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视界》小刀已锈

3、第 3 章

　　我半岁多了，于是夏天来了，我喜欢夏天。
　　我喜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晒太阳，然后趴在冰凉的地板上让温度降低；我喜欢撒开腿在人多的地方奔跑，然后在每一棵大树和电线杆下留下自己的记号；我喜欢看着长毛狗们走路都气喘吁吁地吐舌头的样子，然后自己在奔跑中去感受那阵阵凉爽；我喜欢没事就坐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女人在夏天的时候让狗都觉得好看。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家伙带着我和那个想当我妈的女孩子一起去各个小树林、小山坡上闲逛。我的家远离城市，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在丛林里四处乱窜，去打扰那些我不认识的小动物，它们越怕我，我就越开心，人们说我是猎狗，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我还会在马尾松、芭茅草这些树木花草之下极尽撒尿之欢，身心之舒畅，恍如仙女喷洒天露。这些植物的名字是一只猴子告诉我的，那一天它刚好路过这里，说要去办大事。我问它叫什么名字，它说它叫悟空；我又问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它说人类把叫悟空的猴子当成偶像，为了当猴王，所以它改名叫了悟空。我大悟，心想不知道有没有狗是人类的偶像，那么我也要求改名字，最起码“跳跳”这个名字太不高瞻远瞩，虽然我承认它很贴切，但我还是比较能够接受泽个东西南北什么的伟名。
　　在我为植物们施肥的时候，家伙就带着姐姐（我才不叫她妈）慢慢地在树下斑斑驳驳的阳光里走着，在波光粼粼的池塘边走着，或者偎在一起坐在小河边的郁郁葱葱的草地上。之所以叫她姐姐而没有给她取个不客气的名字，是因为她实在不经我欺负，她既然打不过我，我再在口头上占些便宜就很没有意思了。
　　姐姐的脸色一直都是那样的苍白，我很少见到二月份初次相遇时她脸上浮现的那抹红晕。我每次出去都跑来跑去，家伙有时候也上串下跳的，只有她，总是安安静静地走着，脸上带着笑，欣然地看着我们。
　　有时候家伙会对她说，感觉怎么样？累吗？有时候会说，呼吸些新鲜空气会比较好，我们要多走走；有时候说，是不是有些犯困了？刚刚吃完药是这样子的。
　　药，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我从来没吃过？不公平。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药是什么东西，但不是通过吃，而是通过一根尖锐的刺。
　　那天的经历前半部分是和谐美好的，家伙怀抱着我坐在进城的公交车上，由于我还小，没有人来赶我们下车，据说长大了就不再享有这种特权。
　　生人很多，起初我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发现四周的人们都用一种非常亲近的眼神看着我，更有一些人友善的摸摸我的头，挠挠我的耳朵，夸夸我头上的黑帽子。从他们和家伙的对话中我得知，我生病了，家伙带我去看医生。我病了？笑话，除了最近食欲有点不佳、鼻子有点闻不到味儿以外，我没觉得有什么不爽。想到这的时候，我还用力吸了吸鼻子，把一串快要流到家伙身上的鼻涕吸了回去。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把头倚在车窗栏上，好奇地看着树木、房屋、人和狗从眼前闪过，暖风吹走了我肺里的一丝寒意。那一刻我对家伙还是基本满意的，现在的生活确实比以前要好很多，而且，说实话，我也确实喜欢拥抱，或者坐在肉垫子上。我没有意识到，后面的经历有多悲惨，看病嘛，不就是吃点药吗？东西能吃，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可惜我后来知道，药不见得都需要吃。
　　在一家农学院开的小诊所里，一个年轻的医生仔细检查了我，听他说是农学院的实习学生，我不是很信任他，不过家伙说态度决定一切，那我就权且放下心来。
　　医生说我得了肺炎，好在不是很严重，但是要打针。
　　就这样，我从此惧怕了这些穿白大褂的人。
　　几个人一起过来按住我的胳膊，家伙站在一边任由他们处置我，我恐慌起来，哼哼唧唧地看着家伙，可是他居然无动于衷。那个看病的医生手上拿着一根接了管子的刺，我正想他要干什么，就感觉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像同类的牙齿深深嵌入我的肉里一样，我全身一震，想要跳起来，却被人死死地按在台上，只感到天旋地转。
　　家伙，我恨死你了！
　　这下好了，我走路也一瘸一拐了，大家都满足了吧！离开诊所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看，发誓再也不来这里了，当然我没料到，他们会在后来的某个日子救了我。
　　拿东西扎我，不给我吃好吃的，没事还喜欢揍我，这就是家伙对我的不公正待遇，所以他这个让我不屑一顾的称呼越发的稳定下来，哼，家～伙！
　　不过不管怎样，我毕竟在长大了。半岁以后，就再也没有狗欺负过我。没事我就四处游荡，寻找在我小的时候曾经瞧不起我的同类，我要它们为自己的目光短浅付出代价。
　　很多地方都成为了我的战场，战场上我像英勇的斗士一样向每一只狗挑战，刚开始它们总是大胆迎战，而且很快组成了联盟，两只三只地和我搏斗。我从不示弱，它们甚至要跳起来才能咬到我的脖子，而我只需要轻轻一扑就可以把它们按在肚皮底下。
　　这样的不安分因子让我获得了无数的胜利，但我从来没想到这些战斗经历有一天真的会派上用场。
　　渐渐的，所有的狗见到我都要绕着圈子走，或者联合起来不停地骂我“吃垃圾的，吃垃圾的”，我一开始总会追上去报复，但很快家伙就用曾经教训过我的绳子把我拴住，不让我离开他身体两米以外，这时候所有狗都非常的得意，虽然不敢靠近我，但还是见我就骂。起初我威胁了几下，到后来就想，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于耍嘴皮子功夫的，我不会自扁身价和你们争吵，等我自由了，你们就准备给我祭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