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声》袖里糖

62、062

　　寒假倒计时一个星期的时候，姜凝接到了李译北的电话，约她见面。
　　姜凝拒绝了。
　　她不觉得他们还有见面的必要。

　　姜凝这一年多埋头苦学的样子和取得的相应成绩，她知道全都被李译北看在眼里。
　　如果先确定一个人喜欢你，那么他看向你的目光其实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心虚的是对方；相反，如果不确定对方是否喜欢你，就会心思不定时刻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在看你，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自己自作多情。
　　姜凝甚至还知道李译北通过自己班里的女生了解姜凝和戚尧的情况。

　　这不是感觉，而是康夏告诉她的。
　　“他八成是想等你们感情出问题了，自己刚好可以趁虚而入。”
　　姜凝从来没有那么想要做成一件事情过，她没有一丁点儿能浪费在李译北身上的时间。

　　康夏对姜凝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既佩服又欣慰。
　　“可惜啊，李译北现在离你太远了，他没机会知道你早就不是以前的你了，就算你不跟戚尧在一起，也根本不可能选择他嘛。”
　　姜凝听到这话，从题海里抬起头来，轻声开口：“我选过他。”

　　“什么？”康夏没有听清。
　　姜凝笑了笑，没有重复。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往上走，而李译北，还有他们在一起的那微不足道的三个多月，都离她越来越远了。

　　一整个冬天，姜凝都坚持在六点闹钟响起时准时起床。
　　天还没亮的时候开始背单词，晚上十一点前睡觉，前面十几年疯狂沉迷的社交网站在这期间一次都没有打开过，睡前不是背单词就是刷题。
　　原来时间不够用是这种感觉。

　　姜凝感觉自己能听得到时间一点一滴从自己身体里流走的声音。
　　某一次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背单词，一抬头，看到窗外漆黑一片，眼前的玻璃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她首先看到的是自己那半长不短的头发，起床后用皮筋随意扎了一下，已经散开了一部分，看起来乱糟糟的。

　　埋头行走这么久以来，心中升起了一个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问过自己的问题。
　　“这样下去，有意义吗？会有结果吗？”
　　姜凝与倒影里的人对视，胸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震撼。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十年后的世界末日了。
　　如果那是既定事实不可改变，自己现在的努力还有意义吗？
　　有的。

　　姜凝告诉自己，哪怕只有一天，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站在自己想站到的位置上。
　　死而无憾。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发现脑中闪过那些语句的时候，戚尧的名字并没有跟它们一起出现过。

　　姜凝发现，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好像跟戚尧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紧密了。
　　她好像完全是为了自己。
　　确定这件事以后，面对戚尧，姜凝总会觉得有点儿心虚。

　　明明他们根本没有确立关系，明明是戚尧自己说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的。
　　“我又没有强迫他……”
　　更何况，姜凝确信自己只是不再把跟戚尧站在一起当做是人生目标，只是把戚尧从自己的人生目标里剥离开来罢了。

　　她的目标不再是成为一个能和戚尧在一起合适匹配的人，而是那个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还是喜欢他的。”
　　同样，姜凝也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戚尧是否喜欢她？为什么还不告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些问题姜凝目前都不怎么在意。
　　她没有时间在意，她有别的事情要忙。

　　寒假结束后，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以后姜凝像是傻了一样。
　　戚尧还是年纪第一，而她成了年级第二，和年级第三总分只相差五分，和年级第一总分相差五十分。
　　康夏和沈宙都以为她是在努力过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变得不悲不喜了，实则不然。

　　一直到当天放学，其他人离开，她安安静静回到宿舍，把自己的成绩条拿出来，看着顶头的数字，想着排名第一的名字，呆呆地出神了好久好久。
　　这所学校优等生没有那么多，戚尧就像是天降的第一名，没有学生觉得自己能超过他，即便一开始有，现在也早就偃旗息鼓了。
　　姜凝知道，这或许是这辈子他们两个的名字和成绩排名离得最近的一次，因为这一次的考题没有很难，高分的人比以前多，拼的全是运气和细节，即便如此，就算是个意外，她还是高兴得快疯了。

　　她高兴到，看到手机上出现了戚尧的名字，就直接偷偷溜出宿舍，去敲了他家的门。
　　戚尧见到门外站着的女生显然被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没有接电话是在洗澡……”

　　姜凝这才回过神来，局促起来：“你找我什么事？”
　　“一个是想恭喜你，今天在学校里无论我跟你说什么你好像都没听进去……”
　　“是运气好，这次的题很简单，而且，除了你，其他人都……”

　　姜凝没说完，感觉这样说自己的同学不太合适。
　　她低头笑了笑，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成绩条，赶紧塞进裤子口袋里。
　　“那也是你的真实成绩，是你努力这么久该得的，还有……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题弄不明白我能帮到你的。”

　　姜凝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拿。
　　冷静下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简直像个傻子。

　　“糟了……”
　　姜凝问戚尧：“现在几点了？”
　　戚尧失语苦笑，让她自己去看时间。

　　“我就说我出门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人叫住我跟我说了什么话来着……”
　　姜凝揉了揉自己的脸，感觉这一天既是她人生中最闪耀的一天（在其他人看来），而在最在乎的人眼中，大概是她最痴傻的一天（在戚尧看来）。
　　“现在想起来，跟我说话的人应该是宿管阿姨，她说的应该是‘都几点了还出去？马上要锁门了，你出去可就进不来了哦’，而我压根儿没理她。”

　　戚尧被逗笑了。
　　姜凝瞪了他一眼，戚尧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该庆幸我住在学校旁边。”

　　姜凝愣住了。
　　“……”
　　这什么意思？这个走向莫不是……戚尧的意思是让她留宿在他家？

　　他们认识这么久了，这个房子她来过无数遍，从来没有留宿过。
　　姜凝咽了咽口水，本意是想掩饰自己的紧张，但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很好，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还是回学校看看能不能敲响阿姨的门吧。”
　　“别了吧，本来就是学校的大人物，这大半夜的，明天事情再闹大了。”
　　戚尧说的不错，姜凝在学校闹的那两次，再加上“浪子回头”的人设和备受关注稳步上升的成绩，无论是年级老师还是宿管阿姨都早就认识她了。

　　一般来说这么晚出门宿管阿姨一定会拦着，再不济也会多问几句，但看到那人是姜凝才放她出去的。
　　姜凝脾气不好，不受管教，但成绩还行，而且家住本市。
　　宿管阿姨一定想“学校老师领导都不管她，我管她那么多干什么，何况看起来是个有主意的，自己能卯足了劲儿把成绩提上去，做什么事也应该有她自己的道理，随她去吧”。

　　姜凝突然感觉心里有点儿累。
　　戚尧找出一套自己的睡衣交给姜凝，教她怎么使用浴室的花洒，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姜凝很疑惑：“你不觉得我神经兮兮的吗？”

　　“唔……看到你这么晚出现在我家门口还是挺吓人的，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缓过来了。”
　　“……”
　　姜凝低着头去洗澡，吹了头发出来以后，看到戚尧还在客厅看书。

　　“你怎么没去睡觉？”
　　她原本是想直接去客卧的，但思来想起还是觉得应该打个招呼。
　　苍天可鉴，她这将近三十年还没有过跟异性单独待着共处一室的经历，今天脑袋发懵导致的意外，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戚尧看起来似乎困了，见她出来，把书合上了。
　　“担心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好意思去叫我，干脆等你结束。”
　　姜凝来之前他就洗过澡了，此刻头发乖顺地搭在额前，刘海儿有点儿遮眼睛。

　　“要不要一起去剪头发？”
　　姜凝真的只是想到了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随口一问，但是看到戚尧那双愣怔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有点儿暧昧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身就往客卧走：“我困了，你也睡吧，晚安。”
　　“哎。”
　　姜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刻意放松身体，克制转身。

　　戚尧歪着脑袋看着她，好整以暇开口：“行啊，这周末去吧。”
　　姜凝干笑着：“好，地方你定。”
　　戚尧啧啧摇头：“去我定的地方，要是把你头发剪丑了怎么办？”

　　“没事，我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你的容忍度一向很高。”
　　是戚尧带她去的地方，怎么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