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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你给我白发,给我脚镯,给我名 ...

  •   井兔,当白妖遇见你,你便成了白妖刻骨铭心的印记。
      爱了你,那无疑是死。妄断忆骨,这记忆着你的白骨终有一天根根断裂,忘尽你,然后死。
      多年以前,我是微洗国宴家小小的朝欢圣主。
      我从小便知晓,将来要承袭先祖遗愿,嫁去流荒城梨塔里,做一具白骨的妻。我若爱它,它便长成我心里人的模样,若怨恨,它便永远是一具白骨。
      在那很久以前的孩子年代,哥哥是我心中的天神,我甚至想过,将来要把白骨当做哥哥来爱,让它长成哥哥的模样,一生一世和阿朝在一起。
      十岁那年,是圣主和圣女出征试祭的年纪。我和阿雪随着已是圣祭身份的哥哥出征,在战场上,我们只需藏在巨大的桷麓腹下,只需念动小小的口诀,活下来,便完成了试祭。
      可是阿雪想做宴朝欢,想嫁去中都流荒城,想成为哥哥疼爱的女子。所以,哥哥为她弃我,一剑刺落桷麓腹下的小小阿朝。他们,希望我死。
      哥哥不爱阿朝,他爱阿雪。
      我一直觉得,他们不是故意要丢弃我,不是故意要杀我,所以我活着,我怕他们将来后悔会愧疚,所以我不死。
      我带着伤逃到织墓崖,刺啬救下我。你给我白发,给我脚镯,给我名。我想,你一定是爱我。井兔呵,我以为你是爱我,其实,你只是爱了一个不能爱的男子,便要来假装爱我。我只是自欺欺人罢。
      这样的你,我若去爱,便是死啊。
      所以,我要逃开你。以为我死了,便不用再同你纠缠。
      我想活着回去,看那些人可是后悔了,可对我愧疚了?我活着回去,只是不想他们伤心。
      可是,井兔你看,他们全都怪我,怪我活着回去。
      ……哪是朝雪纷落处?碎骨残天,终成埃烬。
      井兔,这便是那个叫白妖的女子最后的归宿,你,不要哭。

      “白妖……”他轻唤她的名,眼上滚下些许晶亮的泪来。那锁在她踝上的脚镯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跌在一层月白的灰烬里,鸣唱着泉流的声动。

      墙头上,两条人影,一个金衣玉靴,一个绯衫黑衣。
      “刺啬老头,迟了么?”
      “我说了叫你不要偷喝我的梅花酿,醉酒误事!”
      “可是哥哥来了……”
      “白妖怪也死了。”
      “我……”
      那个叫流荒当歌的男子忽的跳下墙头:“白骨!”
      刺啬惊讶:“流荒旬牧的嫁生骨?”
      “对,在梨塔里,同那个假‘宴朝欢’在一起。我们回去找,白妖怪就能复生!”
      树影间,一金一黑两条人影倏忽闪去。

      流荒楼,梨塔。
      一张纸静静铺在塌上:阿雪,朝欢未死,你要小心。
      人去楼空。
      那个叫楼雪离的女子和白骨都不见了。

      织墓崖。
      他把她的白骨埋在桂树下,撒上一捧黄土,便成新坟。
      桂花飘零,骨朵纷落,他立在崖边,横吹一管长笛。
      那笛声,十一年前惊现一次,昼夜响彻,为那大火里丧生的新魂引渡。
      十一年后的今日,祭奠那个叫白妖的碎骨女子。
      他这一生,只吹奏这两次,决不给自己再碰触这长笛的机会。
      余音收尾,他的指腹相合一捏,长笛断成两截,坠下崖去。
      这崖底的滚滚红尘,终是会湮灭一切的吧。
      井兔半合着眼,睫毛轻颤,突然在这风大的崖上张开双臂,迎风站立,仿佛一个将要羽化归去的遗世仙人。
      “哥。”身后一声呼唤。
      他放下双臂,转过头来看流荒当歌,长袍猎动翻飞。
      “哥哥,她死掉了,你也不活了么?”
      他轻笑:“怎么会呢?井歌还在这里,我会活着。”
      流荒当歌低眉去看树下那座新坟,平日里嬉笑作乐的颜容全然没有了,他只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正剧烈的阵痛,尤其看到哥哥的时候,那种痛更深刻更无助,那是以前没有的,或许有过,但是这一次,他真切感觉到,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剧痛,是失去了什么了吗?因为真的不会再拥有了,所以格外惧怕,格外痛苦吗?
      “哥哥,白妖怪走了……这一次,好像真的回不来了,可我觉得,我好像是爱她的。”
      他指骨一紧,捏碎了掌心里朵朵细小的花骨。
      流荒当歌接着道:“可我没救她,每一次,我都看着她死,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我是不是真的失去她了?哥,我怕……”我怕你也会走。
      井兔向他走来,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的心处,轻语道:“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
      那极轻极柔的嗓音好似醇酒般辗转缠绵,高进云朵里,跌得满树桂花飘落。
      他脑里忽然一片空白,记忆深处里,好似有个声音也在说:“不要怕,哥哥会救活你。”
      他喉口发涩,身体微微颤抖,再抬头去看哥哥的时候,只见他站在桂树下看着白妖的坟一动不动,衣袂上落着月白的花朵。
      “哥,若她还活着,我去爱她,你愿意么?”
      那树下的白发男子回头看他,轻声应道:“愿意,井歌想怎样都好。”
      他看见他的唇边一抹极细的笑容掩在一朵月白花朵下,天地间,涌起一片蚀骨的香气。
      流荒当歌转开头去,眼底笑意嫣然,含着雾气。
      我知道你不舍得,因为你说愿意的时候,我的心在痛。
      哥哥,我好像忘记了些什么,而你不想我记起。
      是因为那颗心吗?其实,它是你的。
      对不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你给我白发,给我脚镯,给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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