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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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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赶到扶城,他们三个竟然只花了六个时辰。
看着运来客栈门口那三匹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好马,一向出手大方的崔亦笑都觉得有些可惜——它们本可以不必丢掉小命的。
进了房间,任凭崔亦笑和沈怀弃怎么追问,季拈商都不肯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崔亦笑眯起眼,一排银针扎到季拈商手臂上,季拈商也是呲牙咧嘴地露出一副打死也不开口的表情。
“不说也罢,到时候出了什么状况,你不要想我和怀弃帮你。”崔亦笑淡淡扔下一句,就抱着兔子回房间睡觉去了。
季拈商不肯说,他崔亦笑才懒得多管闲事,谁都知道他这个人只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非常不喜欢别人给他带来麻烦。
沈怀弃还想追问,季拈商却下起了逐客令,连吼带哄地把沈怀弃推到了门口,然后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三人分头行动去探查扶城的环境。
扶城是岭南道南部最繁华的地方,但这座城最出名的不是它的繁荣,而是它是由岭南苏家一手建成,一手扶持起来的。
苏家的苏园在扶城北边,被称为扶城的“城中之城”。从苏家这一令天下都为之惊叹的大手笔便能看出,苏家的财势达到了何种惊人的程度。
提到苏家,就不得不让人想到二十多年前苏家大小姐苏绾逼婚季庄,最后香消玉损的不幸之事。苏绾死后,剑南道季庄和苏家有过一段不快,从此便一直都彼此无视对方存在,不相往来。
好在一个是岭南道的土皇帝,一个是剑南道的太上皇,中间被黔中道隔开,闹过一阵之后,两大互相都扳不倒对方的巨头也就不再纠缠。
季拈商身为季庄少庄主,本应该对苏家的地盘有所顾忌。但偏偏他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收敛为何物,又整天担心天下不够乱,这次还是奉他老爹亲命来扶城查事,他不张扬一点简直对不起“季拈商”三个字。
走在东市,季拈商绝对充分表现出了他季拈商心中对“好管闲事”四个字的理解:故意让几个小贼偷走钱袋,再连本带利地打劫回来;人家两个人吵架他去劝说,最后让两家打得头破血流;见人家在挂招牌,他提出帮忙被拒绝之后,就索性悄悄丢块石头把别人打下木梯,让自己“勉为其难”地去帮忙重挂……
总之,季拈商一路做了不少的“好事”。
眼睛到处找“事”做的季拈商左摇右晃地走着,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杀气——那是带着胭脂香的杀气。
叹气,回头,弹飞那柄想要取了自己性命的长剑,季拈商用极无辜极真诚的表情看着来人:“景姑娘,一路追来,你不累吗?我不就是不小心抱了你一下,你何必那么小气?枉我当年还称赞你腰若无骨,雪肤吹弹可破……”
那个绿衫黄裙的女子一听,清丽脱俗的脸上顿时又羞又怒:“季拈商,我让你再说!”
又是一剑,注定伤不到那混蛋的一剑。
“景姑娘,我现在有要紧事,没空陪你练剑的……”季拈商叹气,对于漂亮女人,他总是没办法恶言相向。
这个来历不明的景盈,他们第一次在长安见面时,她女扮男装,摇摇晃晃似乎要摔倒一样经过季拈商身边。季拈商以为她要倒下,于是就顺手托了一把,然后便惊讶地发现怀里那人正抱着一个巴掌大的司南玩得起兴,而自己手中的触感告诉他——这个模样俊俏的“小子”是个女人。
从此,季拈商结下了他有生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仇家——景盈。
他季拈商又没轻薄她,不过是一抱之下发现了她是女儿身,犯得着就大动肝火,从长安一路追杀到剑南道,再从剑南道追来了扶城吗——中间可是实打实的一个年头啊!
想起被崔亦笑和沈怀弃逼问的时候受的那些气,季拈商就有些想发狂:这种事,让他怎么说得清楚?
——特别是那个沈怀弃,要不是一年前去接他回益州,他季拈商怎么会摊上这么个麻烦?话又说回来了,季拈商在心里嘀咕道:不就是摸错地方发现了你的女儿身了嘛,又不少块肉,那么激动做什么?大不了,我让你摸回来?——当然,季拈商绝对不会笨到把这话说出来。
“季拈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景盈一跺脚就冲了上来。
眼看又一剑要刺来,季拈商突然沉下脸来问道:“景姑娘,你我真要闹个你死我活,没有半点商量?”
“不错!”景盈完全没有听出季拈商话中隐隐的邪恶。
“那么,便对不起了……”季拈商吸了口气,突然大声吼道:“盈儿,我不能娶你!你不要再逼我了!”
顿时,满街一静,所有人都望向了这边——季拈商可是带着内力吼的,这句话通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景盈先是一愣,接着一看周围好奇嘲弄的眼神,顿时俏脸一红,怒吼道:“季拈商!你胡说些什么!”
可一看,对面还哪有那混蛋的影子?
混在人群里跑开老远的季拈商不禁叹气,这仇,他和景盈算是结死了。可有什么办法,杀也杀不得,甩又甩不掉,总不能陪着这个一看就是被自己迷住的疯丫头浪费时间吧?
季拈商不禁摸了摸鼻子,难道自己真就那么人见人爱?占了这丫头便宜,这丫头倒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管他的,被美女惦记也是一件美事!”季拈商自我安慰道,又大步地向前走去——还是正事要紧。
景盈冲出人群,提着剑四下张望着。而季拈商早就跑到其它街道“管闲事”去了,凭她景盈的脚力想要追上,那几乎没有可能。
耳边有路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苏家二小姐苏盈吗?这么急着嫁人啊?”
“那男的还不肯娶呐!”
“废话,你没听到那个男的姓季吗?搞不好和剑南道季庄有关系!”
“又是逼婚?怎么老是季家?”
“把嘴巴给我闭上!”苏盈一剑挥过去,斩掉了其中一人大半截的衣袖,“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愤愤地看着人群散去,苏盈握剑的手用力得关节处都发了白。
“季拈商,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气极的苏盈冲开人群,转了一阵走进了东市最大的米行,“啪”地将配剑按到柜台上:“叫方仰出来!”
“苏二小姐真是不够关心我,我就在这里好不好?”方仰苦笑一声,从一旁走了过来。这个大小姐,又是谁惹她不高兴,让她跑到自己这里来泄愤的?——方仰放了帐本,有种无奈得直想叹气的感觉。
“现在你可以去给我爹说,季拈商到扶城了!”苏盈怒气未消。
方仰有些不解:“昨日在齐镇,二小姐不是不准我告诉苏老爷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方仰假装正色道:“二小姐不给方仰说清楚,恕方仰不能从命。”
苏盈一跺脚:“亏你还是我义兄,竟然用这招逼问我?”
方仰摊开手:“谁叫苏二小姐你那么反复无常?一年前在长安,你先是要杀他,然后又故意放人。追杀去了剑南道,我说索性毒死他吧,你又是不肯。昨日在齐镇遇到,你又要杀他,还不准我告诉苏老爷季庄的人来了岭南。今天你……”
“够了!”苏盈脸上一红,瞪了方仰一眼,“罗里巴嗦,像个女人似的!我就是要亲手杀了季拈商,不想别人插手!”
“那刚才谁又让我告诉苏老爷,季拈商来扶城了?”
“我都说了我改变主意了!”苏盈拍得桌子“啪啪”直响。
“既然如此,我去就是了。”方仰说着就朝外走,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条瘦瘦的胳膊直直地拦在了他眼前。
“我又改变主意了,”苏盈挡在方仰跟前,“把你的毒给我。”
“要毒做什么?”
“当然是毒季拈商!”
方仰老老实实地把药递给苏盈。
“解药呢?”苏盈把毒放好,问道。
方仰微微一笑:“要杀了他,还要解药做甚?”
“叫你给,你给便是,那么多废话!”苏盈恨不得一剑刺过去,他方仰今天怎么也和她过不去?
方仰一阵偷笑,他这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姑娘的心思?
三年前跟着苏家大小姐苏拂夏从黔州那个被炸塌了的壹楼回来后,这个丫头就一直闹着要去益州看看大闹三道的季拈商。第二年听说季拈商只身挑了九庄十八寨,这丫头就真的差点偷跑出扶城。后来方仰得知季拈商去长安接虫楼未来的大当家,便带了这丫头跟去寻,谁知道两人刚碰面便不知为何成了仇家,一直要寻季拈商的苏盈一提起那人便喊打喊杀,好不痛恨。
方仰自然知道苏盈不会真的下手,他们苏季两家十多年前的恩怨她苏二小姐都可以不闻不问,义无反顾地对季拈商倾了心,两个年轻人间的小误会,苏盈怎么会就真要了季拈商的命?
“盈儿,季拈商到底怎么得罪你的?”方仰这个问题不止问了一遍。
“要你管!”想起季拈商长安那日那些轻浮的言行,苏盈一把夺过解药,双颊绯红——这神色倒是叫方仰一时有些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