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曾是惊鸿照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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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乱无章的夜终于降临，鸾栖楼回复了相对的安静，后园一座独门独户的小楼上却一反常态的灯火辉煌。
阿七敲了敲在门口打盹儿的常保，“猴崽子，轮你守夜呢，白天又到哪里鬼混了。”
常保揉着额头，龇牙咧嘴地醒了过来，“七哥我哪儿敢呀，您不拔了我的皮，”又一脸神秘地指了指楼内还亮着的灯，“老板怎么今儿个回来过夜......”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阿七一下。
“老板的事也是我们可以乱说的，你小子皮痒了？”
常保捂着脑袋唯唯诺诺地点头，阿七又叮嘱他打起精神来，不要乱嚼舌根，才巡值到别的院子里去了。
常保白日里光顾着和楼里的小丫鬟打情骂俏了，到了夜里哪有精神值夜啊，阿七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又会周公去了。鸾栖楼安稳得很，这三年里别说是走水强盗了，连伤风都没流传过。常保心里想着，迷迷瞪瞪地顺着门框滑了下来，完全忽略了一闪而进的黑影，哦，不对，是两个黑影。
“我等你好久了。”
忘川居里的灯光一下子都亮了起来，明如白昼，渐染衣衫齐整地坐在居中的椅上手里还摆弄着一套刚从京城里运来的哥窑瓷，仿佛面前压根儿不存在那个玉树临风的男人似的。
那男子也奇怪，径直坐在渐染旁边，自斟自饮了一杯清茶，才缓缓开口，“染染，我们三年未见了。”
渐染可没那么好的口气，“是啊，本想着去年你邺王大婚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完美了，可是......”
“我知道，是邬显郁来了。”
哐当一声，渐染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真傻，从燕京里下来的命令大概还有你的出谋划策吧？你不让我走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好，我告诉你，我是要和邬显郁去晋国，绝对用好这张脸，让家里的江山安枕无忧！”
邺王卓央的脸色变得和渐染一样苍白，似连渐染都不敢再看一眼地把头扭到一边。
渐染的脸色异常的平静下来，“你走吧，我不会也不能回去，你明白的。”
“染染，你嫁给我好不好？”
卓央说的极慢，声音低沉，渐染几乎要倾耳细听才能分辨出那熟悉的嗓音。他说的如此自然，就像再寻常不过的事一样。
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力气一般跌倒在椅子里，渐染看着卓央离去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消失。
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卓央和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如何回答，原来她以为这会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可是她现在只觉得彻骨的寒意袭来，一阵一阵，冻得她马上就要死去。
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没有力气来伪装自己的不堪一击，绝望和孤单一波一波，世界仿佛就会就此摧毁，因为她知道她是不会答应的，永远不会的。
“喂！”
一张丝帕递在身前，从丝帕向上望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拇指上还有长期练武留下的老茧，略暗的肤色，藏青的便衫，窄窄的袖口，再往上，就是一张很欠打的脸。
“快擦一擦吧，成小花猫了。”
渐染一把扯过丝帕，转过身背对，“邬显郁让你管！”
邬显郁走到她身前，弯下身子和渐染的脸保持一样的高度，脸上现出浅笑，眉角斜飞入鬓，下巴有一点柔和的弧度，单手扶在椅背上。
“不让我管啊，那你也别掉金豆豆了，我去揍邺王那小子一顿给你出气好不好？要不然我带你回晋国去，那可是我的地盘，谁也不敢欺负你。”
渐染斜睨他一眼，仍旧不出声。
“好了，公主殿下，看在我大老远跑来的份上，就搭理小的一下吧。”
渐染站起来，坐到另一张椅子上，随手把丝帕拍在桌上，“我逼你来了？是你自愿的好不好，赶都赶不走。”
邬显郁看终于逗得渐染不哭，顺势坐到渐染刚离开的椅子上，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拿起渐染刚用过的茶杯吞一口茶，“那是，一下子就赶走了怎么能显出我的真诚来。”
渐染的声音一下子又变得慢条斯理起来，“你都听见了还和我这个祸水呆一起，不会是为了迷惑敌人吧？”
“你不是也准备和我一起回晋国嘛，邺王的建议很明显你不可能采纳。”
渐染自嘲的笑笑，“是啊，不可能，一个前朝公主嫁给当今最有可能即位的皇子，真是笑话。”
“你还是做我的晋王妃吧，多自由啊，婆婆公公都没有，整个晋王府都归你管。”
渐染连看都不看他，“那个位子太危险，你还整天乱跑，顶个两江总督公子的名号在外拈花惹草，不划算。”
“你个没良心的女人，我除了你还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了。”邬显郁气得哇哇大叫。
当然，渐染不可能相信邬显郁是真的想娶她回家的，只不过很久以前她就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卓央不知道，家里也同样不知道。
她其实还有更多的选择，连方远那小子都是堂堂的楚王，可是她就是拒绝不了邬显郁，三年前，在她最安逸也最无助的日子里，邬显郁出现了，哪怕他知道祁渐染就是要来灭他的国亡他的家的，他还是站在她身边，说她是报答也好，良禽择木而栖也罢，注定了，她祁渐染就是要帮邬显郁沉浮于这江山之中。
当当的声音传来，阿七不辞辛劳的在园中转着，夜色似乎又暗了一分，这就显得烛火也明亮了起来，在跳跃之间“砰”地一声蹦出了一朵烛花，温暖只是属于屋内，窗外仍然寒月如雪。
卓央当然不会想到卓氏培养出来的小丫头会长了反骨，他的记忆里，渐染一直都是三年前宫倾之时一把火烧掉琼楼玉宇的小女孩，任性娇蛮，他也希望她一直是这样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
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忘川居里的所有东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卓央站在忘川居的大厅里，突然就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是真的走了。
她肩头的余温好像还残留在自己手里，卓央是明明白白看到渐染眼中的痛苦挣扎之色，才愿意等待她做出决定，安安心心的跟着他回京城，渐染倒是真的以行动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来着。
跟卓氏一刀两断。
恩，这一点倒是没变，不给事情一点回旋的余地，逼自己，也逼别人，然后毫无退路。
大概十年前吧，卓央第一次见到这个别扭的小姑娘的时候，卓央还只是一个质子的时候，然氏皇宫依然金碧辉煌的时候。
“世子，这边请。”
天还只是蒙蒙亮着，内监在前面打着莲花宫灯，一闪一闪忽悠悠的荡着，长长的永巷还只有轮值的宫女内监在一下一下的扫着落叶，卓央只是跟着内监走着，鞋子其实并不舒服，从云南行了千里，在马镫子上就磨破了好几双马靴，脚上还是起了一个个的水泡，后来就烂成了一片，捂在鞋子里越发觉着有一种奇异的疼，只是觐见然帝，就是再难受也必须穿上一身朝服，四平八稳地向寄莲殿走。
内监的莲花宫灯不是很亮，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一团黑影是怎么从前面撞上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