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月,温润成歌》孤单Dwight

29、【最后为你唱首温柔的歌】

　　见到江亦凡的那天下了场大雨，雨水积满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在从车站到家里的整条街道上漫着。简澈穿着大大的凉拖站在及膝的水里，呆呆看着撑伞朝她微笑的白衬衫少年。他在笑，在朝她招手，他站在那里，朝她走来，越来越近。
　　可是那一刻，简澈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开了那么远。
　　想起年幼时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时的场景，她几乎要哭出来。这算什么？易希臣走了，现在连他，也不能被她自私地留在身边。
　　“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江叔叔找你找得多着急？”原本酝酿好的话涌至嘴边却那么自然而然地出口变成劈头盖脸的责备。
　　而江亦凡只是笑，他知道她劈头盖脸的责备只会出于她的担心。
　　“到底去了哪里？”简澈不由自主地皱皱眉头。
　　“我要走了，”江亦凡笑说，“怕你又要胡思乱想地去找借口劝我顺从爸爸的意思，所以我答应你。”
　　简澈低下头突然一屁股蹲进水里“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遍还骂“江亦凡你这个天底下最混的臭小子”。
　　“放心，我说过会看护好你一辈子，我一定说话算话。”
　　趴在自己膝盖上嚎啕大哭的简澈抬起头，看着被雨淋得有些模糊的江亦凡，愣了。
　　他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容里的忧伤从不能骗过简澈的眼睛，她慢慢站起来，身子晃了两下就立刻被江亦凡紧紧箍在怀里，眼睛里飘满白色的雪花，嘴里立刻被塞进了一大块巧克力。
　　“找个地方坐下说吧。”他说。
　　怀里的人固执地说：“没话跟你说。”
　　“那就找个地方坐下哭吧，”他说，“你哭，我看着。”
　　胸口立刻被狠狠地捶起来，毫无力度，却捶得江亦凡一阵闷疼。他想说“其实我不想这样离开”，他想说“你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他想说“其实那些忘记的我都还记得”，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揉揉简澈的背，紧紧箍着她的身体，把她圈在自己的雨伞下，想就那样一直站下去。
　　“你知道吗？陷在爱情里的人真的很矛盾，想自私地霸占住对方，又想无私地看着她幸福。”那天江亦凡站在马杰安病房里那枝百合花前对他说，马杰安横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一枝伸得很远的香樟树枝，全神贯注地走着神。
　　马杰安赶到的时候，简澈一个人坐在那家冷饮店里发着呆，桌上是一杯没有动过的酸梅汤紧挨着一个空着的咖啡杯。
　　简澈手里抱着小巧的CD机，耳朵上挂着米奇头形状的挂耳式耳机，在冷饮店聒噪的音乐声里，她的样子显得格外安静。
　　“丫头？”他叫她。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马杰安越来越清晰的脸时，居然慢慢扬起嘴角吃吃地笑起来。
　　眼角却有大滴的液体滚落。
　　马杰安坐到她身边，没有安慰的话，没有递去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帕，没有把她揽进怀里，他就那样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被她看着。
　　“马杰安，”她说，“是你么？”
　　马杰安点点头。
　　她拉起他的袖子蹭着自己脸上的潮湿，吸着鼻涕的声音拨动着马杰安心里的每一根绷紧的弦。
　　“马杰安，”她轻轻枕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有份平平淡淡的感情，只希望有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愿意好好爱我、愿意被我认真地爱着，哪怕不能每天在一起，哪怕我知道自己也许有一天会失去他。这么久了，从我还没有长大开始，就一直期待着那样一个人，愿意和我生活进同一个世界，互相依赖着过日子。没有波澜，没有猜疑，没有纠结，只有幸福。这么久了，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承诺我一份这样的幸福呢？”
　　“我愿意！”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几乎让自己失去呼吸。
　　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明明打算一辈子不再对她表白，明明答应自己只要同她做朋友就好，怎么就这么说出口了呢？
　　他僵在那里，浑身的肌肉都僵得泛酸。
　　他在等，在等她为难地对他说“对不起”那三个字，可是时间过了好久，他什么都没等到。
　　简澈那时也愣住了，可是她的脑袋还枕在他的肩侧，那一刻突然舍不得将它拿开。
　　于是她就那样枕着他，枕着他结实得有些僵硬的肩膀细细地想过去自己关于马杰安所有的小心思，想了很久，马杰安也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僵着。到最后，她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缩了缩。
　　于是僵硬着的马杰安彻底变成了风干的肉脯，失去了所有的柔软度。
　　简澈满足地靠着他的胸膛用不满的语气说：“马杰安，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肉脯”马杰安结结巴巴地“嗯”着，喉咙里想堵着什么，胸膛里那颗家伙越跳动静越大。他伸出手轻轻揉上她有些潮的头发，顺着发丝为她打理着凌乱的发梢，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你刚刚说你愿意什么来着？”怀里的某人露出邪恶的嘴脸。
　　马杰安却没有如她所愿地再次变身“肉脯”，他淡淡的笑容里弥漫着浓浓的笑意，手指揉在她的发间，轻轻将她搂紧。
　　“我说，我愿意给你一份平平淡淡的感情，做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愿意好好爱你、愿意被你认真地爱着，哪怕不能每天在一起，哪怕知道自己也许有一天会不得不离开。我愿意成为你一直期待着的那个人，愿意和你生活进同一个世界，互相依赖着过日子。没有波澜，没有猜疑，没有纠结，只有幸福。我愿意用我的所有给你幸福，因为我爱你。”
　　简澈咬着马杰安的衣领止不住笑意：“马杰安你真肉麻。”
　　他们紧紧地抱住彼此，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一样紧紧地抱住，仿佛下定决心同生共死一样紧紧地抱住。
　　CD机里的音乐放到了尾声，却已没人在听。
　　江亦凡站在冷饮店窗外安静着笑，他的嘴唇嗡动着，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
　　耳机里舒缓的音乐里是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温柔地唱着：“最后的最后，我要为你唱一首温柔的歌，希望牵起你手的那个他，能够给你快乐。”
　　简澈仰起头对马杰安说：“我很幸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