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树与蛇》陆远山

1、晨妆

　　白色大理石雕刻的艾欧尼亚柱子围绕露台，高度停留在那纤细的腰肢以上。
　　女仆送上大捧的玫瑰，海伦低头浅嗅到选出最喜欢的一朵，咬在唇边。轻轻依靠在栏杆上将一缕卷发拢到胸前，用一把很有光泽的木头梳子梳理。
　　这期间有几根头发掉下来，她随手扔下露台。
　　露台下方的人群陷入无声的轰动，推搡着接住那几根掉落的头发。
　　很快又归于沉寂，人们安静的欣赏她的美丽，仿佛朝圣一般，将玫瑰花举在胸前。
　　女仆为她端来水，被吻过的玫瑰花泡在水里，溶解着芬芳，水珠顺着脖颈的线条打湿轻薄的睡裙。
　　雪白的脂膏涂抹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颈，脸颊，随着按压被缓缓吸收。
　　观众随着她的动作屏住呼吸。
　　等一切结束时，又过了许久，所有人几乎同时猛吸了一口气，面露痴迷的呼出。围绕在她露台下的人群这才散去。
　　这座城市因为她的美丽繁荣，她的家族因为她的美丽富有，为她写的诗装满图书馆，为她唱的歌穿越森林与荒漠。
　　直到国王提出想见她一面，教会送来教皇的亲笔信。她的家族左右摇摆，不想衰落于皇权和教会的较量中，所以他们将她扔给了莉莉丝女爵。世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是魅魔，吸血鬼或者其他非人的生物，但她美丽且富有，没人知到她到底多有钱，她的城堡昼夜不停的开着奢靡的宴会，最好的美酒佳肴都在舞会的餐桌上，就算是国库也经不起这种消耗，可那宴会上开了几十上百年了。
　　海伦为了家族同意了，她走的那天，城中不论男女都哭泣为她送别，人群堵塞街道，还是她亲自下车疏散。在城门口，人们目送她上了装满玫瑰的马车。
　　莉莉丝女爵没派人迎接她，负责她的仆人直接将她带到了舞会上，在她踏入门口的那一刻，第一个人看到她后，安静蔓延了整个宴会厅，女人们用扇子挡住自己胸口裸露的皮肤和泛红的脸颊，害羞的看着穿着庄重礼裙的海伦，男人放下烟和酒，只将目光专注于她，乐队也停止了演奏。
　　女人略微沙哑的喘息有些突兀的传来。
　　“请问，莉莉丝女爵在哪里？”
　　“音乐怎么停了？”那道女声问。
　　声音来自角落，人群为海伦的视线让路，角落的沙发上，衣着华丽而暴露的女爵正骑在一个男人身上，裙子遮挡下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真扫兴。”她似乎不满意男人的表现。
　　顺着男人的目光，她看到了海伦。
　　“真是个，美人儿。”
　　她轻浮的吹了声口哨，起身向海伦走来。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莉莉丝用手指轻浮的挑起海伦的下巴。
　　看见海伦全貌的那一刻，莉莉丝如同被闪电击中，愣住了，眼前仿佛升起一层来自远古的雾，带她来到荒原。
　　那时她不愿意依附于亚当，选择了离开伊甸园。她没有火焰剑，也没有健壮的身体，只能狼狈的在危险的世界里求生。白天忍受太阳的曝晒，夜晚藏在岩缝中躲避野兽。
　　在那些荒凉冰冷的梦中，在发酸的嫉妒中，她见过这张脸。疼痛饥饿纠缠着她，伊甸园外的野兽威胁着她的生命，她不后悔离开，她只是不想看到亚当那么好过，凭什么是他留在伊甸园。她心中升起恶意，变成毒蛇悄悄回到了伊甸园，引诱天真的夏娃吃下禁果。
　　时隔太久，那些记忆已经风化，只有在梦中才会偶然见到女人纯洁的眼神。
　　她向她祈求得到食物，夏娃为她捧上甜美的水果和脆爽的叶子，她都拒绝了，她只想要一个生长在伊甸中心的苹果。
　　夏娃抱着她来到树下，咬碎了苹果喂给她。
　　她当着夏娃的面变回了人形，在夏娃不解的眼神中，将苹果喂了回去。
　　亚当知道夏娃吃了苹果时，他没有责怪夏娃，而是也跟着咬了一口……他们一起离开了伊甸，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夏娃。
　　那面前的女人又是谁呢？
　　是上帝送给她的诅咒吗？她想，靠近海伦，在几乎块吻上时被海伦推开了。
　　她再次打量海伦的脸，确实和夏娃一样，但她不是夏娃，她的目光不像夏娃一样纯洁，那瞳孔中是高傲，眼睛的主人等待着庄重的对待。
　　莉莉丝牵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海伦虽然轻微的皱眉，但没有拒绝。
　　“我就是莉莉丝。”莉莉丝的眼尾上挑，毫不掩饰自己的坏笑。
　　紧接着，就拽着海伦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脸上做出暧昧的表情。
　　宴会厅原本安静的人群重新动作起来，继续调情和被打断的动作。甚至有几个男女向她们走来，发出邀请。
　　海伦抽回手，在身侧用力握紧。
　　“海伦。”她提裙屈膝，又快速起身。
　　她用目光巡视一周，宴会厅再次冷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