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蒙他

8、8

　　一路上，宋邱都没跟林嘉说过其他的话。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宋邱带着林嘉来到了一个类似练车场的地方。付了一定的费用后，他们就开进了一个大约四百米圆形的场地。现在这个时间，练习场没几辆车，非常适合林嘉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菜鸟学习。
　　宋邱和林嘉互换了位置，林嘉坐在了驾驶座，而宋邱则做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宋邱再一次替林嘉扣好安全带后，恢复了以往和林嘉说话的态度，他说：“老头子一向不喜欢笨蛋，千挑万选的你这个小保姆也应该不会太笨吧，或者其实还挺聪明的。不然怎么入那老头子法眼。林嘉，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宋邱特地把啊字音调拖得很长很长，语气里透着嘲讽的味道，好像想看林嘉出丑的样子。
　　林嘉一头黑线，刚刚对宋邱的歉意烟消云散，果然富家子弟就是这样没事找事，刚和平相处了一会就又要挑起战火。
　　或者他压根觉得生活无趣，想看林嘉出丑调剂一下。可是他有那么多女人，何苦要和小小的林嘉过不去。穷人林嘉，渺小的林嘉，除了学习以外别无长处，这么和她作对有什么意思呢？难道就是因为宋家的恩赐她林嘉能够站在LA的土地上吗？可是她也付出了，她放弃了很多才有资格站在这。宋邱不应该如此对待她的。多日来的难受一涌而上，林嘉的心堵堵的。
　　宋邱却没有注意到，他说完那些话后就只顾低着头做准备工作。忙活了一阵后，他拍拍林嘉的肩膀：“开始了，我先教你挂档。”
　　林嘉吸吸鼻子，把要流出的眼泪逼回去。
　　有些脆弱，自己知道就好，无需外人挂心。
　　“车有六档，向左上开挂一档，左下是二档。中上是三档，中下四档。右上五档，右下挂倒车档。现在你试试从一档挂到三档，向前开。”宋邱指示林嘉。
　　林嘉听的有些懵，她没这么碰过车，一个档还有那么多讲究，而且宋邱还说的那么快，林嘉其实什么都没听明白。
　　她机械的听宋邱的话，将档直接挂到3档，然后放离合器，踩油门。开始她用很小的力气踩，深怕车会不受控制。结果车子几乎就没怎么动。“你干嘛呢？踩个油门都不会，用力气啊！”宋邱给了林嘉一个响栗，“踩，别怕！有我在！”
　　林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横下心，紧闭着眼，使劲的踩了下油门，车子立刻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一下子开出几十米。“踩刹车！林嘉，你踩刹车！”林嘉此时已经被吓得意识模糊，宋邱让她踩刹车，她却打方向盘，脚还在加劲。结果车子向左急速冲了过去，就撞在练习场旁边堆成一堆的软垫上。
　　林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一直紧紧闭着眼睛。林嘉能感觉到车子猛烈的震动，是跟什么撞上了。她身体也不自觉得颤抖了起来，直过了好一会，林嘉才敢慢慢睁开眼。
　　而当她睁开眼，林嘉就看到了紧抱着自己的宋邱，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宋邱。那时候林嘉忽然就不害怕了，镇定下来。她看着身体从副驾驶座倾过来，双手紧紧抱住她的他，顿时忘记了以往宋邱的恶言恶语，满心感动。
　　她轻轻推了宋邱一下：“宋邱？”
　　宋邱听到后睁开眼，仔细检查，确认了林嘉和自己都没受伤，彻底松了一口气，作势又要给林嘉一个响栗，结果“砰”一下就被安全带拉回去撞在了座位上，头也撞到车窗玻璃上。林嘉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睛忽闪忽闪的，甚是好看。

　　现在林嘉和宋邱只能坐在被撞翻的软垫堆旁，看着报废了的汽车无奈。
　　宋邱责备林嘉：“我让你从一档挂到三档，你怎么就直接挂三档了呢？你看看，现在车子报废了。我们怎么回去？怎么那么笨的，老头子怎么会看上你，那段时间他的眼睛有问题吗，白内障了还是老花眼？”
　　林嘉听着宋邱喋喋不休的责怪，心想你才是老妈子，比自己更有潜力当老妈子。不过尽管宋邱语气不好，口不择言地骂林嘉。林嘉却一点也不生气，她不仅不生气，她还笑眯眯得听着宋邱训话。听到关键处还配合的点头，说声我错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尽量无辜，尽量显得可怜一点。
　　林嘉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的小泡泡，刚才宋邱的英勇行为让林嘉彻底折服，早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和宋邱作对，而且还要向同一个阵线的亲密战友的方向努力发展他们的关系。
　　林嘉就是这样，在看不起她欺负她的人面前不会有丝毫的退缩，但是那些关心过她的她在意的人面前，林嘉就是他们的小羊羔，他们说什么，林嘉就听什么。现在林嘉就是宋邱的小绵羊，乖乖得握着宋邱给她买的热牛奶，坐在宋邱的身边，听着宋邱的抱怨。
　　宋邱大概说累了，夺过林嘉的牛奶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还不忘抱怨一句牛奶没酒好喝。
　　林嘉这时候就没点头了，她义正言辞的看着宋邱说：“酒可不是好东西，你以后不要再那么喝了。上次那么多空酒瓶，你已经到了酗酒的地步。这样不好，别喝了，喝牛奶吧！有营养又健康，还不贵！”现在林嘉已经将宋邱当成了她的朋友，就要给朋友一些劝告。
　　宋邱冷哼一声，意思关你林嘉什么事。
　　林嘉嘟嘟嘴，想要继续劝告宋邱。宋邱比她先开口了：“我把你那辆自行车扔了，你不怪我吧？”
　　林嘉偏偏头，想了一会，决定诚实的说：“其实，非常非常怪你。我恨不得把你做成布偶，拿几百根针扎进去！”
　　宋邱呃呃了一声：“太狠毒了吧。不就一辆丑的要死的自行车，还粉红色的，没品的很。你需要那么大的怨念吗？”其实还有一点，就是很多宋邱带回家的女人看到那辆自行车后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在家藏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儿，搞得宋邱有点狼狈。
　　林嘉看向那辆红色的汽车，沉默良久。“粉红色，很俗吧？我知道像我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那么嫩的颜色了。它也没有你的汽车的十分之一贵。可是，我就是喜欢它啊，打心眼里喜欢。”
　　那辆俗俗的粉红色自行车是林嘉用从中国带来的钱买的，不是宋世东的钱。是她的爸爸妈妈给她的唯一东西。虽然只是那么几张薄薄的美金，也是父母拼凑了很久才能够给林嘉的。刚到LA的时候，林嘉发现UCLA离公寓很远。她知道她需要交通工具，但她没有钱买车，也不想跟宋世东要求。
　　她倔强得想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她跑到自行车行，看了很久，其实那时候比较符合林嘉预算的不是这辆，而是另外一辆。可她第一眼看到这辆粉红色的自行车，她的目光就离不开了。这辆车多么像林嘉小时候想要的自行车，属于小公主的粉红色，是每个小女孩的梦想。每个女孩子都是粉红的，书上是这么说的，林嘉也那么认为。可是林嘉却从来没有拥有过女孩子应该有的。她突然想要冲动一次，自我一次。
　　所以她买下了这辆比预算高了50美金的粉红色自行车，像买下了别的女孩子的童年一样。
　　她觉得骑着这辆自行车的时候，她仿佛再过了一遍童年，以与现实截然不同的轨迹重来一次。她觉得那时候她是自己的公主。
　　“宋邱，我很喜欢很喜欢粉红色的自行车。那是我童年的一个梦想，你知道吗？那时候家里穷，我买不起这样的自行车。而对面的小姐姐却有这样的粉红色自行车，就跟被你扔了的那辆差不多。但是我不嫉妒，也不怪别人，没有怎么在乎为什么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原因。我只是很单纯的每天看小姐姐骑着自行车经过我家，我只是在看到那辆自行车的时候会多看几眼再目送她离开。其他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念念不忘，也没有愤世嫉俗弄成心理阴影。只是那天我在车行看到那辆自行车的时候，记忆就回来了。穿着美丽裙子的小姐姐骑着自行车经过我，裙摆不经意扫过我脸上的记忆猛然回来了。我就很冲动的买下它了，每次骑着那辆自行车都会很开心，想象自己正穿着花裙子骑过我的童年。其实现在想想，丢了也没什么呢。”林嘉侧过脸继续说，“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我，那时候没有的记忆也不该再死死拽着不放。丢了也是正常的。我不怪你了，真的，你不需要内疚。不是我的东西我从不强求。”
　　宋邱看着林嘉，她的那双大眼睛不再和往常一样忽闪忽闪的，眼神很干净也很平淡，像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眼眶里又明明有泪。
　　宋邱突然心就软了，心脏像被水拂过一样冰凉而湿润，他想，那么逞强的林嘉，明明在难过，却还要告诉别人自己很好。
　　他慢慢得轻柔地把林嘉拥进怀抱，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用手轻轻拍打林嘉的背部。
　　宋邱的手掌和林嘉背部的长发就那么触及，进而被丝丝缠绕。
　　他对林嘉说：“林嘉乖，林嘉那么乖，想哭就哭出来。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