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开》一茶顷

32、第三一章 众人醒、唯我独醉

　　第三一章众人醒、唯我独醉

　　在颜夕浚打车离开后，楚祟楠是痛苦的。
　　那是一种不得宣泄，也无从释怀的痛闷苦郁。
　　颜夕浚的伤，在他算来不是伤，那只是一种趋于屈辱的往事。可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往事的的确确是那个男孩儿的伤。
　　他不知道颜夕浚在那次见面后，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他却知道，那个孩子变了，变得不快乐，变得更加怯懦。
　　楚祟楠有些心疼，心疼颜夕浚。

　　这样恍惚的情绪下，楚祟楠回到了家里，疲惫的斜躺在沙发上，提不起精神。
　　电话响了，是秦清的。
　　秦清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沉，不似平常的清脆悦耳，似乎喝了很多酒。
　　“楚大哥，澜哥不要我了。”秦清这样说。
　　楚祟楠没接话，只是握着手机倾听。
　　其实，楚祟楠有私心，他在厌恶着秦清，原因就是因为上次驾驶叶澜车的人是秦清，而秦清居然差点撞上颜夕浚。
　　这怎么能不叫楚祟楠心惊？颜夕浚的父母就是死于车祸。
　　“我为了他，抛弃了一切，他怎么就不要我了呢？”秦清的声音带着饮泣：“呵呵，不过啊，你知道么？澜哥住院了，被人揍得，一拳就晕倒了，哈哈。”
　　楚祟楠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依旧没出声，只是指关节白了。
　　“楚大哥，你知道吗？我把澜哥喜欢那男孩的事告诉了那男孩的亲戚，嘿嘿，肯定有好戏看，哈哈，肯定……嗯，澜哥肯定就是那样被人揍晕的……”
　　后来秦清还说了些什么？楚祟楠根本没有心情去听，他只是觉得烦躁，连同秦清也觉得无法忍耐。
　　索性的，楚祟楠“啪嗒”一声，合上了手机盖，砸身跌进沙发里，带着很久不曾出现过的沮丧与疲惫入眠。
　　那夜，楚祟楠做了一个光怪陆离，奇形怪状的梦，梦得好累。

　　次日上午。
　　楚祟楠依旧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接电话，是一个朋友打的。
　　那个朋友正是楚祟楠摆脱查找颜夕浚近期情况的人。
　　那个人告诉楚祟楠：“颜夕浚自杀，现在送院抢救！”
　　闻言，楚祟楠所有的疲惫顿消，个人卫生不顾，连衣服也没换，抓了车钥匙就冲出了门，直奔那个朋友告诉他的医院。

　　楚祟楠路经医院走廊，看见一个沮丧的背影，他认得这个人，这个男人就是颜夕浚小姑姑颜吟絮的丈夫——张子健。
　　看到张子健的情形，楚祟楠不大妙的情绪突然出现在脑海，连招呼也顾不得打，更别提敲门了。
　　楚祟楠推开门，一跃到嗓子眼儿的心，放下了。
　　颜夕浚被抢救过来，脸上虽是毫无半点血色，却也鼻翼轻阖，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呢。
　　还活着，颜夕浚还活着。
　　这一刻的楚祟楠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魇，只知道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贪婪地看着沉睡的颜夕浚，心里却无声地呐喊着：“真的只是睡着了，真的只是睡着了，还好，真好……”
　　“你是谁？”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楚祟楠，同时也叫醒了楚祟楠。
　　楚祟楠一看，一个陌生且漂亮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正横在面前，挡住了他看颜夕浚的视线。
　　是医生么？
　　楚祟楠看着女人明显的戒备，肯定着，也否定着：是医生，但是或许也是颜夕浚的亲戚朋友？可是，貌似颜夕浚家没有这号人啊？
　　遂地。
　　楚祟楠找回了平日的从容，确信这个女人应该对颜夕浚是好意后，在女人逐渐趋于视自己为危险生物，完全一副护崽儿雌兽准备出击时，歉意道：“别，我是颜夕浚的朋友而已。我姓楚，楚祟楠。”
　　是朋友么？
　　话一出口，楚祟楠就后悔了。估计他和颜夕浚，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后面的日子里，颜夕浚逐渐好转，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楚祟楠依旧顶着近三十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厚脸皮，时常出现在那方小小的病房。
　　忍受着张子健的敌意，忍受着杜千瑶的戒备，同时也忍受着颜夕浚的漠视……不过，他觉得，那一刻，他甘之若饴。

　　午后，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里，楚祟楠尽量的把下午的工作做完，收拾好办公桌上的文件后，跟秘书安排好事物后，就出了公司大楼。
　　从张子健那套来的内部消息，知道颜夕浚喜欢吃贾三家的灌汤包子后，楚祟楠专门跑远路，去买了三笼包子，牛肉馅儿荞麦皮的，羊肉馅儿菠菜皮的和三鲜馅儿白面皮的，还买了一份热腾腾的黑糯米粥。
　　当楚祟楠拧着不小的一袋食物，兴冲冲的赶到医院后，正准备推门，虚掩的病房里就传来男人温和的笑，女人责怪的嗔骂，而谈话内容……楚祟楠一听，整个人就顿住了。
　　楚祟楠觉得冤枉，觉得老天就是喜欢这么捉弄人。
　　听见旁边靠近的脚步声，楚祟楠把一袋子的食物放到了门口，扭身就躲到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楼梯口。
　　来人正是张子健。
　　张子健见门口的食物后，拧起来看了看，喃喃自语：“嘿，这个人真是热心，我说一次，他就记住了。”四下张望却未能寻到那个人的身影，张子健耸耸肩，才推门进了病房。

　　见张子健进病房后，楚祟楠整个人松了口气，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心，波涛汹涌。

　　站在四圣庄后院的廊桥上，楚祟楠借着【应不识】这个虚拟的角色，给【夕颜花开】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荷塘畔偶遇的故事。
　　无奈，那人果然没有任何影响。
　　谈不上失落，却也真真的让楚祟楠感觉到了失落。很多莫名的情绪侵占了楚祟楠的理智，于是，【应不识】把【夕颜花开】带去了杂货店，送了【夕颜花开】玫瑰花。
　　那一刻，【应不识】的楚祟楠，是真的想和【夕颜花开】结婚的。因为游戏里的英女侠却是和逍遥生很般配，比媚灵狐和逍遥生更般配（心理作用）。
　　看着被【应不识】举动惊吓得保持“安全距离”的【夕颜花开】，看着刚摆好的桃心花阵，看着那个白衣逍遥生花痴似的站在花里，打着花痴似的#9（桃心），第一次，楚祟楠想：要是颜夕浚是女人该多好啊！
　　为自己这个念头，楚祟楠蓦然惊醒，脊背上也沁出了大片冷汗。
　　在情人岛的玫瑰花丛中，【应不识】一声“有事要下了”后，楚祟楠窝囊地逃下了线。
　　关上电脑显示器那一瞬，楚祟楠体会到了何为“落荒而逃”。

　　这个城市的喧嚣刚沉静一点，暮色如墨，铺天盖地的渲染开来。
　　一溜水的路灯有秩序的点亮的同时，躺在沙发上挺尸的楚祟楠被巨大的砸门声惊了起来。
　　打开门，还没看得清来人，楚祟楠就被拽出了房间。
　　砰地一声，房门甩上了，楚祟楠也被塞进了电梯里面。
　　看着罪魁祸首，楚祟楠是吃惊的。
　　几日不见，叶澜居然憔悴成这个样子——胡子拉碴，双目充满血丝，嘴唇苍白干裂，一头乱糟糟的乱发在双手下，随时改变着“发型”。衬衣一角操在裤里，另外一角耷拉在外面，西裤也不复笔直，褶皱多的几乎看不出原型，皮鞋也被当成拖鞋及拉着，不修边幅的模样……整个一落魄的浪荡子。

　　“阿叶，你……”
　　“陪我去喝酒，阿楠，不醉不归！”

　　楚祟楠话刚出口，就被叶澜截住了。
　　随后，整个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一片静谧，还有刷刷地叶澜抓头发的声音。
　　对这样的叶澜，楚祟楠抿着嘴皱了眉。

　　昏暗的室内，强劲的重金属音乐，弥漫的酒色/欲息。
　　楚祟楠和叶澜坐在暗处不显眼的吧台一角，吧台上是一排空了的酒杯，至于酒水，全都被灌进了叶澜的胃里。
　　楚祟楠想劝阻叶澜，可是手伸到一半，想到叶澜的话，神色一敛，缩了回来。
　　他知道，此刻，他在怨恨着叶澜，同时也在嫉妒着叶澜。

　　叶澜说：“阿楠，我完了，我……好像又喜欢上人了。”
　　叶澜说：“阿楠，你说，我才刚表白，他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啊？难道是被我吓住了？”
　　叶澜说：“阿楠，你知道吗？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自以为是的在大庭广众下胡说八道，我不该自以为是的认为是人都能爱上我……我不该啊。”
　　叶澜说：“阿楠，我知道被人揍晕是我活该，我应得的。可是……我再次去找他时，看见那些保安的脸色，我就知道坏事了……你知道吗？我，我看见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时，我……我TMD就想那躺着的人是我！”
　　叶澜说：“阿楠，我TMD是混蛋！我是混蛋！”
　　叶澜说：“阿楠，我对着秦清说不出分手，可是我却喜欢上了夕……”
　　叶澜说：“阿楠，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叶澜说：“阿楠，我好痛，我舍不得他！我好痛！”
　　……

　　每说一句话，叶澜就灌下一杯酒，仿佛楚祟楠就是引导叶澜的牧师、上帝一般，用着嘶哑沉痛的语调，向着楚祟楠忏悔。
　　楚祟楠闭上了眼，将心底想揍叶澜的冲动压下。
　　他是该恨的，叶澜是该被揍的，他认为。
　　可是，他没资格，不是吗？

　　叶澜喜欢颜夕浚，对颜夕浚好，那是因为叶澜爱慕着颜夕浚，他楚祟楠不能左右叶澜的思维言论。
　　更何况，他真的是没资格阻止。
　　早就该知道【夕颜花开】就是颜夕浚，颜夕浚就是【夕颜花开】的不是吗？
　　都是他，是他自己，生生将颜夕浚推开，推给了叶澜的，不是吗？
　　是他，是他自己在那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呵……

　　叶澜趴在吧台上，脸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台面，半眯着眼望着空掉的酒杯，惨笑道：“你不喜欢男人，你肯定不懂喜欢上直男的悲哀。呵呵，正如你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一样的道理。”
　　说完，叶澜顾自傻笑着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继续灌着。

　　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楚祟楠迷惑了。
　　他喜欢的女人么？
　　当初为了钱和女人结婚，再为了钱又和女人结婚，为了公司事业，周旋在各个高官家的大小姐、妇人身边……可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心暖和过，也没觉得心是活着的过……虽然那一切都是为了能生存下去。
　　只有在颜夕浚面前，他觉得全身细胞都活了。也觉得自己是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正常人，正常的平凡的俗人……
　　所以他想逗弄颜夕浚，所以他想了解颜夕浚的境况，所以他大手笔的花钱买人查颜夕浚的资料……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十四五岁的颜夕浚时，死气沉沉的灵魂复活，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难道……这……难道早在几年前，他就喜欢上颜夕浚？喜欢上男人了？

　　哈哈，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

　　楚祟楠暗自好笑，仰头，一口饮尽酒杯里辛辣的液体，心思却再也拔不出来了。
　　还有。
　　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认知，越来越明朗。
　　想起来了。
　　游戏里时，当【应不识】对【夕颜花开】起了“结婚”的念头时，楚祟楠的心跳加速，犹如青涩的少年郎一般紧张……
　　每次遇见迷惑，遇见不如意时，醉酒的梦里，和他缠绵的人的模样……模糊不清的模样……不正是颜夕浚的轮廓么？
　　原来，自己早就不一样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
　　即便已经站到了理想里的位置，他，楚祟楠，一直都是懦夫，连自己的心，也不曾正视过。
　　那次颜夕浚上门检测网络时，他开门那一瞬的惊喜，那一瞬的欣悦，不正是失而复得的雀跃么？
　　而后多次借口相遇，借口靠近，不正是内心深处的渴望么？

　　看了看身边已经醉倒的叶澜，楚祟楠捏了捏酒杯，神色也严肃了。
　　放下酒杯。
　　楚祟楠掰正了叶澜已经醉到软的身体，正色严辞地说：“阿叶，有些东西，是不能抢夺的，即便是一起扒泥巴长大的哥们儿，也不行。”
　　叶澜睁开醉朦胧的眼，迷茫的看着楚祟楠：“阿楠，你说什么啊？你怎么变成这么多个了？多重分/身术？”

　　看着这样的叶澜，楚祟楠笑着放开了对叶澜的桎梏。
　　打了个响指，招来了调酒师：“威士忌，老样子。”
　　看着调酒师醒目地转身，楚祟楠侧目看着叶澜，说：“原来，这就是众人醒，唯我独醉啊！不过，我现在也醒了，所以，属于我的，我会争取回来的。”

　　——“楚总，您的酒！”
　　——“阿叶，你不是说我总迁就你吗？这次，我要和你争了！”

作者有话说

　　修文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