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天意》仙德艾丽丝

1、爱伤，无伤

　　宽敞的自习室里，原本整齐的桌椅早已变得零乱不堪。
　　时不时有两个穿着淡绿格子校裙的女生嬉笑着走进来，看了看黑板上的通告，又迈着修长白皙的腿大步走出去了。

　　然姿静静坐在靠窗的位置，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玻璃印耀在浅褐色的木桌上，木桌微微发烫。
　　然姿抬头向窗外望去，对面棕灰色的水泥墙上贴着大大的标语。“Last day of school ever”。花花绿绿的字母刺激着眼睛，然姿心里隐隐有些压抑，

　　理了理桌上散乱的书本，然姿抱起书走出了自习室。明媚的阳光下一切都这么美好，游荡在空中的微风抚摸着然姿秀美乌黑的长发。

　　往locker bay的路上，迎面遇见几个眼熟的男生，脸上一块红一块蓝，有着学校logo的白衬衫上早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他们向然姿挥舞着双手，然姿看见青春的魅力顺着活力的手臂挥洒在四周的阳光中。
　　“阿姿，还不快去操场，大家都在那儿签名，就少了你呢！”
　　“就去。”然姿指了指手里的书，笑容犹如春风拂面。

　　一两个男生惊呆了，今天的然姿散发着与往日不同的美。

　　沿着草坪走，阶梯另一端站着一个俊朗的男生，身边的女孩笑颜如花，温柔地侧依在男孩身边，轻声细语的诉说着什么。
　　脚下的步伐似乎不再轻快了。然姿仰头迫使自己看着太阳，明晃晃的阳光强烈刺激着泪腺。

　　走过，平静地走过，这样，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切便真的过去了。
　　一滴凉丝丝的眼泪还是顺着细滑的脸颊滑落下来。

　　然姿抬手抹去眼泪，怀里的数学书滑落在地，落在那个男生的脚边。
　　男生犹如海洋般幽蓝深邃的眼睛望来，许久，许久，注视着眼前表情平淡的女生，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你的书。”男生弯腰捡起脚边的书递给然姿。
　　洁白修长的手指，瞬时勾起了无数的回忆。

　　***

　　大雪纷飞的夜里，街角暗淡的路灯打在洁白飘扬的雪花上。
　　“你的手怎么总这么冰冷。”男孩心痛的挽起女孩的手，紧紧握在宽大的手掌里，来回搓动着，“我来为你暖手，以后，只有我才能为你暖手。”男孩嘴角扬起一丝霸道却稚气的笑意。

　　***

　　然姿伸手接过书，抬起头迎上对方深邃悠远的眼神，尽管心被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割得生疼，却还是微笑着淡淡说：“谢谢你。”
　　转身继续走着自己的路。背后那束深究的目光依旧紧紧地注视着。也许应该向他道声再见，这一别，也许将来再不相见。

　　然姿最终没有回头，她知道一回头，很多事情也许就会不同了。既然当时那么毅然地断绝关系，就应该料想到今后的结局。

　　把书放回柜子，然姿从包里取出一件崭新挺括的白衬衫往身上一套，将压在衣服里的长发撩出，快步走向操场。
　　绿油油的操场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

　　原本漂亮整洁的校服转眼都变成了乞丐服。
　　欢声，笑声，尖叫声，夹杂着细小微弱的抽泣声，堆积在操场上空。
　　一把五颜六色的碎纸片从然姿的头顶纷纷扬扬飘散下来。这样的场景，如此地熟悉。

　　“然姿，你怎么现在才来，这是小小的惩罚咯！”一边满脸抹成蓝色的男生又抓了大把碎纸片朝然姿撒来。
　　然姿定定得站着。

　　***

　　四月，是梨花纷飞的季节。
　　雪白雪白的花瓣飞扬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恣意，放肆。像最圣洁的精灵，群起飞舞，为世上美好的事物唱着赞歌。

　　女孩儿兴奋得在梨花树下打转，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一阵风吹来，成片成片的花瓣随风飞扬，围绕在女孩的发丝间，裙摆旁。

　　一时间，她像舞台上美丽骄傲的白天鹅，下一刻，她又变成在暴风雨夜里兴奋的美人鱼。
　　女孩转得晕眩了，顺势躺倒在男生宽大舒适的怀里。
　　一切美得像童话，一切美得不真实。

　　“你知道为什么梨花是白色的？”男孩小心摘去女孩头发上的白色花瓣。
　　“为什么？”女孩好奇的眼神是如此惹人尤怜。
　　“因为你，所以它是白的。就像我的心脏，因为你，它才继续跳动着。”
　　男孩的眼神如此坚定，闪耀着神圣的光辉。

　　***

　　“阿姿快过来，就差你没给我签名了。”两个清纯可爱的女生簇拥着走来。
　　然姿望了眼随风飘走的碎纸片，带着清风拂面的笑容向她们走去。

　　一盏茶的时间，身上原本白净的衬衫就被填满了五颜六色的留言和签名。

　　“我也来签一个吧。”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清越嗓音。
　　然姿回头，怔怔望着方才替自己捡书的英俊男孩。
　　“怎么，不愿意吗？”男孩眉头微蹙。
　　然姿把笔地给他，男孩笑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美丽的女孩，祝你像春日里盛放的梨花一般绚丽幸福。”

　　暗红色的墨水，飞扬俊逸的字迹，印在雪白的衣衫上，仿佛一朵妖艳□□的花。
　　然姿猛地心头一紧，难道……然姿望进男孩的眼底，望到最深处。没有，还是没有，一切只是巧合。

　　男孩被然姿望得有些脸红，身旁小鸟依人的女生扯扯男孩的衣角，嘟起小巧的嘴巴。
　　“好，这就走。”男孩溺爱的看着身旁的女孩，又看了眼然姿，眼里有着抱歉的笑意。

　　人流渐渐涌向新建的礼堂，那座深红色尖顶的砖房，墙壁上会有教堂里才有的花色玻璃。

　　其他年级的学生已经就坐，然姿他们十二年级的学生一进门，便纷纷朝在座的小朋友扔去水球，鸡蛋还有礼花。

　　场面分外火暴。

　　大家埋藏在心底的激动，兴奋，还有郁闷，纠结，在这一刻，统统发泄出来。
　　毕业了，结束了中学生涯，从此各奔东西。

　　学校准备了一些节目，唱歌，表演，很平淡的游戏，但是每个学生都用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着。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唱校歌的时候，十二年级的学生纷纷站在椅子上，挥舞着手臂，尖着嗓子高唱。

　　一两个颇为兴奋的学生不小心从椅子上摔落下来，讪讪摸摸脑袋，红着脸爬起来。
　　然姿握着歌词的手，不知不觉把纸张揉成一团。

　　***

　　那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午后，豆大的雨点打在操场上，溅起带着污泥的水花。

　　“一定要把这些标语全部撤下吗？”男孩早已浑身湿透，却还把手里的伞往女孩那边挪。
　　“是啊。”女孩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明天就是运动会，原来的旧标语要全部拿下，换上新的。你都湿了，赶快去换衣服吧。”

　　“你还在这儿呢，我怎么能走。”男孩使劲摇了摇头，头发上的雨水哗啦啦散开来，亮晶晶的。
　　“好吧，哎，那边那条标语好高，你扶好了梯子，我上去把它拿下来。”女孩撩起袖管要爬上梯子。

　　“还是我来，这是男人的活。”男孩意正言辞，英俊的脸上满是温柔。
　　女孩借着擦汗，偷偷捂着嘴巴笑。

　　雨点很疯狂，迫不及待的蜂拥而下，给人窒息的错觉。
　　高耸的梯子轰然倒塌。

　　***

　　礼堂里的热闹气氛实属罕见。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鸡蛋在空中飞来飞去。

　　学生们兴奋得扔，兴奋得躲。
　　一个鸡蛋悠悠朝然姿飞来。

　　鸡蛋砸在洁白的衬衫上，顺着衬衫滑下，留下淡黄色的印记。
　　然姿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为自己挡下鸡蛋的男生。又是他！

　　男生优雅的转身，无奈的看了看残存在身上的蛋青，嘴角扬起好看的笑容：“中弹了。”
　　“谢谢。”然姿低着头。
　　“你很少说话吗？还是，你不喜欢我，不愿和我说。”男孩伤心的时候，眉头会不由自主地纠结在一起。

　　然姿凝视着他，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接着，又恢复了静如止水的平淡，轻轻摇了摇头。
　　男孩深邃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以前认识吗？”

　　***

　　“我们，以前认识吗？”

　　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清晨，女孩坐在教室里，听不进老师说的一个字。直到门口走进熟悉的身影，魂魄才回到躯体里。

　　女孩很想上去紧紧抱住他，用柔软的嘴唇告诉他，她有多么想念他，在不见他的日子里。
　　教室里人很多，她没有这么做。

　　老师笑脸迎上：“祝贺你出院。”
　　男孩微笑着，有着深邃的眼神，幽蓝的目光。

　　女孩心里一惊，这，是原来的他吗？
　　男孩走过女孩的桌子，没有驻足，没有问候，甚至没有回头。

　　男孩站在同学中，清越的声音抑扬顿挫：“很多过去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男孩亲切地和每一位同学聊天，询问他们的名字。

　　女孩愣愣坐在位置上，看见男孩微笑着走来，蹲下身子，眼里荡漾着陌生的笑意：“我们，以前认识吗？”

　　***

　　然姿将手里团起的歌词扔向一边，理了理沾了碎片的头发，笑得很灿烂：“不，我们以前并不认识！”

　　“那，我们可以从现在认识吗？”男孩伸来友好的右手。
　　“我想，没有必要了。”

　　然姿挤进人群，疯狂的和他们跳舞。

　　眼泪悄悄流下，无声无息。
　　心里，有撕裂的声音。

　　告诉自己，这样做，没有错。

　　走出礼堂大门，然姿脸上的泪早已干透。她大步出了校门，仿佛，离开了学校，便离开了过去。

　　身后有同学向然姿打招呼：“阿姿，晚上的派对记得来啊！高中最后一次了。”
　　然姿没有回头，在空中比了个OK的手势。

　　就像很久以前，然姿蹲在图书馆最后一排书架下，看着男孩和他的新女友经过，一边用力地咬着手指，一边对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