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阶下青苔》烈酒凉七

1、第 1 章

　　凤城一中
　　放学铃一响，学生风风火火地跑出去，站在其中的南楚被撞了个踉跄，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同桌扶住她快到下的身子，关切道：“楚楚，没事吧？”
　　“没事……大概是睡迷糊了。”南楚抱着书，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同桌摇摇头。
　　“原来我们的南大学霸也会在课堂上睡觉啊！”
　　同桌取笑她，南楚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扫了一眼熟悉的教室，心中满满都是不真实感。
　　她这是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五岁？
　　就在半个小时前，南楚还站在机场跟母亲道别。她爱了十几年的陈天臣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所以她想换个环境生活。
　　她从小就喜欢陈天臣，追了陈天臣十几年。
　　即使很早就知道她生活在一部小说里，陈天臣是男主，她是女配，男主和女配不可能，她还是固执地喜欢他，就这么喜欢了他好多年。
　　在南楚看来，他们两个的故事怎么也能算得上是一本救赎向治愈小甜文了，可生活终究不是小说，不是陪伴一个少年成长，这份感情就有结果。
　　五岁的陈天臣长得秀气，一双眼黑黝黝像水波下的黑珍珠，南楚看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和父母刚刚搬到他们隔壁，爹不疼娘不爱，吃了上顿没下顿，饿的跟个小猴子似的，还是南楚偷偷把早餐分一半给他，两个小孩子挤在小区的花园里你一口我一口把饭吃完。
　　陈天臣被他妈打得满身是伤，常常是南楚带着食物翻窗过去解救他。
　　那时候的陈天臣虽然性情傲娇，但不想后来那么冷淡，往往吃着吃着南楚送的东西就开始抱着南楚哭。小男孩长得好看，即使哭也不像别的孩子眼泪鼻涕糊一脸，他就极小声地抽泣，眼圈一红，就能让人掏心掏肺对他好。
　　南楚一直觉得，陈天臣也是喜欢她的，要不然怎么对别的女孩子都冷冰冰的，对她就不一样呢？
　　所以上了高中，南楚就开始追他。
　　但令南楚没想到的是，陈天臣表现得很冷淡，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那时候南楚心里是有预感的，陈天臣长得好看，整个学校找不出第二个长相这么拔尖的；他家世也好，陈爸爸从他上初中开始就发迹了，目前公司已经开到了国外。这样的陈天臣若不是性子太冷，是不缺女朋友的。
　　再加上……
　　回家后的南楚捧着脸照镜子。
　　她脸蛋长得是好看，但也仅仅是好看而已，并没有美得绝世无双、非她不可。
　　而她唯一的优势，也仅仅是陪他度过了一个并不那么美好的童年，仅此而已。
　　之后南楚把这份感情深深藏在心里，不再提，陈天臣仿佛也松了口气。
　　这让当时青春敏感的南楚心里满是苦涩。
　　她的爱对喜欢的人来说成了负担，这让她有些羞愧。
　　告白的那个暑假，她故意疏远陈天臣，把自己带到一个没有陈天臣的世界，本想就这样结束这段喜欢，却没想到陈天臣的妈妈会突然去世。
　　那段日子是陈天臣最难的日子，妈妈尸骨未寒，爸爸就迫不及待迎着新欢进门，后妈身边还带了一个和陈天臣差不多大的儿子，陈天臣得了抑郁症。
　　他时常愣愣盯着一个地方，不说话也不吃饭，就这么一个人待着，南楚常常去看他，除了陪着他说说学校里的事，一个一米八的男孩子瘦得就剩了一百来斤。
　　再后来更严重的时候，只有南楚握着他的手他才能短暂的睡一觉，梦里仿佛有什么追着他，让他睡不安稳。
　　那时的南楚觉得，陈天臣虽然不说，但大概也是喜欢他的，不然为什么只让她陪着呢。
　　可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发红的眼眶，她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想，就这样吧，就这样也应好。他不说她就不问，就这样。
　　之后为了给他治病，陈天臣得舅舅把他接到美国，她和陈天臣两个人鲜有联系。
　　一直到了高中毕业，陈天臣才回来。
　　听她妈妈说，陈天臣已经在他爸的公司实习。幸好，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她。
　　那一天南楚很开心，陈天臣性子又冷了不少，但对南楚很体贴。两个人踩着雪去看电影，回来的路上看了一场烟花，轰轰烈烈，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南楚拉着陈天臣许愿，可一看他就挪不开眼。
　　烟花在他漆黑的眼睛中炸开，仿佛漫天星辰坠入银河，是世间难得的绝色。
　　南楚嘴唇蠕动，好久才鼓起勇气问：“陈天臣，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吗？”
　　陈天臣一愣，眼中的烟花尽数落下。
　　他摇摇头，笑着道歉。
　　在烟花炸开的冬夜，南楚听他声音低沉伴着凉意：“抱歉楚楚，我有女朋友了。
　　南楚唇边笑意一滞。
　　他有女朋友了……
　　原来，他回来并不是为了她。
　　之后南楚病了好久，推了陈天臣好几次约。可陈天臣像是迫不及待要把女朋友介绍给她认识似的，约了好多次。
　　最终南楚还是去了，见到了传说中小说里的女主。
　　该怎么形容呢？
　　回来的路上南楚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词——惊为天人。
　　女主美得惊为天人。
　　南楚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美到绝世无双、非她不可。
　　就连清冷不似真人的陈天臣都不能免俗。
　　晚上回寝室，南楚又一次对着镜子发呆。陈天臣这么着急约她出去，大概是想委婉告诉她，她和女主之间的差距吧。
　　可是她太过愚钝，他暗示了这么久她都没明白。
　　当天晚上，南楚又发烧了，迷迷糊糊又梦见了十三岁在梦里看到的那本小说——那本让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女配的小说。
　　看着小说里用缠绵悱恻的文字描述陈天臣和女主相识相知相爱，看着小说里女主治愈陈天臣童年阴影，南楚在梦里哭的泣不成声。
　　女主做的那些治愈陈天臣，那她做得又算什么？
　　明明一样的事她从小就在做，明明她做的更多！她又算什么？！
　　醒来后的南楚时时望着镜子发呆，她时不时抚上自己的脸，心想或许是因为这张脸，陈天臣才喜欢上女主的？
　　可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凉了半截。女主那张脸，她整都整不出来。
　　还好她有一群很好的大学室友，常常拽着她出去走走，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忙碌起来的时候，南楚也会间接性的忘记陈天臣。
　　甚至后来在大学校园里看到走在一起的陈天臣和女主，她也能正常地打招呼。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哪个男人会不爱呢？面对这么好看地脸，她这个女人都会晃神。
　　只是半夜醒来，年少时的她和陈天臣还是会在脑子里冒出来，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
　　熬到大学毕业，南楚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毕业生了。毕业照上即使和女主站在一起，也因为气质独树一帜并不会被人忽略。
　　那时候南楚才想明白，面对女主她大概是自卑，所以当年连争取都没敢。
　　就在南楚觉得自己快要走出来的时候，陈天臣在那次之后第一次约她出来，说他要和女主结婚了。
　　他把喜帖递给她，喜帖上的龙凤交缠，红得刺眼。她很想拿出和客户谈生意的淡然，最终却还是落荒而逃。
　　关于陈天臣，她仿佛永远做不到淡然处之。
　　在婚礼到来的前几天，南楚选择了和小说里完全不同的路。
　　小说里的女配南楚选择在男女主身边反复横跳，疯狂作死；现实中的南楚选择出国留学，重新开始。
　　如果一段感情实在无法面对，那就逃吧。逃到哪里都好，时间总会抚平一切。
　　但上天大概不想让南楚离开，她的飞机遇上了空难，再醒来她已经回到了十五岁——陈天臣妈妈去世的那年。
　　再活一次，南楚并没有小说女主身上的大彻大悟，她拉上身边同桌的手慢慢一起往家走。
　　只是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就算捂得热，那个人也不是她。
　　所以在家门口看到等着她的陈天臣，南楚突然有了种“就这样结束吧”的心情。
　　捂不热的心，她不可能再用十几年去捂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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