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依文

5、陌

　　倘若只身来到举目无亲的地方，那种孤独与落寞是无以言喻的。基于此，昱希对楚仟诺充满了感激。

　　一起搬到上海青年公寓的当晚，昱希就答应了他的告白，做了他的女朋友。可在深夜时分，楚仟诺忽然赤身坐在床边，昱希只能看到他晦暗的侧影。

　　他说：“我以为你是第一次。”

　　昱希脑子里嗡的一声，现实中却只是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楚仟诺带有一抹自嘲的意味道：“原来我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昱希没有问他听说了什么，看到他起身去洗澡，又再提了提被子，盖过头顶。

　　她和楚仟诺的第一份工作都不顺利，也许是因为初入社会，不懂人情世故，也许是没经历过毒打，吃苦受累的能力还不够强。昱希受到排挤一味忍耐，楚仟诺却试图跳过上司搭上大老板。

　　有一天，楚仟诺扛了一大箱子木雕回来，林昱希讶然问道：“这是什么？”

　　楚仟诺眼神躲闪：“送礼用。”

　　昱希自认为欣赏不来：“你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楚仟诺心虚道：“当然是买的。”

　　昱希忍了忍没忍住：“多少钱？”

　　楚仟诺果不其然地呵斥道：“别问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昱希握紧了拳头：“所以你这五个月房租水电费什么都不交，吃喝用度都要我出钱，就是为了买这一堆堆除了占地方什么用处也没有的废品？”

　　她隐忍至今，终于鼓起勇气揭开了遮羞布。

　　楚仟诺被戳中了肺管子，自然大发雷霆：“我不是说了买来送礼？你有需要可以拿去，这个世界上没有白花的钱，我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昱希气极反笑道：“已经快入冬了，你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吗？你从你老板手里买了多少没用的东西不就是为了讨他欢心吗，可你讨着了吗？他明摆着欺负你利用你，要你给他打工还倒贴钱，你竟然到现在还一点都看不出来？”

　　楚仟诺浑身发抖，险些扇她一耳光，只是扬起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去，而后指了指门，咆哮道：“滚！”

　　昱希红了眼，仰脸盯着他：“房租是我交的，要滚也是你滚。”

　　楚仟诺没想到她突然硬气了起来，与她对视良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昱希只觉得心累，退后一步坐到沙发上冷静冷静。

　　可这狭窄的出租屋越发让她感到压抑，连呼吸都费劲。正当她想出门走走时，楚仟诺忽然一个跨步过来蹲在地上伏在她双膝上忏悔道：“我错了，昱希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昱希垂眸看着他，他们都是名校毕业生，他们的母校虽不是国内顶尖的大学，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们都没有野心勃勃地入大厂，去阿里巴巴那种等级的公司上班，他们只是想拥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挣养家糊口的钱。

　　怎么就这么难？

　　楚仟诺长得不赖，虽比不上凌祺，但也眉清目秀，有模有样，可他这样哀求昱希，把自尊和骄傲都放到最低，昱希也许心软，却会打心底里看不起他。

　　他还在喋喋不休：“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昱希只觉得可悲。

　　罢了。

　　昱希扶了他起来：“我的工作也不顺心，我已经辞职了，你如果再乱花钱，我们下个季度就会因为交不起房租而被房东赶走。”

　　楚仟诺诧异道：“你、辞职了？”

　　昱希点点头：“反正年终奖和全勤奖都被克扣，我什么也拿不到，继续留在那里也没意义，索性辞了，等过完年再找新工作吧。”

　　楚仟诺似乎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好好的工作怎么能说辞就辞，这年头找工作有多难是人所共知的事，他一再被老板坑骗也全然没有想过辞职，昱希怎能有如此的勇气和底气？

　　他含含糊糊道：“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商量？”

　　昱希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我和你说过许多回这份工作我做的不开心，你永远只会叫我忍耐，你总是说会好起来的，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过去，要么就是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我和你商量有用吗？”

　　楚仟诺面色一白，无言以对。

　　昱希摆摆手道：“早点休息吧，你也累了。”

　　她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听在楚仟诺耳里却有讥讽之意。

　　昱希拖着疲累的身心回了房间，楚仟诺独自站在客厅里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木雕，他费了老大劲才搬上来，可他作为一个行外人也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一个个的木雕是多么粗制滥造，不值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