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溯》江一水

2、人渣的自救-2

　　顾西洲一夜没睡好。

　　早上六点半左右，她从床上起来，到厨房做了早饭。阵阵清香里，母亲顾净带着一身酒气推开房门，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走了出来。

　　顾西洲端着煎蛋与面包片出来，见她跌跌撞撞走向卫生间，闷声说道：“早饭做好了。”

　　顾净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推开卫生间的门，踉跄地走到洗手池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顾西洲瞥了卫生间一眼，在令人作呕的呕吐声中，习以为常地拉开椅子，拿起桌上的面包片泰然自若地吃了起来。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早饭，将碗筷收拾好放到厨房洗手池后，走向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药箱，熟练地掰出胃药，倒了一杯温开水走向桌边，放在了顾净的位置上。

　　做好这一切，顾西洲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书包准备去学校。

　　顾净揉着额角从卫生间出来，抬眸看到顾西洲正在换鞋子。

　　少女穿着一套灰绿色的西式校服，扎着马尾，看起来极为纤细瘦弱。

　　顾净揉着额角，很是头痛：“今天开学？”

　　顾西洲正将皮鞋的脚后跟提起，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嗯。”

　　顾净“哦”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因为宿醉的头疼，又将话止在了唇边。

　　穿好鞋子后，顾西洲扭头，瞥了一眼顾净，淡淡说：“吃完早餐后，把碗放进洗手池就好了，晚上回来我会洗。”

　　顾净张开嘴巴“啊”了一声，讪讪地点了点头，便看到顾西洲背起书包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大门“砰”得一下关上，将少女的背影也一并关在门外。

　　顾净端坐在桌子旁，想着女儿离开前面无表情的脸，伸手拿起一块面包片，颇为不忿地嘟囔：“也不知道叫人……”

　　“这狗脾气就像她妈一样！”

　　冷淡得令人讨厌。

　　————

　　一中离顾西洲的家不远不近，出了门坐地铁，约莫要半个小时的路程。

　　连续被那个叫做“0820”系统摧残了一周，早上又起得那么早，顾西洲难免犯困。

　　早上七点二十，早班地铁高峰期，她背着书包，抱着地铁的扶手昏昏欲睡。

　　各种各样的香味与汗味混在了一处，刺激着小alpha的敏锐的嗅觉系统。

　　顾西洲索性放缓呼吸频率，减少输入这些气味的次数。

　　地铁在哐当声中摇晃前行，各式人群的交谈，与呼啸的地下风声疯狂地涌入耳中。

　　气味与声音交错，构筑了一个陌生又异常混乱安稳的世界。

　　忽然之间，顾西洲在人群里嗅到了一股异常熟悉的樱桃味。

　　仿佛在暗夜里看到了一道明亮的闪电，她唰的一下睁开眼，猛地看向了香味的来源。

　　她的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准确地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少女穿着与顾西洲同款的青灰色西装制服，背着相同的书包，披散着顺直的黑发，背对着她站在人群里。

　　此刻在少女的身后，一个身穿西装制服的成年人拿包挡在胸前，隔绝与少女的接触。可成年人的另一只手，却拿着手机，在人群的摩擦里，鬼鬼祟祟地往下探。

　　顾西洲的一颗心霎时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是偷拍！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顾西洲浑身都在发抖。

　　她捏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子，在短短的一秒钟内，无数的念头在顾西洲的脑海中划过。

　　遇到这样的事，她应该呵斥偷拍者，可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却什么都发不出来。

　　对方长得比她高，年纪也比她大，虽然她是alpha，但不一样能胜过对方。

　　更何况，她们同在一辆地铁上，这也就意味着以后还会碰见。她是个学生，又穿着制服，难免不会对方记住并且报复……

　　可是……可是……

　　就在这短短地一刹那里，那个偷拍者的手已经悄悄地探到少女的裙底，正要“咔擦”一声拍下。

　　顾西洲脑海中忽然响起了0820的声音：“用你的伞砸她！”

　　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顾西洲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果断地抽出书包侧袋的折叠伞，猛地朝“偷拍者”掷去。

　　“嗷”!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朝顾西洲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顾西洲抬眸，望着那个被偷拍者挡在身后的少女，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一样。

　　她呆呆地看着少女的转过来的面容，看着她那双如春日清溪般清澈的眼，唇瓣止不住地颤抖：“苏……苏……”

　　苏南风！

　　少女一手抓着地铁的挂环，抬眸看向面如金纸的顾西洲，眼眸沉静。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就在这时，被顾西洲拿伞砸中的“偷拍者”捂着额头，冷冷地望着顾西洲，凶神恶煞：“小屁孩，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找打！”

　　“偷拍者”说着，拎着自己的书包和手机，气势汹汹地朝顾西洲走过去，作势就要揍她。

　　其他人看她来者不善，纷纷别过眼，看向一处。

　　顾西洲握紧了栏杆，在极度的震撼里，苍白着脸抖着声音勉强说：“你……你手机……”

　　“是你先做的不对！”

　　纵使万分害怕，顾西洲还是抖着手颤巍巍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极力镇定：“我要报警了！”

　　偷拍者脚步一顿，握紧了拳头：“你！”

　　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在偷拍者的停顿中，微妙地读懂了整个事件的经过，那个长相酷似苏南风的少女也毫不例外。

　　少女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110，在一片哗然里沉声开口：“喂，110吗？我要报警。”

　　“在三号线上，我被人偷拍了。”

　　少女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在众人诧异的眼神里，伸手抓住“偷拍者”的衣角，冷冷地对上偷拍者惊恐的眼神，万分沉着：“嗯，我抓住她了。”

　　“在下一站的文化馆，请你们做好准备，将她抓到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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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偷拍者百般狡辩，可在围观群众的堵截下，和少女的强硬中，她还是被带去了派出所。

　　与她一同去的，还有顾西洲。

　　派出所里，偷拍者还在嚷嚷，说自己没有偷拍，是这两个高中生污蔑了她。

　　一位beta女警对此全然无视，强硬地拿出她的手机，勒令对方说：“刷脸打开！”

　　即使偷拍者再不情愿，还是被迫打开了相册。

　　女警一点开相册，五颜六色的少女春色铺天盖地塞满了众人的视线。女警们只匆匆扫了一眼，眉头一皱，很是嫌弃：“啧，不要脸！”

　　证据确凿，女警面无表情地对这个偷拍者说：“偷拍偷窥他人隐私，先给你行政拘留五日！”

　　女警一巴掌拍在偷拍者后背，推着她进了笔录室，很是嫌恶：“看你是个惯犯，最好老实交代，有没有将图片上传网络！”

　　女警将偷拍者推走后，留下来的辅警则笑眯眯地对坐在沙发上的顾西洲与苏知意说：“小朋友，你们做的很好。”

　　“不过你们报警了，我们还是做得做做笔录。”

　　顾西洲点点头，瞥了眼坐在自己身旁，坐姿十分端庄的“苏南风”，心头直打鼓：“好。”

　　辅警见她们配合，也松了一口气：“看校服，你们是市一中的学生吧，都叫什么名字。”

　　顾西洲握紧了拳头，勉强镇定：“我叫顾西洲。”

　　“顾西洲……”辅警沙沙沙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名字，转眸看向了顾西洲身旁的少女：“那你叫什么啊？”

　　顾西洲转眸，与辅警一同看向少女。

　　在两人的注视下，少女伸手，以尾指将散落在鬓角的柔软发丝勾到耳后，万分淡漠道：“我姓苏，叫苏知意。”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知意。”

　　顾西洲望着少女清丽柔软的侧脸，心口像是被狂风吹过，豁然洞开。

　　啊……果然是这样。

　　这是苏知意，不是苏南风。

　　顾西洲怔怔地望着对方鲜活的面容，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昨夜梦里，那双怔然望着天空十分淡漠的眼，胸腔又酸又涨。

　　脑海一片混乱，一些梦境中的画面，疯狂在她脑海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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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台前，列车呼啸而过。

　　不过十八岁的少女站在她面前，挽起耳畔的发，仰头望着她，双颊泛红：“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了。”

　　少女顿了顿，做出了自我介绍：“我叫苏知意，冒昧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褪去少年时内向胆怯的顾西洲弯起一双眼，淡淡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苏南风的妹妹。”

　　顾西洲朝少女苏知意伸出了手，装出了一副落落大方：“我姓顾，叫顾西洲。”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西洲。”

　　在少女诧异的眼神里，顾西洲摆出了和善的面容，轻声笑：“我和苏南风是高中同学，你长得果然和她一模一样。”

　　是啊，简直是一模一样。

　　让她既恶心这个外貌，又无法自拔地爱着这个少女干净纯粹的灵魂。

　　这就是她们的初相识，在地铁站，在连续跟踪对方一个月后，所制造出来的一次英雄救美。

　　是顾西洲一切报复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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