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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第 225 章 ...

  •   他也不知道这种信心由何而来,也许骆晨为他做了那么多本可不必做的事,才滋生出这种自信。

      又或者他本就和别人的看法不一样。别人更看重事物繁华外表,他却看重内里质地。

      祁宇曦说了这么多,屋里面的骆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知道祁宇曦一时痴迷,自己不会回应,也不可能回应,事情如果都像祁宇曦想得那样简单,按照自己心意想当然一意孤行,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伤心人伤心事了。

      你可以说骆晨怯弱,也可以说他理智,他确实怯弱,也足够理智。

      祁宇曦所不能想像的那些未来,骆晨就能从身边人身上见到活生生的例子。鲁毅和他的男朋友,正在面临死别。没有人能劝得动鲁毅,哪怕让他回家在床上休息一会儿,不要在重症室外日夜不停徘徊,可是他什么都不听不进去。

      鲁毅觉得他只要站在那里,他男朋友就会清醒过来。

      鲁毅想再听他男朋友说一次话,可是,谁都知道,那是人类的重度晕迷,不可能再转醒。维生装置一撤掉,那个男人的呼吸就会停止,可是鲁毅一直不肯撤。

      这个男人陪了他二十年,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只要那个呼吸机不停,他就认为这个男人不会死,他只是睡着了,那就让他那样睡着也挺好,至少他还活着。

      不堪一击的幻想,维系着这个男人的生命,也维系着鲁毅脆弱的神经。

      老秦也不管他,说他迟早会接受,只是那个男人会多受点罪。

      骆晨不想重蹈覆辙。他怯弱了。

      他默默听完祁宇曦的自我剖白,无它法,依旧似雕像一般无动于衷。

      看样子,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骆晨不想再尝试去说服祁宇曦,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并不十分真切了解他所说的是什么。

      骆晨喉头苦涩的滋味悄无声息的漫延,心里沉着铅似的,半晌才自嘲的笑笑,他们这种人,怎么可以奢望最普通的情感呢,那对于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无法拥有的问题。

      他刚刚进入组织的时候,曾听他的一个教官说过,他们这种人,是受了诅咒的一支人,这不灭的灵魂和身体,将永远在路上,不为任何事任何人驻足停歇。

      他们永远没法停下来。

      他们就像是那种无脚鸟,只能够一直飞一直飞,飞过儿童嬉戏的花园,飞过伴侣喁喁细语的屋头,飞过繁忙无隙的石头森林,飞过迎来送往的医院,飞过绿草如茵的坟园,在风雨中休息,一生中无法停歇,唯一一次落脚,却是死亡的时候。

      不,他们没有落脚的时候,他们在飞翔时,就会化为灰烬,被一阵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祁宇曦虽然做好了骆晨不会回应他的准备,可是当骆晨真的不回应他,他还是感到刻骨的难过,同时他又安慰自己,给骆晨一点时间,事情总有转圜的机会。

      他在门外守了不多长时间,李阿姨就来上门投喂,祁宇曦不好意思跟个委屈媳妇似的蹲在人门口,只得三步两回头朝李姐走去,心不在焉的跟李姐说话。

      李姐手上拿了一点东西,后面还跟着两个长相普通的高大男青年,人手两个超大购物袋,硬是把三门冰箱塞了个满满堂堂,然后就自动退避出去了。

      李姐看祁宇曦魂不守舍的神情,心想两人怕是闹别扭,就小声传心经给祁宇曦:“骆先生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屋里,没事,等他自己想通了,就自己出来了。别太担心。你们吵架了?”

      祁宇曦摇摇头:“算不上是吵架,嗯,观念分歧吧。”觉得他们两儿要是吵架了也还好些,不是这种不上不下的磨得人难受。

      李姐一边手里麻溜的做饭,一边若有所思说:“这人啊,最怕钻牛角尖,钻进去就不容易钻出来,有的时候,别人还真帮不上忙。尤其人拧巴的时候,边上的人只能干着急,说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给点时候,说不定他就一点一点就琢磨通了,你说是吧。”

      李姐本想安慰祁宇曦,不由话头就说到自己身上,“那会儿,好不容易拉拔长大的儿子咻一下就没了,我就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天天躺床上都没法起身,可是哟,我那孙子在边上蹿来蹿去的,小手小脚的,眨着个大眼睛,对这个那个充满了好奇,没法呀,我要是死了这小孙儿不也跟我上黄泉了,我怕我儿子怨我呀,只能爬起来给小娃儿找吃的,老天爷留着我的命,就是为了照顾这娃儿,我不能就这样一抹脖子走人了。”

      李姐说起伤心事,语调哽咽,但终是没有哭出来,“后来,就遇到骆先生,给工作还给上户口,我这希望也就一天天燃了起来,我就想啊,人啊,还得自己看开点,要不,真是把自己往坑里带,连带别人受累。”

      祁宇曦频频点头,觉得李姐说得话糙理不糙。可是想到,总归需要骆晨自个儿想开,自己能做的就是在边上上眼药吧。

      李姐总感觉祁宇曦又廋脱相了,端了大骨就来熬汤,大火烧开,小火慢炖,同时还手脚不停地又做了五六样小菜,最后她老人家亲自去请骆晨,三推四磨,骆晨还是出来吃了饭。

      虽是面色无异,但是吃饭的时候,骆晨几乎和祁宇曦是零互动。既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李姐就当两人吵架劝慰了几句,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等两人吃完饭,也不耽搁,就自行撤走,留下两个当事人自行解决。

      送走李姐,骆晨往书房走,祁宇曦挡住他,还没等他说点什么,骆晨就身子往边上一侧,想绕过他去。

      祁宇曦只得急急追上去,“你慢慢考虑,不急。我知道,你总会有想通的一天。我不逼你。”

      骆晨并不停滞自己的脚步,走到书房门口,他捋了衬衣袖子,“你看下这里,刚长的新肉。”

      祁宇曦跟着他后面没留意,直接就撞将了上去,听骆晨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但也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想让他看伤口,心里还是沉了下去:骆晨还是执意先前的态度,不肯给他一星半点的期望。

      祁宇曦这么一想,心头不由有些冷,“看了能改变什么吗?”

      说完祁宇曦就撇开了头,就想发泄下自己莫名的怒气,骆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那他凭什么骆晨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骆晨见祁宇曦扭过头去,心里又气又笑,升起一股劲儿,你不想看,我还真就让你认清事实,省得成天就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手一抻,横过祁宇曦的面前,“只是让你确认下,要不你还会认为我是做假。”

      祁宇曦再扭不得,只得直冲着那伤口扫了一眼,果然,长长的划痕又缩短了。翻开的皮肉已干涸,周围翳着一层比之前更厚的组织液,愈合非常明显,看起来非常像过了两三天的伤口。

      祁宇曦蹙了下眉,还是那句话:“伤口我看过了,心意还是那样。”

      骆晨觉得两个成年人这样小肚鸡肠拉扯,尤其他年龄还比祁宇曦大那么多,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明天就没事了,去休息吧。”

      从他们傍晚纠缠到现在过去了四五个小时,骆晨总让祁宇曦睡一觉,“睡一觉,又不能改变什么!”

      “至少可以让你清醒点,认清事实。”骆晨寡淡地说到。

      “我现在很清醒,不需要睡觉回避现实。我知道我们两个都需要时间去接受一些东西,只是希望你不要……”

      没等祁宇曦说完,骆晨就拍上了门,徒留祁宇曦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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