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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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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拈商是被沈怀弃和陆罪一起拖着离开破庙的——若不是他们拖着,季拈商已经冲过去找韩归章拼命去了。当然,拼的只有他自己的命。
离破庙已经老远,季拈商的骂声才渐渐地停了。他当然不是真想去和韩归章拼命,摆明是送死的事他才不会干,但有些样子总是要做做的——“季拈商被老瞎子下了毒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这个说法毕竟不太好听。
“陆大哥,麻烦你了。”沈怀弃对陆罪笑了笑。
陆罪摇摇头,淡淡道:“我其实也没帮什么忙。”季拈商若是真要找韩归章去闹,那他一个不懂武功的人的确是拉不住人的,甚至可以说,他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陆兄弟,你和那个老瞎子很熟吗?”季拈商忽然问道。
陆罪摇头:“今天也是第一次说话。”
季拈商“哦”了声,对陆罪一笑,说:“陆兄弟,相逢便是有缘——我们三人便交个朋友,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陆罪淡淡一笑:“自然是好,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弟还在城外等我,恐怕喝酒的事只有暂时搁下了。”
季拈商却毫不在意道:“我记得洛阳城外也有酒肆,索性我们一道去接你的小弟,然后我们四个一起喝个痛快,如何?”
陆罪一笑,点头道:“也好。”
季拈商见陆罪答应了,便笑着推着沈怀弃跟陆罪往城外走,心里却道:这个陆罪,十有八九也是冲着第十楼来的!
一路上向来都是自来熟的季拈商说个没完,而陆罪除了礼貌浅笑之外,便只是短短回应个只言片语,让季拈商一点东西都套不出来。
出了城门,走在最前的沈怀弃刚一抬头便是一愣:“糖葫芦欧阳厉?!”
“沈花糕!”正坐在那里放风筝玩的欧阳厉闻声抬头,眼中顿时一喜,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到洛阳来啦!”
沈怀弃点点头,然后指着欧阳厉手里的风筝赞了声:“这风筝好精致!”
欧阳厉得意一笑:“这是我大哥做的!”
话音刚落,欧阳厉便见陆罪跟季拈商说笑着走出城门——当然,说的人是季拈商,礼貌回笑的人是陆罪。
“大哥!”欧阳厉迎了上去,露出酒窝来,“今天怎么那么晚?”
沈怀弃惊道:“他是你大哥?他也是欧阳家的人吗?!”
季拈商心中一凛:这个瞎了一只眼的人就是欧阳厉?亦笑说他是孙易成的人,那这个陆罪莫非是也孙易成的人?
陆罪淡淡道:“我姓陆,怎么会是欧阳家的人呢?”
“大哥你和沈怀弃认识啊?”欧阳厉迷惑地问。
陆罪答道:“刚结识得。”
季拈商走上前,笑道:“原来怀弃和陆兄弟的这位朋友认识?”
沈怀弃点头,介绍道:“他就是欧阳厉。”然后又对欧阳厉道:“这是我大哥季拈商。”
欧阳厉拉着陆罪的衣角微笑道:“这是我大哥,就是我给说过的那个会做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的人!”
沈怀弃立刻朝陆罪看了一眼。
陆罪笑了起来:“有机会我做给你们吃。”
季拈商笑眯眯地走上前说道:“看来我们大家果然是有些缘份的,这杯酒真是不喝不行了!”
四人到了酒肆,季拈商满上了四碗酒,却听得欧阳厉道:“我不喝酒。”
季拈商这才想起眼前这个青年样貌的人其实才十二岁,于是笑道:“是我疏忽了!”
欧阳厉问沈怀弃道:“沈花糕,你来洛阳做什么?”
沈怀弃挠挠头,说:“跟你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反正是有些要紧事……对了,你怎么在城外晃,不进洛阳城呢?”
一旁的陆罪淡淡答道:“沈公子也知道欧阳厉和欧阳家那些人的渊源,他怎么还能随便进欧阳家的地盘?”
沈怀弃恍然大悟:“是了,我怎么把这个忽略了!”说着又转向欧阳厉,说:“那你还叫我来洛阳找你,自己明明都不在洛阳!”
欧阳厉“嘁”了声:“洛阳城外也叫洛阳嘛!”
季拈商笑了声,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斗嘴到一边斗去,听你们闹腾久了,我怕我脑子都要变钝!”
欧阳厉立刻回道:“你脑子本来就钝,哪用听我们闹腾之后再变钝?”
季拈商闻言一笑,对陆罪道:“陆兄弟这位小弟牙尖嘴利,可是和陆兄弟一点也不像。”
陆罪微微一笑:“是在下管教无方了。”话虽然这么说了,但陆罪却并没有去批评欧阳厉失礼,而是淡淡抿了一口酒。
季拈商也端着酒喝了几口,心里却极为不痛快——他第一遇见这么难缠的家伙!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和气模样,但偏偏你又能从他那看似礼貌谦恭的笑容里读出轻视和自负,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一副“云淡风清”模样的陆罪,简直比他二弟崔亦笑还难缠!
小二端了菜上来,沈怀弃正用手指沾着酒,在桌面教欧阳厉认“糖葫芦”三个字。
季拈商给陆罪再斟满了酒,道:“陆兄弟,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若是陆兄弟知道些什么,还望一定告之!”
陆罪一笑,道:“季少庄主请讲,若是我知道的,便一定如数告之。”
季拈商点头道:“我被那个死瞎子下了毒——你也看见了。但是我对这个瞎子老头和那只老秃驴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底细,如果陆兄弟知道他们的一些情况,还望能指点一二。”
陆罪立刻道:“若是季少庄主不问,我其实也打算说一下的。那个盲眼老者便是二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疯子'的韩归章,四大绝世好剑之一'飞鸢'的主人。二十年前,他与虫楼大当家沈楚大侠曾有过一战,最后打作了平手。”
顿了顿,陆罪又道:“至于那个僧人,刚听得韩归章叫他'黑泥鳅',我猜他便应该是韩归章的师弟,‘黑水蛟龙’古鸣狂,也是二十年前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不过怎么会出家做了和尚,我便不得而知了。”
季拈商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笑道:“陆兄弟好见识,这些我都不曾听闻呢!”
陆罪却只是一笑:“韩归章和古狂鸣都是北方的魔头,极少南下,因此南方关于他们的消息不多,也是正常的。”
季拈商点头,看似随意道:“就像虫楼大当家沈楚一样,一直窝在南方,北方都快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了吧!”
沈怀弃抬头看了季拈商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又埋下头写了个“天”字让欧阳厉摹起来。
陆罪淡淡道:“季少庄主此言差矣,沈楚沈大侠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会收地域所限?”
季拈商一笑:“那不知是沈楚沈大当家的威名更响,还是幽州虫楼的威名更响呢?”
陆罪道:“幽州虫楼是沈大侠一手所建,二者岂可分而论之?”
季拈商正想说话,却听见欧阳厉不满地嚷道:“这个‘弃’字好难写!你怎么取这么个名字啊!”
沈怀弃也不悦道:“我就说让你先学简单的字,你偏要闹着学我的名字。现在你倒起怪我名字来了,有没有道理啊?!”
陆罪用食指沾了酒,在桌上写了个“七”,说:“欧阳你就先用这个字代替吧。”
欧阳厉看了一眼,立刻挤出酒窝道:“这个字顺眼多了!”
沈怀弃却不满地拍拍桌面,说:“陆大哥不准乱教,这把我名字都给改了,那怎么行?”
欧阳厉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你这个字我可写不来!”
沈怀弃想了想,用手沾了酒边写边道:“罢了,我教你写‘花糕’两个字——喏!不难写吧?”
欧阳厉点点头:“这个我能学!”
说着,欧阳厉沾了些酒,趴在桌前一笔一划地临摹起来。
季拈商问道:“他怎么非要学你名字不可?应该先教点基础的字啊?”
沈怀弃指指欧阳厉说:“他非要学我的名字,说以后要给我写信。”
季拈商“哦”了声,再看陆罪,只见他正看着窗外,缓缓道:“雕鞍独上又擒苍,左踏轻风右牵黄。投笔一笑破千古,半是铁蹄半戎装。”
季拈商朝窗外一看,正见一群人驾马驰过,似乎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狩猎队伍。
“陆兄弟果然是胸怀大志。”季拈商微笑间却是眼神一凛。
陆罪淡淡一笑。
益州,季庄。
季啸风皱眉站在庭院中望着天,扶城醉鱼楼的老板云敬堂站在一旁。
“除了拉拢苏家,孙易成还有哪些动作?”季啸风问。
云敬堂回答道:“江南十二楼玖楼、拾楼都被孙易成收买了,然后就是些小门小派——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小鱼小虾汇集起来也会成为不小的麻烦。”
季啸风皱眉。
云敬堂继续道:“不过我们这二十年渗透的地方也不比他少,江南十二楼我们拿下了三个,方兴又绝对不会帮孙易成,总的说来,我们还是占优势。”
季啸风摇头:“老云啊,你怎么能把朝廷这股势力忽略了?”
云敬堂神色也凝重起来:“但是我想朝廷应该不会插手江湖事……”
“'江湖事'?”季啸风无奈一笑,“牵涉到第十楼,这就不只是江湖事那么简单了!”
云敬堂也皱起了眉头。
这时,从门外走进了一位身材高挑,背着弓箭的年轻女子,远远就朗声唤道:“季伯伯,云老板!”
季啸风立刻扬起了慈爱的笑容:“轻霜你打猎回来了?”
成轻霜点头笑着说:“恩,今天运气还不错。”
突然,一只鹰在季庄庄园上空滑翔而过,季啸风眼中一凛,立刻道:“来了——轻霜,你把那只鹰射下来!”
“是!”成轻霜言毕已反手拿过弓箭,右脚退了一步,搭箭上弓,身子向后一倾。接着只见成轻霜松开两指,便闻得“嗖”地一声劲响,那白羽箭一窜而出。
“我去拾。”成轻霜见鹰中箭落下,立刻将弓箭随意一挎,几步跃上墙头,逾墙而去。
“是孙易成的鹰?”云敬堂问。
季啸风点点头:“是给阮慕云的,阮慕云死的消息我们都给封锁了。”
片刻后,成轻霜提着那只被一箭射过双眼的鹰回来,将一个细竹筒递给了季啸风。
季啸风从竹筒中取了信出来,看完后便面无表情地将信用内力震得粉碎。
成轻霜担心道:“季伯伯,怎么了?”
季啸风摇摇头,声音有些生硬,隐隐带了怒火:“没什么。”
成轻霜于是不再多问,而是四下看了看,问道:“晋大夫呢?怎么不见他?”
云敬堂答道:“刚才有人来请晋神医去别处救人,二人已经一同离开季庄了。”
成轻霜疑惑道:“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晋大夫在季庄的?”
云敬堂道:“是晋大夫认识的人,所以知道晋大夫的行踪也不奇怪吧。”
“是个如何相貌的人?”
“一个年轻人,武功底子不错,就是感觉阴冷了点。”
成轻霜埋头想了半晌,忽然道:“季伯伯,我想去虫楼!”
“虫楼?”季啸风不解道,“去虫楼做什么?”
云敬堂却是笑了:“是等小邪神那个宝贝儿子吧!”
成轻霜只是一笑,没有多加辩解。她只是觉得晋禾澄很可疑,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在说:晋禾澄和那个人肯定有关系!
季啸风笑了笑,点头道:“那就去吧。”
成轻霜点点头,道:“那轻霜就去收拾一下。”
见成轻霜走远,云敬堂问道:“成少将军……”
“她也看出晋禾澄有问题了,”季啸风打断道,“让她去查,晋禾澄若是真的和那个家伙有关系,那我们就真要头大了!”
云敬堂点了点头,然后问:“孙易成给阮慕云下的什么命令?”
季啸风眼中一寒,陡然一股杀气涌起:“‘速杀沈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