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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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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希提前三天离家去了郑希恩的老家,虽然她感觉怪怪的,但既然说好要去就不能反口复舌,此时的她还不愿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尽管关于说好这件事,也略显仓促。
郑希恩的老家不在省城,昱希下了高铁还得转大巴,郑希恩提前在车站等她。昱希下车后自车厢取回行李出站,人群中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尽管他穿着普通随意,可还是那样出众。
郑希恩满目惊喜地向她招手,昱希推着行李箱向他走去,相距仅有一步之遥时,郑希恩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含笑道:“累不累,要不先带你在城里吃点东西?”
昱希心内蓦然十分忐忑:“你家…还在很远的地方吗?”
郑希恩摸摸她的脑袋:“放心,也没很偏,不在山沟沟里,不会把你卖了的。”
昱希尴尬道:“我可没这么说。”
其实她觉得这地方已经挺偏远的了,连车站都这么陈旧,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座高楼,人们之间的交流都夹杂着方言,普通话竟很少有人说得标准,唯一可称道的是很有生活气息。
如果不是她和郑希恩认识一年多了,又是工作搭档,昱希绝不会信任他到这个地步。
郑希恩笑道:“先走吧,我给你订了酒店。”
“酒店?”昱希讶然。
郑希恩挑挑眉:“难不成你想在只有两个大老爷们的房子里住?”
“当然不是。”昱希忙道,暗暗埋怨自己此行实在太过草率。
郑希恩又笑:“别担心,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的,你可是我的经纪人加幸运星,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事。”
昱希道:“什么幸运星?”
郑希恩拦了辆车:“上车再说。”
昱希下榻的酒店不算奢华,但总算干净整洁,郑希恩给她开了一间大床房,房间里没有异味,周边也不算嘈杂,昱希歇了一歇,心里仍难安宁。
郑希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见她脸色不定,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抿了抿唇道:“这就是个小地方,你以前没来过,也不喜欢这里吧。”
昱希坐在床边,眉宇间带了些疲惫:“我如果是奔着繁华都市而来,直接回上海不就好了,我本就是来蹭吃蹭喝体验乡土人情的,就看你怎么安排了,我都可以。一向都是我给你安排行程,这两天要反过来了。”
高档餐厅还是路边摊,昱希一向不讲究,只要卫生过关味道过得去就行,郑希恩对此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也是一样。也正因为他们都是不讲究排场的人,才如此投缘。
也就只有昱希,会为他那一句看似随口一提的话而不辞旅途辛劳地赶来。
郑希恩笑道:“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一起吃糠咽菜了。”
昱希撇撇嘴道:“那我还是提早回上海吧。”
郑希恩道:“那可不行,不能让你白来一趟。”
昱希道:“那晚上上你家吃。”
郑希恩愣怔一瞬,道了声好。
其实昱希的目的很明显,她想去他家看看,而且她隐隐觉得郑希恩邀请她来,亦有此意。
郑希恩家在一个老小区里一栋矮房子的中间一楼,前后各一扇门,两室一小厅,前门前有一带棚小院,放了两把带靠背的木椅可供闲憩。
昱希到时天色已暗,郑希恩的父亲郑守德正在厨房里捣鼓晚饭,郑希恩在厨房外向其喊道:“爸,我有个朋友来做客。”
郑守德调了小火走出厨房:“你还有朋友?”
昱希客客气气地躬身点头:“叔叔好,我叫林昱希。”路上她本要买些烟酒牛奶水果之类作为礼品带来,可郑希恩坚持不肯,她只好空手而来。
郑守德哟呵一声:“这你媳妇儿?”
昱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郑希恩板起脸道:“别胡扯。”
昱希感觉得到如果不是她在,郑希恩会把话说的很难听。
郑守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重回厨房整了两个下酒菜。
昱希跟在郑希恩背后里里外外转了两圈,这小房子里基础设施虽齐全,但生活条件实在算不上好,难怪郑希恩会让她住酒店。
郑守德将酒菜端上桌,招呼了一声,郑希恩便和昱希去到仅能容纳一张餐桌的小厅里。
郑守德率先举起酒瓶喝了口啤酒:“小姑娘瞧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能看上这小子。”
郑希恩略略皱眉,昱希道:“他为人挺好的。”
郑守德哈地一笑:“他人好?你可别被他这人模狗样的给骗了,骗了身子都没得说,要被骗去了心,哭都没地儿哭。”
昱希尴尬道:“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不是恋人关系。”
郑守德扒了两口菜:“他能把普通朋友带回家?他老子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还不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
郑希恩沉声道:“你说够了没有?”
郑守德张嘴大吼:“你跟谁嚷嚷呢?别以为往家里寄了几个臭钱就长本事了,能跟你老子没大没小了。”
郑希恩按捺着心头怒火,与之对视一眼,郑守德浑不在意,别开脸接着喝酒吃菜,郑希恩蹭的站起来:“昱希,我们走。”
话音刚落就拎起昱希的胳膊,使她不得不跟着走了。
可昱希觉得,郑守德最后的神态有些掩在嶙峋瘦骨之下的落寞。
郑希恩一路拽着昱希快走,昱希直到快喘不过气来才挣开了他:“为什么这么失控?”
郑希恩见她捂着胸口呼吸才反应过来:“对不起。”
昱希道:“我没怪你。”
外头天寒地冻,老小区里路灯寥寥,不时吹来的一阵风侵肌入骨,冷得人直打哆嗦。
郑希恩苦笑道:“我真是没事找事,非要让你看到我家的这种情况。”
昱希道:“其实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买一些实用的家具家电,那张餐桌已经用了好多年了吧,左摇右晃污渍斑驳,要我早就丢了。如果没钱也不说什么了,这段时间你不是手头挺宽松的么,也不想着给家里置换一些东西。”
郑希恩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她:“你还为他着想,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对他好。”
昱希道:“可饭菜都是他做的,他也没使唤你,也不计较我们不帮忙坐享其成啊。你常年不在家,他一个人生活有多少心酸不易也不会跟你说,只看他瘦骨伶仃就知道他根本舍不得花钱了。”
郑希恩哂笑一声:“他有酗酒的毛病,又不肯挣钱养家,哪个女人愿意跟他。就算我回来看他,就算我把你带来,他也不会多烧一个好点的菜,他平时怎么吃吃喝喝,今天不过照旧罢了。”
昱希道:“也许他心里是高兴的,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来,也许他存心激怒你其实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使他不知所措。有些人的性格与行为就是这么奇怪,他越想讨好你,越是刺激你把你越推越远。”
初春夜里的寒风像个不受重视的孩子,越发张狂反叛起来。
郑希恩直直地望着她:“你是学心理学的么?分析起他人的行为与心思来竟如此头头是道。如果你真能揣测人心,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让你来这一遭,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昱希几乎要从他深邃的眼眸中陷进去:“我不知道。”
郑希恩又再苦笑:“你不知道,还是不想直言相告?”
昱希闭了闭眼,低下了头:“我连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地来找你都想不通缘由,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郑希恩忽然握住她双肩,昱希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重新看向他。
他道:“也许我是在博取同情,我想要你可怜我。”
昱希不禁颤了又颤,她想自己一定是太冷了。
郑希恩又道:“我知道这世上可怜的人有很多,比我更可怜的人数都数不清,我也不想要别人可怜我,可是你看到我自小生长的环境,看到我的家庭状况,看到我有这样的父亲,你就不可怜我么?”
可是昱希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可怜?”
郑希恩怔了怔,苦笑着松了手,双眼望向别处:“我不知道…原本我以为,我只是太想你了,我想尽快见到你,我想你能来陪我,因为我们分别以后的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
昱希本不想说这样不合时宜的话,可她又觉得属实有必要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赖我了?聚散离合本是世间常态,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
郑希恩道:“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有道理但毫无实际意义的话。”
昱希垂眸一笑:“其实我也很讨厌这种话,只是提醒你的时候也提醒我自己。”她总是用额前的发来遮掩自己的表情。
“我从没有想过谁能永远陪着我,我早就孤单惯了,要是有人时时刻刻粘着我,我反而嫌烦。”郑希恩故作轻松道,“所以不必提醒。”
昱希也不想再继续这种使双方都不愉快的话题:“我们回去吧。”
郑希恩微愣:“回哪儿?”
其实他知道昱希说的回去是回哪里,他只是疑惑昱希为什么会想回去。
郑守德也不由表现出了同等的困惑:“你俩怎么又回来了?我菜都吃完了,酒也喝光了,你俩还回来干什么?”
昱希笑盈盈道:“我们刚到超市买了好多零食饮料,边看电视边吃,正好。”
郑希恩把满满一大袋子零食放桌上,再把郑守德从前院收回屋里的两把椅子放电视机前,这房子里只有郑守德的房间里有台电视机,反正这房间和小厅连在一块,基本都敞着,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郑希恩和昱希就将就待会儿。
郑守德大喇喇地坐卧在床,郑希恩放了两包瓜子花生和两瓶燕麦牛奶到专门摆在床头的凳子上,郑守德满不在乎地开了瓶牛奶,不时磕磕瓜子剥剥花生,弄得床上地上到处都是碎屑,郑希恩也只当没看到不去管他。
昱希尝了尝微热的玉米面馍馍,没什么味道,郑希恩转头到厨房下了两碗鸡蛋面,与她一人一碗,看着歌唱节目或是小品,就着咸菜吃。
郑守德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郑希恩万分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