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有朝一日山水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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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以为情比金坚，纵然是七海连天也会干涸枯竭，纵然是云荒万里也会分崩离析，相爱的人也终将相守在一起。
只是这世间的种种生离死别来了又去，无法把握，有如潮汐。
我们那么渺小，可偏偏还承诺“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就好像我们真做的了主似的。
留给柳三的信之前只写了一半，我抓紧补全，字迹潦草跟狗爬似的，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写完之后，信和食梦貘手链放在一个小匣子里，藏在夏妈的枕头下面。
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步骤也策划的很精细。
带青木出了城。
虽然我心里老是不安地觉得会有哪个环节出岔子，但直到现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偷偷摸摸走向和西决约定见面的地点，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清蒦的背影，似乎已经等了我很久。
西决衣衫的样式非常简单，浅浅的蓝色，更衬得他肤色胜雪，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整个人有一种淡薄而温柔的气度，如同海浪翻起时的泡沫，又好像是初夏蓝天中飘过的浮云。
我一脚深一脚浅地朝他跑过去。
这种感觉真是很好的，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我，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我知道，总有这么个人，永远是沉稳的，可靠的，一转身就能看到。
“西决！”
“瑶瑶，你太任性了。”虽然那么说，但他身后牵了三匹马。
“你也陪我回去么？”
“路上危险，我不放心。”
听了这话，就像寒天里喝了杯热茶一样感动，“那我们快走吧。”
我一脚踏在马镫上，刚要翻身而上，却听黑暗里传来细微的破空之声，西决在千钧一发之时从背后抱住我摔在地上，伴随着利器入肉的沉闷声音和惨烈的嘶鸣，受伤的马匹像发疯似的踩过来！
因为之前摔在地上时我压在西决身上，此时马蹄当胸踏来，不死也伤，我的瞳孔都因为受惊而扩大了。
西决的手臂牢牢扣住我的肩膀，腾出右手猛然出剑，硬生生地把马匹砍成两截！
鲜血喷涌而出，我的脸上、衣服上，几乎被温热带着腥气的液体浸了个透。
狼狈地站起身，青木双刀早已拔出，警觉地看着暗器飞来的方向。
黑暗的树林里，慢慢走出四个人。
左边的两个女子是昨天才见过的，艾家的两姐妹。紧挨着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子有着和她们相似的面容，神情怨毒。
而最右边的女人，看得我、西决、青木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身段小巧玲珑。上身浅黄色的衣服又紧又短，蜜色的腰肢露出了一截，下身穿着肥肥的裤子，在脚踝处收口，胳膊上和脚腕上带了无数粗细不一的银镯，互相碰撞清脆作响，像极了壁画里的飞天罗刹。
一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显得非常可爱。
可是，她的指甲是黑色的，虎口有小小的“唐”字。
这个女子我是见过的，当时扬州城外她和另一个男子曾想把我带走，是白乙涵将他们拦下。
青木胳膊张开，把我护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艾家的姐妹压根没搭理他，只是咬牙切齿地越过他的肩膀看我：
“小贱人，还没偿血债，你休想从我们姐妹眼皮子下逃走！”
我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就快堪比窦娥了，“这……冤枉啊！她们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恰巧因为一些事非得离开形香城不可，和她们无关……”
艾家姐妹杏眼圆瞪：“还想狡辩？！你口口声声说巧合，哪有那么多巧合？”
唐门那姑娘银铃般一笑，“艾姐姐，我看她是有什么诡计，想拖到柳三和韩颓当来救她。”
艾家的三姐妹听她那么一说，表情瞬间变了。
“不错，她或许正有这种打算。”
姐妹中年纪大一些那个拔剑出鞘：“看我们把这贱人碎尸万段，以慰大姐和小妹在天之灵！！！”
西决的蝴蝶剑横在身前“妄想！”
唐门的姑娘往前踏了两步，煽风点火：“姐姐们，你们专心对付夏雪瑶，妹妹来帮你解决她身边碍手碍脚那两人！”
“恋侬，那二人就拜托你了！”
她们话音刚落，四人已成合围之势扑来。
青木挡住了两个艾家的姐妹，西决抱着我急急后撤，剩下那个年龄最长的唐恋侬一起扑来。
唐恋侬嘴角一勾，漫天蓝雾随着几枚暗青子直冲我们的面门而来！
西决衣襟一撩，一片布料挡住蓝雾，而当两者相触之时，布料竟已发黑腐烂！暗青子急冲而来，西决剑势回旋，几乎悉数打掉，唯有一枚在死角的，越过绵绵剑势，直取他腰腹！若是寻常利器，割在那儿只是轻伤，只不过这暗青子上附着歹毒的毒药，见血封喉，能让人即刻毙命！
短小的利器飞速地放大，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尖端刺入西决身体之前用掌心迎上，一把抓住！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青木那边的打斗都停了下来，黑夜里是令人心颤的寂静一片。
乌云遮住月亮，又漂移开。
几秒过后，我松开手，小小的金属掉落在柔软的草地，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再次攥住手心的时候只攥住一汪血，肌肤几乎被穿透，相比起痛，反而是感觉凉。
鲜红的血液滴在草地上，立刻“嗤”一声焦黑一片。
接着，我就向后软倒在了西决怀里。
艾家几姐妹先是愣了一下，不敢置信似的。紧接着，不知是她们中的谁大笑了起来。
紧接着，三人都笑起来，脸上却又挂着泪。是那种带着恨意的大笑，抒怀了似的，却又显得分外悲凉。
我躺在草地上，上半身被西决搂在怀里，青木也跑了过来，奇怪的是，两人只是交换了一下复杂的眼神，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反应。
喂喂，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我虽然不指望别的，但至少要很沉痛才对吧？
还有艾家那人，真是怪物，明明都是女的太天天打打杀杀忙着报仇，白白浪费大好青春……
“瑶瑶，别说话，屏气凝神。”
奇怪，声音那么低是对我说悄悄话吗？屏气个屁啊，老娘都快挂了哎！
不过，若说现在这样就是死的感觉，那倒还蛮舒服的……
西决把我横抱起来，刚走几步，就听背后一声断喝：
“站住！”
西决冷冷道：“你们仇都已经报了，还想怎样？”
说话那女子满脸泪痕，但又眼光疯狂，像疯子似的：“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就凭她所做的那些，我们就得把她千刀万剐，戮她尸身，挫骨扬灰！”
月影飞移，在苍穹云海中忽沉忽浮，光线一明一暗。
唐恋侬站在三姐妹身后，手中玩着一把暗器。她的脸起先埋在黑暗里，嘴角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此时月光破云而出，照在她脸上，竟显得十分狰狞。
“都来到这儿了，要是想离开，除非——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声音已变得杀气陡生，分外尖利！
谁也没看清她怎么出手的，牛毛一样的细针如漫天花雨把人笼罩其中，但她的目标，竟不是我们，而是艾家的三姐妹！！！
我被这一变故弄懵了，也吓住了。艾家姐妹也没想到唐恋侬会从她们身后骤然发难，三个中的两个都立时倒地，最右边那个机敏地逃出几步，接着举起手中的剑，一剑就砍断了自己的左臂！
壮士断腕，岂不惜其肌骨？所存者大也。
唐恋侬冷笑一声，从脚踝处抽出一柄精巧的小刀，走到躺在地上艰难喘气的两姐妹身旁，居高临下地打量片刻，轻蔑地用脚踩住她们的如花美靥强迫露出颈部的动脉，再毫不留情，一刀扎下去。
暗夜里立刻充满了凄厉而惨绝的叫声，惊起树林里的寒鸦阵阵。
西决和青木看到这一幕，都面色不忍地侧头避开这种场面。
她们已经中了唐门的剧毒，本就救不回来了，再拖下去只不过是徒增痛苦。
西决调整了呼吸，再开口时语气平静，“多谢唐姑娘出手相援，不过今日还是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唐恋侬轻轻笑起来。她应该是个嗜血的人，此时脸庞上溅了鲜血如同点点红梅，眼睛几乎都因为兴奋而变成野兽一般的竖瞳了。
她说：“我从来不跟死人后会有期。”
青木握紧双刀，西决把我放下来，一手握着蝴蝶剑。
而令我最纠结的一点是——我怎么还没挂？西决把我放下来，我居然能凭着自己的脚稳稳当当站在地上！
原来信春哥，真的能得永生……
气氛一触即发之时，不远处有马蹄奔腾的声音传来。
唐恋侬的竖瞳跳了几下，慢慢收起了架势。
“算你们走运。”
她转过身，如猫一样在树丛中跳跃了几次，消失了踪影。
马蹄的嘚嘚声越来越近，几秒之后，十几个骑着马的黑色剪影出现在道路上。
就快到我们面前时，为首的那人猛地勒住缰绳，马蹄刹住，溅起泥点。
我眼前一花，一个身影骤然扑到面前。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已被一双手臂紧紧拉入怀里。一双手颤抖地抚摸我，从头到背。
过了好一会，他才不再颤抖，双手握着我的肩膀，拉开些距离看着我，眼神里有后怕，有愤怒，有问询，也有伤心。
“为什么呢？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
听柳三语气那么重，我也很伤心，滚滚热泪忍不住就顺着脸颊留下来，“可，可是，你要娶郡主啊，这件事，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啊……”
柳三静了静。
“我不会娶她。不会的。”
“可那是圣旨……”
“天下堡要想办到一件事，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抗旨的，你懂么？”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我不会娶她的。”
“雪瑶，我明天带你去见我爹。去跟他讲我要娶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有朝一日山水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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