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官2：何须待到天明时》记忆犯了错

1、第一章

　　程家明
　　下午一点，刚被授奖“人民公仆”的国防部长临时被推进医院，肝胆外科的医师全体出动，院长王伯在前面推着车，嘀咕着大约是有危险了。待到三点，手术结束，医院门口一大堆记者，忧心忡忡。看见我，连忙举起摄像机上前发问，我示意现在还在危险期，需要静养。
　　傍晚，外面开始下雨，稀稀拉拉的，车里没有雨伞，我跑着回到家，王姨赶忙递来干毛巾和拖鞋，我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擦头发，四周没有点声音，气氛诡异。斜眼看去，老头子在翻外文杂志，表情看不十分清楚。家阳看见我，不动却向我投来了个自重的表情，这是他一贯的暗号，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捉摸不定老头子的意思，与其猜测他的心情，不如自己活得逍遥。十分钟的沉默，我站起身欲上楼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家明，你过来。”
　　转过身前，我笑笑，该来的终究要来。
　　“听你王伯伯说你跟了陈博导，怎么回事”他头也没有抬。
　　“多学点东西。”这是个好理由，可惜这一家子里向来我不及家阳好学。这时，家阳递过他削好的苹果，我接过来。
　　“哼……”
　　好一个哼。
　　“顾卫庭怎么样？”
　　“王伯说已经过了危险期了。”外交部和国防部，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向来关系甚好。
　　“没什么事，我上楼了。”我急于抽身。
　　“你能有什么事”，他抬起头，提了提眼镜，从头审视我一遍，“干一行精一行，我想你懂，别惹太多事。”
　　“知道。”我自嘲，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吝啬字数。
　　他没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僵住。我就想起半个月前，我拿到硕士学位后被“遣送”到医院就职时的气氛，颇有些“刑场两万里路”的感觉。王伯作为院长，自然开心提拔一个前途无量的外交官的儿子。我一天天上班，诧异于我的人生何时这么一帆风顺了去。于是便也年少轻狂地为了个女人读了博，肝胆外科的陈博导早给医院写好了说明书，博士课题和工作有关。当然，人算总不及天算，我这方刚刚办了手续，那边就吹了，这又是后话了。

　　我上楼后，开了衣橱拿了件外靠，打开窗户，空气清新，哎，家阳削的苹果还真不错。
　　说曹操曹操就到。家阳上来，杵在门口，像一个雕塑。
　　“进来吧”我给他拉了椅子。
　　“哥……”
　　“想当说客？”自小，我们人生观价值观就颇有分歧。
　　“……”他沉默。
　　我呵笑，转向书架抽书，奇怪，上次看的书好似移了位置。
　　“恩……”看得出他在思考措词，“你忙得过来？”
　　“怎么说？”我翻开书，就看到里面的一句话：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工作和读博”家阳继续说，有些谨慎，又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哦，好问题。我寻思着，耸一耸肩“个中滋味，自己体会。”
　　“哦。”他的眉毛拧在一块。
　　哈哈，小孩子。我想起小时候他偷了我的打火机去烧自己的眉毛，为了这事，我没少挨骂。那个打火机也一直被我放在书架最上头，随时拿下来告诫自己：程家明，东西要好好放，要放，也不要放程家阳同学够得着的地方，少惹事。
　　家阳看见我抽下来的书，饶有兴趣。我奇怪，他大学不是学的法语么？他问我，你还看这个？我说偶尔翻翻。我不常回这个家，但是书架上的书却有些舍不得。
　　家阳继续说：“上次我看你书架上还有本原版圣经，借我吧。” 难得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法语英语一点都不落下，是个当间谍的好料。我们兄弟俩承蒙父母的基因，一个英语还不错，一个法语有天赋。
　　家阳走后，我又走到窗口，天气预报说今晚有二级风，我点起一支烟，思绪飘远了。想起昨天做的梦，我跑在操场上，全身热血沸腾，心跳加快，我摸着自己的胸口，却发现胸口一片冰凉，空荡荡的，一个趔趄，摔倒了，也醒了。哈哈，我干笑，再次提醒自己，少惹事。是个好词儿啊。

　　夏添
　　开学报到的时候，我迟了两天。学工办的老师说：“哎呀，同学，联系你好几次了，以为你不来了。”我心里想，好不容易考上来都交了学费，我不来也得来啊，但一想，又改口道不好意思老师，我刚搬家。
　　恩，是家里的事情。
　　我接过老师手里的钥匙，一个人屁颠屁颠地拖着偌大的箱子，到处乱撞。
　　开了寝室的门，有一股淡淡的油漆的味道，估计是新粉刷过了。我卸下行李，到现在才觉得一个人提着有点酸。阳光照进来，九月份的天气，忽晴忽阴，记得昨天还是下雨的，我和妈妈刚刚去看完爸爸，给他送了些东西。对，就是高考前妈妈从监狱长那打听到爸爸剩下的一年要转到这里，我才报的这个语言大学。
　　我把书一本一本整整齐齐地放好，看看手中的课程表，中国现当代文学，唐雍波，一看就是个文艺老男人，古代文学，周长治，估计是个希望国家长治久安的文艺男人。我一直看到最后，才勉强发现了一个女老师，大学英语，傅明芳。
　　天气甚好，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心想以后我就在这里度过四年了。北方的天气不及南方，我突然竟然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我蓦地发现还不知道寝室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于是赶忙跑去看门上贴着的纸，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夏添，胡路路。
　　是此刻的我，夏添。
　　门档里不知何时塞着一份B城晚报，正面赫然的标题“国防部长昨日入院，人民公仆鞠躬尽瘁”，我笑笑幸而后面没有跟上一句“死而后已”。往下斜，便是一张手术车途中被抓拍的照片，众人包围中的部长只露出一个头，而车尾处的一个医生由于距离近，整个侧脸线条分明，让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演员作秀，轮廓鲜明，挺直的鼻梁，一弯薄唇，手指纤长抓住手术车，一个白大褂还穿得这么性感，我在想，这样的一个人现实中是怎样子。

　　晚上，那位叫做胡路路的同学终于回来了，短头发，穿了件短袖，很是清爽。我看见她，微微笑，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她却说：“哎呀，你终于回来了，老师打了很多通电话，问我你来了没。”
　　“有些事耽搁了……”我有些局促，抟着手。
　　“没事没事，多接几个电话，不能便宜了移动那孙子。”她笑的一脸灿烂。
　　“……”
　　“哎，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就特喜欢你那名字，多好，就和那庐山面目一样神秘的。”我有点转不过弯来。她继续道：“我么，爹娘不才，俗名胡路路，呐，只要你不叫我葫芦娃，其它的称呼随便你了。”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一下子从床上蹦出来：“你说，你怎么来得这么迟。今儿个我还寻思着叫上老年腰鼓队，去车站接你去”
　　气氛带动，我也跟着贫“那有没有帅哥腰鼓队啊”
　　结果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你还不知足，还得瑟，帅哥要是会腰鼓，早给雪藏了。”

　　一室温暖，这样的夜晚并不十分难熬。半夜不知为何我疼醒过来，捂着胸口，又想起了家里的妈妈，她总是舍不得说几句重话，我的脑袋一下子又切换到小时候她问我，如果有一天她和爸爸离婚了，我会跟着谁。我泪湿了一角枕头，这么折腾下来，身体又不疼了，于是，干脆什么都不想，蒙头睡去，直到天亮。

　　一夜无梦，但愿是个好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希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