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扣》脂肪颗粒

9、第九章 冬虫夏草人心狠

　　隆冬时节，外头刺骨的冷，贾环揣了毛皮护手和手炉窝在床上，屋里的炭火烧的很旺，热乎的让人只打瞌睡。
　　赵姨娘坐在贾环身旁，将新下的盐水花生拨了壳，放到碗里，伺候贾环拿着当零嘴。
　　荷香（贾环和赵姨娘身边的丫头）将刚沏好的浓茶摆在炕桌上，又跟赵姨娘一起剥花生。
　　赵姨娘道：“荷香，我前儿叫绣的荷包做的怎么样了？”
　　荷香今年十四，才分到贾环房里没几天。长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家里头的给了不少孝敬，原想着能送到宝玉院里当个二等丫鬟，谁知到挤破了头最后竟分到了环三爷房里，心里头自是有些不大乐意，伺候上虽然也得体，可终归不把贾环和赵姨娘放在眼里，心正恼着怎么就跟着这么两个混不吝的主，此时想也没想随口道：“姨娘忘了，姨娘是叫杏蓝姐姐绣的，又没叫我做。”
　　赵姨娘沉下脸：“小蹄子！和着你不是这屋里的丫鬟，我吩咐的事情还得求你一声。”
　　荷香一见刚才话说过了，忙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赵姨娘朝门外叫道：“杏蓝，杏蓝。”
　　杏蓝穿了一身水色的棉袄，手里端着一叠百浩芽进来：“姨娘有什么吩咐？”
　　“我叫你绣的荷包呢？拿来给我瞧瞧，过几天我外甥过周岁，得提前把东西送过去。”
　　杏蓝笑道：“可是不巧了姨娘，这几天太太身子不大舒服，要百浩芽碾碎了的汁抹身子，太太屋里的人忙不过来，就叫了我们屋里的四个丫鬟过去，您吩咐的事情就撂下了，姨娘既然着急用，我这就去把菊草和梅叶叫回来，见天晚上赶着做作，明天应该能完工。”
　　赵姨娘有点气，抿着嘴道：“不用了，太太病了，你们都在跟旁好好伺候。”
　　待屋里的丫头都出去了，赵姨娘才狠狠地撕着帕子道：“真真气死老娘了！”
　　贾环边吃花生边问：“这些丫头难道就没有一个和你知心的？你在这府上府上当姨娘可是有些年头了，怎么连身边的丫鬟都笼络不住？”
　　赵姨娘一把夺过贾环手里的碗，骂道：“吃！吃！你就知道吃！看到你老娘我被这几个小粉头欺负，你看着高兴是吧！”
　　贾环急忙安抚：“好了，好了，别气了。这些个小丫鬟收拾起来还不方便，有事没事多大赏她们些银子，她们看在钱的份上自然也就忠心了。”
　　赵姨娘气道：“多给些银子？我们哪里来的银子？你和我每个月才各二两银子的月钱，出去吃穿，还要筹备礼金，这赠礼、红白礼金、省亲礼金哪个不得提前备下，以免到时候抓空，再剩下的就没多少了，我们上哪儿凑多余的银子打赏这些吃里爬外的小狐狸精。”
　　贾环奇道：“前几天我给你的那封五百两的银票呢？怎么不见你拿出来使？”
　　赵姨娘挺了挺身子，似有些得意般说道：“这是我儿子孝敬我的钱，才不便宜别人！”
　　贾环被气笑了，乐呵呵的看着赵姨娘，胸膛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赵姨娘上去捣了贾环两捶，嗔道：“笑什么笑！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贾环问道：“我们府上丫鬟的月利是多少？”
　　赵姨娘道：“老太太屋里八个大丫头，太太屋里四个大丫头都是一两月钱，宝玉屋里八个二等头和我们屋里四个二等丫头是一千文，三等都是五百文。”
　　贾环道：“这样，我们屋里的四个丫头你都私下里给她们贴补到一两。”
　　赵姨娘呼道：“一两！咱们又不是不过日子了！给她们！哼！”然后又略显嫉恨的说道：“都是这府里头的爷，他宝玉虽然明面上也是二两银子的月钱，可是他每天花钱如流水，随便扔出去打赏下人的钱就够我们娘俩吃上一个月的了，谁知到究竟给了他多少月钱，还跟我们装什么大度，显得环儿和他宝玉是一样的，我呸！”
　　贾环无奈的笑道：“好吧，你把银子都揣怀里藏好了，可千万别藏得太好连自己都找不找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就不用操心了。”
　　赵姨娘斜了贾环一眼，继续给贾环剥花生。

　　却说这天晚上二门上传事云板连扣了四下，外头人传到：“宁府上蓉大奶奶没了。”贾环与赵姨娘急忙起身掌灯到太太处候着，不多时凤姐也来了。
　　此事来的甚是突然，一屋子的人都立马嚎啕大哭，贾环也跟着落了几滴眼泪。
　　然后就急忙要出门去给宁府里吊丧，却说天还未大亮，贾环独自急匆匆的穿过花园往二门赶去，却见花园的路中间横着两个人影，细看之下竟是宝玉和他的一个丫鬟。
　　贾环急忙闪身避在一棵树下，说起这个宝玉，如果他不是贾环的‘亲哥哥’，贾环也就不会这么讨厌他了。贾宝玉果然人如美玉，一个男子却生的玲珑剔透，独有一番风流姿态，就相貌而言说他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而且此人也不若府里的贾珍、贾琏等好色无耻、贪婪荒淫，就一个富贵家里嫡出的公子哥而言还是不错的，只可惜他挡了贾环的路，所以他在贾环看来早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而贾环和贾宝玉这对兄弟平日里也往往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相看两生厌。
　　此时贾环只是下意识的躲了起来，不想跟贾宝玉碰面。却听到贾宝玉不耐烦的口气道：“行了，行了，我这就去了。”
　　那丫鬟拽着宝玉的袖子拉住他，温声道：“你别难过，他们府上出了白事都是伤心。你去了若再哭出个好歹，叫他们府上又多添乱。”
　　宝玉道：“无碍的，我怎么会哭出好歹来呢？你莫挂心。”
　　丫鬟状似平静的说道：“这些日子林姑娘去了扬州，你的魂也像跟着去了一样，也不理我们，我知道你心里寂寞。再加上又出了这事，你心里就更是难过了，我知道你不好受，对我不用憋在心里，你去吧，早点回来。”
　　说着那丫鬟给宝玉理了理腰间的衣物，然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去，又独自呆愣了半响这才转身走了。
　　贾环从树底下钻出来，心道刚才那丫头大概就是宝玉身边的袭人吧，果然不错。
　　一番话说的自己这个外人都心里熨帖，更何况是被关怀备至的宝玉，只是关于林姑娘的那两句怎么听怎么像埋怨人家姑娘勾引了宝玉。
　　心道姑妈家的女儿林黛玉千里迢迢从扬州投奔外婆也不容易，看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把她许配给宝玉当宝二奶奶，可是不知为何至今还未定下亲事。自己的这个哥哥倒也有些痴情，林姑娘的父亲病重回乡探望，他竟数日跟着茶饭不思。
　　扫掉心中的杂事，贾环奔向东府里，东府府门洞开，白灯笼分挂两旁，明如白昼，内力人来人往、哭声震天撼岳。各房的男丁和远亲近友都到齐了，众人脸上皆是悲戚，可笑的是贾蓉不见有什么大动静，反倒是这秦可卿的公公贾珍整个哭的泪人一般，而贾珍的夫人尤氏却称病避而不见。贾环心里犯了嘀咕，想起日前赵姨娘跟自己说过的那件事，心道莫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这家子的内里就太脏了，称什么豪门世家、公爵府门。
　　贾环自己前世虽说是家中庶女，但家中父辈乃是科班出身的朝廷大员，对子女的教养首先需才德兼备，内涵高雅，其次才学人情世故，通达实务。像这样的丑事莫说是发生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听上一听恐怕都要污了耳朵，所以心中对这贾家鄙视至极。
　　待到这日忙完了，贾环回去赵姨娘处，向她问道：“我有些事情看不大明白，今日贾家给孙媳妇办得丧事未免也太隆重了些，若按你说的，就算孙媳妇和她公公有了些什么，珍大哥心疼所以补偿的多些，可也不至于这般。你可知今日北静王爷特来吊丧？”
　　赵姨娘也是懵懂不明，只是骂道：“这么个□□，生前勾三搭四，死后还得了这么多祭奠，也不知道前世修了多少福。”
　　而这回丧事，凤姐却是大出了风头，一时之间成了真正的当家奶奶，说一不二的主。

　　这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闹热非常。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吓得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贾赦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等语。那时贾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皆在一处。听如此信至，贾母便唤进赖大来细问端的。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