个人,你要是再这么耗下去,连那小区门口的保安都看不上你。”
有时候一个人受到重创反而木了,被打击得太深反而无力还击了,就像一潭死水,就像此刻的昱希。
昱希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等她骂完,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与一丝讥讽,像看了一出小丑表演:“你要是这么看不惯我,大不了以后我就不回这个家了。”
陈芝气得发抖,抄起东西往她身上砸,起先是沙发上的抱枕,而后是桌上的小零食,瓜子坚果之类的,昱希的父亲林保国有点看不下去了,有意阻止,可看陈芝疯得这么厉害,唯恐殃及自身,也怕火上浇油,伸出的手停在了半道上,好似抓了把空气又放下。
岂料昱希越是死水一般,陈芝越疯得厉害,竟加重注码,执起了保温杯往昱希脑袋上扔。
咣啷一声,昱希竟也没抬手挡,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下。
砰砰砰,保暖杯从昱希身上滚落到地上,又弹起来又落下,随即直溜溜地滚进沙发底下。
陈芝吓傻了,林保国也呆了一呆,终于站出来为昱希撑腰:“你这是干什么啊,大过年的非要闹的家宅不宁,你还跟自己的女儿动起手来了,你、你不单下手,还下这么重的手,你是要闹出人命吗?”
老实说昱希有点头晕,眼前金星闪烁,像一枚枚连成环的金戒指。
林保国像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一样,又像好不容易抓住陈芝犯错必得要好生利用机会,将多年来的怨气一并发作,陈芝起先因惊慌而由着他大声斥责了几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奋起反击。
“你说谁呢你,好好的女儿给你教成这样你还有脸说我的不是?这么多年你管过你女儿吗,你女儿从小到大你接过几回,教过几回作业?不都是我吗,你……”陈芝已经气哭了。
林保国有些手足无措,可决计是不会认错道歉的。他跟这个近来愈发频繁撒泼的女子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怎么会不了解她屡屡旧事重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翻出来说的本事,若说中年时还会心软一软,到了而今这个年岁,实在已经厌倦至极了,烦都烦透了,又哪里还有心情为着那一两滴硬挤出来的眼泪而服软呢。
陈芝不见他来哄,索性收起那副含着委屈的低姿态,再度两手叉腰,骂骂咧咧起来。
昱希作为当中最大的受害者,实在不想再陷在这无休止的漩涡里,手扶额头一步三晃地回了房间,陈芝和林保国似乎都等着对方去扶,可两人都有些心虚和更多的不服气,结果是两个都没扶。
昱希关上房门在床上躺了躺,可脑子里嗡嗡作响,胃里还有些翻涌,有点想吐,遂又坐了起来。受伤的地方肿了个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包,摸不得也碰不得,不然会疼得想死。
房间外好像因楼上住户下来投诉而暂时熄火,昱希稍稍得了点清静,不多久郑希恩打来视频通话,昱希改为语音通话才接了。
郑希恩问:“为什么不打视频?”
昱希编了个谎:“刚卸完妆,太丑了。”
郑希恩:“我又不嫌弃。”
昱希:“我嫌弃。”
郑希恩其实不大高兴:“难道以后我都不能看见你素颜的样子吗?”
昱希:“以后再说吧。”
郑希恩觉察出她的敷衍和一丢丢不耐烦,遂改换话题:“今天过得怎么样?”
糟糕透了,昱希在心里说。
“还好吧。”她回答。
郑希恩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心里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感觉你好像情绪不对。”
仅这么一句试探的关心,昱希眼里便盈满了泪:“没怎么啊,没什么事,挺好的。”
可她再努力伪装,郑希恩也觉出了伤心的味道,他今天刚从老家回来,本已累得很了正半卧在床上休息,体会到昱希的伤心后便坐了起来:“连我也要瞒着吗?”
昱希垂泪:“真的…没什么事。”
她真的不想说。
郑希恩其实大概能猜出一星半点,因为这种情况实在屡见不鲜,尤其是在过年期间,而且他也是亲历者之一。
“是不是你爸妈又一直催婚,还骂你了。”
昱希哽咽地说:“算是吧……主要是我太没用了,而且我还死倔,要么半天半天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刺人的话,还专挑痛脚刺。”眼泪一颗一颗滴滴答答地下落,像要汇聚成无尽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长河。
郑希恩以为这就是她不愿开视频的原因,本是十分的心疼,可听她这么说又不觉有点想笑:“我们昱希最有用了,谁说你没用我跟谁急,有什么刺人的话对我说就好了,我听着,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少来了。”昱希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积攒着迟迟未落下的泪,“我不说。”
说刺人的话,非她本意,只是她在那种情境之下只唯一想到那么说罢了。
“好了,不哭了。”郑希恩沉吟片刻,“其实我都巴不得你告诉他们你有我这么个男朋友呢,我就直接跟我爸说我有女朋友了,我还告诉他就是几年前他见过的那个女孩子,他还不信,非说我蒙他,说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昱希扑哧一笑:“真的假的。”
郑希恩:“当然真的了,我对天起誓,绝没有半句假话。”
昱希的心情好多了:“想不到叔叔这么有眼光。”
郑希恩:“是吧,我眼光这么好可能都是遗传他的。”
昱希又再一笑,可额头上的大包狠狠地痛了起来,痛得她龇牙咧嘴,倒吸凉气。幸好没让他看见她痛苦的表情。
可郑希恩极其敏锐地听见一点细微的嘶声:“你……不会是挨打了吧?”
昱希立刻说:“没有。”
她回答得太快,郑希恩反倒确定了:“那就是有了,给我看看。”
昱希看到他要切换成视频通话,带着哀求的语气说:“别看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郑希恩呼吸不稳地说:“他们怎么能为了这种事情打你?!”
昱希慌乱地解释:“不是打……是……不小心拿东西砸到了……”
郑希恩心下一沉:“拿什么东西砸的?”
昱希实在不想说,可又不想撒谎,因犹豫不决而没吭声。
郑希恩蹭的下床站了起来:“是什么很夸张的东西吗,你要这么支支吾吾的不肯直说?”
昱希纠结许久,终于艰涩开口:“保温杯……”
保温杯?!
郑希恩的震惊程度不是昱希所能想象的,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你……”
你是独生女,是他们的亲女儿啊!
郑希恩深深呼吸,心知有些话不该说不能说,到嘴边也得强行咽回去:“伤成什么样了?就不能让我看看吗?”
昱希声音低低的:“我妈她也就是一时手误,拿错了东西,伤的不重,你就别看了。”
郑希恩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像要捏碎什么:“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上点药膏吧。”
“嗯……”昱希其实很因他的气恼而感动,昱希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和在意,可又不愿他因自己的事而烦忧。
为什么一点小事也这么矛盾啊……
昱希在心内叹息,郑希恩再叮嘱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昱希拿手机照了照自己,还真是老大一个包了,看着怪吓人的,感觉又要变傻了……可怜她为数不多的智商,有增无减啊……
郑希恩重新坐到床上,对着手机苦笑一声:林昱希,你觉得我还睡得好吗?你是成心要让我放心不下啊。
昱希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透了透气,越是彻骨的寒风,越能麻痹知觉,减缓她的痛楚。
她不敢对爸妈说她有男朋友的事,因为爸妈一定会追问很多很多,昱希不想说谎,可她怎么能坦白她的男朋友是个明星呢?和明星恋爱恐怕很难走到最后,即使郑希恩一再表示随时可以和她结婚,她也只是听听而已,她怎么会往心里去呢?在世俗所认为的该着急嫁人的年纪,她却和一个最难有结果的人谈起了恋爱。假如能谈个两三年,两三年以后郑希恩大可以找过一个比她年轻貌美十倍百倍的女人,可她呢?她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昱希本不想有年龄焦虑,可现实因素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焦虑。假如再年轻几岁,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去谈这场恋爱;假如她和郑希恩刚认识时就在一起了,虽然她仍会顾忌他公众人物的身份,但至少可以少一些后顾之忧,至少她输得起。
只可惜,偏偏是几年后的现在。
昱希不由迎风苦笑了一声,难道要怪自己和他的反射弧太长,太慢热,太后知后觉吗?明明他们在好几年前就认识了啊。冷风吹得她脸颊有些发红,额上高高肿起的包看起来有些滑稽,使她像个歪嘴的葫芦。
“喂,这么晚了喝咖啡?没事吧你。”张岩裹着与他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形象极不相符的恐龙睡衣从房间里出来转悠转悠。
郑希恩也不觉得稀奇,只悠悠地问:“要不要也来一杯?”
张岩:“用不着,我作息颠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会儿精神足得很。”
郑希恩呆坐在沙发上,一脸的心事重重。
张岩大摇大摆地过去坐了:“怎么,遇着事了?”
郑希恩:“我想我女朋友了。”
……
张岩心里爆了一万句粗口方才略微平息:“你大爷的,我特么就多余问。”
郑希恩:“我看你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个交往对象了,怎么,收心了?”
张岩脸色微变,眼神微有躲闪,介于他刚搬来那两天就已经被郑希恩告诫过多回说话少带脏字,加上刚才那句占了今天的份额,他只能忍了忍说:“懒得谈,谈多了也没意思。”
郑希恩微微勾唇:“这还不叫收心?”
张岩顿了顿,两手交叠于脑后:“你说收就收了吧。”
郑希恩:“今年过年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早?”今天才初三,如果不是因为他明天有非跑不可的通告,他还会在老家多待两天。虽然没什么意思,但陪陪家人也是好的。
张岩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唉不跟你说了,回房间打游戏去。”
郑希恩没再穷追不舍地问,淡然地喝了口咖啡,看来有烦心事的不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