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二
言冰云病危了。
短短五日,言府进进出出十来波医者,从宫廷御医,江湖名医,再到监査三院的用毒老师傅,言大人把能用的人脉全用上了,把能请的都请来,一波波的人来来去去,愣是谁都没查出言冰云到底怎么了,只说凶多吉少,让家人要有心理准备。
凶多吉少......
沈婉儿从起初听不得这四个字,只觉得头晕目眩,到后来也慢慢麻木了,泪眼婆娑地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言冰云,紧紧握住他的手。
不过,小言公子倒真命硬的很。
昏迷五日,又连着发了五日高烧,待他半眯着眼睛偷瞧着有人给自己换额头帕子,居然一把搭住对方的手臂,随随便便咬下一大圈血印。
“啊——!”
虽说第一次偷袭成功,但言冰云毕竟昏睡了五日,滴水未进,待沈婉儿吓得往后连跳两步,言冰云纵是恶狠狠地瞪着她,也只有无力半抬着软绵的手臂,愣是够不着沈婉儿的衣角。
“嘶——”
他突然像动物一般朝沈婉儿低吼了一声,如同野外的动物看中了自己的餐食,一副要生吞活剥她不可的模样。
“你?!”
沈婉儿出乎意料地握着自己被咬出血的小臂,朝着对自己呲牙咧嘴的言冰云,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是怎么了?
认识言冰云已非一两日,此人素来冷面,纵使过去再危机的时刻,他也从未对她红过眼。
今日不知出哪门子邪乎,这位言公子不再顶着那张高高在上的冰块脸,他的凶恶是直接的,他要吃人。
“你.......你究竟何人?”
这人绝不是言冰云!言冰云纵然对他再是生气,也从未曾有过这种攻击性的眼神,他现在凶悍地像一匹狼!
沈婉儿心中一颤,脑袋里还没想明白,却见“假”言冰云已然掀被子想要下床,着急忙慌跑去桌边,抽出言冰云之前掉在醉新楼又被送回来的软剑,柔柔弱弱的姑娘颤巍巍地指着这个“陌生人”说道:
“你,你别过来!”
她虚张声势地指着言冰云,颤颤巍巍拿着剑的姿势可笑极了。对方自然也没把沈婉儿的威胁放在眼中,一把把被子掀开,作势就要扑上来,吓得沈婉儿顾不上仪态,连忙转身逃命。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沈婉儿还没逃出那道木门,只听见背后“噗通”一声,言冰云连滚带摔,上半身已然蹭到了地上,两条腿却木愣愣挂在床沿上,他的两只手使劲地撑起自己,而腰部以下却浑然不动,像是两根长木头,一动不动地架在床与地之间。
眼看着虚弱的“假”言冰云吃力地做着挣扎,他双手无力,来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硬生生靠惯性至整个身子都滑落在地上。
沈婉儿见此情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自幼心善,此刻紧抓着门把手,看不得别人受苦。
更别说是言冰云,她曾一心想与之白首偕老的相公。
“你少装模作样。”
终究,沈婉儿无法对言冰云的事置身事外,她的心中即便满是困惑,也无法就这样视而不见。
她放下剑,慢慢地走到言冰云跟前,但并不敢靠太近。
“别装神弄鬼,你到底怎么了?”
“啊——!”
这一靠近简直是送羊入虎口,言冰云一把抓住沈婉儿的裙摆,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地嘟囔。
“夫人,是少爷醒了吗?”
连门外的丫头都听到了动静。
“小翠,你先去请大夫来。”
正当沈婉儿还想嘱咐门外的丫头不要大声声张言冰云已经醒了,只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握住,然后下一秒她这轻飘飘的身子便随着那只手用力的牵扯,被砸到言冰云的身上。
“你——!”
还未来得及斥责,言冰云的脑袋重重栽进沈婉儿的肩窝里。
他垂下眼,终于安静了一会儿。紧跟着,便在寂静中狠狠咬下一口,血淋淋。
“嘶——”
一阵剧痛之后,沈婉儿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肉都快被言冰云硬生生咬下来一块,她气恼地铆足劲把对方推向一旁,也不管他被推得东摇西摆,双手在空中紧张地抓扶了两下。
“言冰云,你怕是疯了不成?!”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变成了这样,沈婉儿痛的眼泪直流,满眼委屈。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连着五日,自己不眠不休地在言冰云的床榻前照顾。除了头一晚,她因受了刺激晕了过去,待醒来之后,便再没离开过言冰云的屋子。之前的大夫一个个都诊断不出言冰云到底中了什么毒,只说他脉象诡异,怕是熬不过这几天。沈婉儿没想到自己说的”永不相见“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一夜没了脾气,又是帮言冰云喂药,又是给言冰云擦身,送走了大夫,还要不断安抚受了刺激的言老爷。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见过世面,这会儿面上不急不躁,一切亲力亲为,对内对外事事无巨细,安排得井井有条。
不过话说回来,如实没有这档子突如其来的事情,沈婉儿怕永远都是言冰云藏在家中的金丝雀。嫁入言府后,言冰云从不让她参与任何事务,他把她看的紧,事事不让她碰得,外人看来小言公子哪像娶了一位少夫人,分明请了一尊菩萨回家。
“坏——人——”
没等沈婉儿反应过来,言冰云双手抓着床沿,恶狠狠的盯着她看。他的嘴里竟然突然蹦出了两个字。这口吻,哪像像平日里少言寡语,城府极深的暗探头子,分明就是一个三岁小孩儿的语气。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人僵持不下,言冰云那一对木楞楞的长腿始终横在他和沈婉儿中间,碍事的很。
中了毒又醒过来的言冰云虽说没有一命呜呼,但沈婉儿总觉着哪哪都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她从地上撑着起身,刚站稳便看见言冰云那身白亵裤中间流淌了一堆明显的深黄水迹,那分明是......
然而言冰云本人似乎浑然不知,还对着天花板一个劲地“坏人”“坏人”的叫。
“你!”
沈婉儿瞧得一个腿软,差点又跌坐回地上,她还没完全消化,身后的门便被带着大夫急冲冲赶来的小翠推开。
“少奶奶,周大夫请来了!”
这一晚上,言府灯火通明,言冰云的屋里进进出出已过去三波大夫,也不知道是南庆的大夫太无能,还是言冰云这次真的完蛋。
这诡异的毒把他的经络和神智全给搅坏了,不仅智力下降到三岁孩童,没了记忆,大字不识,认人不全,还落下了身体残疾。
自腰腹以下全无力气的言冰云,明明四肢完好,却怎么都动不了,如今的他,别说动武,甚至连自己的大小便都没有知觉,无法自控。
简单的来说,小言公子的命是保住了,不过却残废了个彻底。
腿疾加上失智,让言冰云的父亲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一旁的塌上,整晚无言。
“那大夫,我儿子还有希望能治好吗?花多大代价,老夫都舍得的。”
看着言大人顿时老了二十岁的表情,沈婉儿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她此刻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反倒一滴泪都留不下来。
“若是能找到下毒之人,那尚有一丝希望罢。”
就这样,监察院的头号暗探头子,言小公子因为贪恋烟花之地的花酒,把自己喝成了残废。
一时间,言家名声俱损,言大人直接卧床不起,而沈婉儿硬着头皮,接下了府上一切的琐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