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再死，也由不得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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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
整个庶民村沉寂在一片暗色里，寒风撕裂，冰雪如刀。
她陷在梦魇里，挣脱不得，满额的冷汗，亦是满脸的泪流。
双手在虚空里徒劳地挥动，想要驱赶什么，却什么都挥之不去。
“疼……”她蜷起身体，曲着双腿，紧紧挨着睡床的里壁，手指摸至枕下，刀光一闪，摸出一把利刃。她仍然紧闭着双目，握着刀的手却机械一般划向自己。霎时，白碧色的裙上染上一道艳色，血肉支离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
咔。一声脆响，她挥向自己的第二刀似乎被什么拦下了。
暗夜里，隐隐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他的手架在她的刀下，锋利的刃深深嵌入虎口处，鲜血顺着刀锋蜿蜒，爬过白皙的手腕，最后滴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一声一声，有些动听。
他伸出另一只手，拨开她凌乱的散发，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似在安抚。
“我恨你……”她的嘶痛一下化为喃喃呓语，在逐渐平静消逝的梦魇里她缓慢睁开双目，看见眼前的人，她忽然笑的悲伤，“为什么梦见你，为什么在我梦里？”他垂头轻笑，空气里散发着蚀骨的清香，俯下头，带着他在这人世里所有的眷恋吻过她的额心。她张开双臂楼上他的脖颈，侧靠在他的胸膛。
“为什么在梦里，你才会在我身边？”她呜咽的哭着，就像她以前在织墓崖上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孩子，每每被梦魇纠缠，醒来时都抱着他哭到天明。后来，她搬出青碧宫，一个人住在颜掬轩，他再未见过她如此。
他抚上她的面容，拇指轻轻拭去她止不住的泪流，刚要开口却听到她说：“如果你想救我，就该娶我。”
僵硬。他的手指僵在她的面目前。
时间恍如回到他离崖的那天，织墓高崖上漫天的花雨，长风静止。
她张口咬在他的喉上，耳边是她冷冷淡淡的话语：“你若真想救我，就该娶我。”
“该娶你么？”他问。
“什么？”她双眼迷蒙，有些恍惚地看他。
轻轻抚顺她的长发，他温言回道：“没什么，睡吧。”
闭眼之前，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要离开我，陪着我。”
他微微抬起下颔，闭眼抚了抚额，什么也没说。
百年的记忆，明明淡的只剩井兔这个名字，为何在她出现以后，关于那个叫白妖的女子，忽而的在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带着汹涌的姿态鲜明的席卷过他的胸腔中的空白。
这个人，这个在白日里出现，叫做白妖的女子，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他是不是该像她说的，他该娶她？
窗外树影摇曳，洁白的月光照着一室的清冷，悉悉索索，仿佛有人在弹唱。
屋外百丈之处的花林里，梨笛魇醉卧花树之下，花瓣零落，纷纷跌在他襟缀桃花的长衫上，这月色映着他的面容血色全无。
万般花雨中，惟见他青的渗人的双目，一颗一颗滚出黑色的泪珠，吧嗒吧嗒掉在他倚躺的树下，混进泥土里发出吱吱的声响。
所落之处。寸草不生。
“主人。”幽幽花林地蓦然传来一片野兽的嘶吼声，泥土崩裂，无边无际地漫出黑色的雾气，在月色下缓缓凝聚成人形，一众以恭卑的姿态匍匐在他脚边。
他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两指划过唇角缓缓拭去残留的酒液，面上泛出冷冷的笑纹。
“如何？”他问。
匍匐在首位的一蓝衣男子低声回道：“流荒城主已不在城中。”
他笑：“我送的大礼他可收到了？”
脚下之人颔首，低声道：“奴下们亲自将假头颅交到他手中的。”
“哦？见到头颅他什么反应？”
“满脸震惊不可置信，随后便出了流荒城，如今在赶往小莲庄的路上，不日便会寻到此处。”
“好，一颗假的头颅便引得他出城，想来，那个人，果然都是他们的死穴啊。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喉口忽然一阵酥麻，被烈酒呛得猛咳。
“主人……”
“无妨。”他摆摆手，阻止蓝衣男子的靠近。袖下凝出一柄短剑蓦地扎进自己的胸口，那积在肺部的酒气霎时倾泻，源源而出。抽离短剑，剑上不见半点血水。跪地的众人见怪不怪，他们心知面前的这个男子早已失去心智，唯有一堆腐肉以及遗世不息的恶怨。
“青、青玉……”他忽而低声唤着蓝衣男子的名字。
“是，主人。”青玉垂目。
他仰头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喃喃出声：“我，我早已不知爱人是何种感觉了，我，只知如何最快的将人杀死，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吃下，我……”他哽咽，眼底氤氲着雾气，手指轻轻抚上额心，偏头问青玉，“你说，我是不是不懂爱呢，才落得今日这般？”
青玉默不作声，似乎早已习惯他这样问他，似乎这般的情景早已发生无数次，他所能做的，便是泰然处之，安然视之。
果然，下刻，那喃喃自语的男子突然狂性大发，舞袖而起，眼底的雾气荡然无存，只剩血色一点一点漫上来，染红了他的双目。
“阿雪！阿雪！”他对着虚无的夜空嘶吼，“为何叛我？为何叛我！”
空气里花香渐浓，青玉等人皆知，这花香之下隐藏的是一个早已散失心智的怪物的癫狂。他们不能回答，不能理会，只能安静跪着，等待或许，会落在身上的死亡，不，他们早已死亡，若再有，便是毁灭，彻彻底底，灰飞烟灭。
他们，早已不懂何为惧怕，身体里剩下的，唯有对眼前这个怪物的服从。他们的再生是他给的，再死，也由不得自己。
嘶喊响彻山林，令人听着毛骨悚然，不敢细想，只怕那怪物不知会出现在何处将自己一口吞噬。
整个庶民村的村民无一不被惊醒，合着眼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再死，也由不得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