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三十章 ...
-
石壁摸上去湿嗒嗒的,大概是因为才下过雨的缘故,偶尔洞外一阵风吹来,潮气迎面扑来,让人感觉浑身颇不爽利。
弹去手指上粘着的青苔,曲直镇定审视着四周。洞穴不大,洞口仅容四五人并排站着,往里倒是一望无尽,黑乎乎的看着挺深邃。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石壁上刻着些图画,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痕迹已经不大清楚了,估计是前人留下的。
大概是避雨时嫌无聊画着玩玩的。
曲直这才记起身边还有一人,回头却见那人已自顾自缩起身子去一边躺着。
“腓腓你累了?”
曲直走上前去低声唤他,对方不耐烦地咂嘴,粗声道:“谁是腓腓,你看清楚再叫人。”
曲直不信,蹲着扳过少年肩,对着脸凑近了看:“长相和原来不一样,但应该是一个人……让我闻闻味道。”腓腓大窘,一掌推开曲直越挨越近的脸,忽地跳开一丈远,“几年没见,你这人怎一点长进都没?平日里傻乎乎尽管闲事也就算了,前几日还差点被兔子精勾了魂去,要不是你房里那只……咳,来找我报信,不晓得你现儿在兔子精肚子哪个角落里呆着呢!”
曲直听着糊涂,忙问我房里有什么东西。腓腓脸一红,支吾说谁知道你房里藏了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稀罕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老半天,终究还是腓腓落了下风,扭脸咕哝道谁叫你老招惹些魑魅魍魉,我只能在你房里放了只小鬼,以防万一。
曲直这边听得清清楚楚,哑然失笑,忽伸手将人拖曳至身边揉了揉头。腓腓扬起脸,晶亮的眸子里映着倒影:“我原以为你忘了我。”
“刚想起来了。”
腓腓挑起嘴角:“可你不是曲直。”
曲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手上的劲道稍许减轻了些许。腓腓慢慢脱身站定,毫不犹豫地再次断定:
“我分得清楚,你不是他。”
.
手指按着额头不住地揉着,曲蘅强忍着酸痛从床榻上直起身。
“我被关起来了吗?”
床头立着一从未谋面的年轻男子,见其面有难色地了点点头,曲蘅环视了一番四周。
“这房间摆设倒是颇为用心。在门口布了阵不让人出去,却又摆明了不想为难我,屋内点心、毛巾、干净衣服一应齐全,怕我呆这儿闷得发慌,还特意准备了笔墨、纸张与书册……这般关押人的做法简直前所未闻,”曲蘅轻叹一声,招手让男子上前,“我知你一直隐身看着,究竟是何人所为?”
男子不吭声,脸上带着些许愧疚之色。曲蘅也不逼他,一时腹饥难耐,便取了桌上碟子里的糕点自顾自地吃。
“我且问你一句,与我一起的另两人去哪里了?”
“那个年幼的被软禁在另一间房里,另一个当场就被救走了。”这回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高高低低,很是好听。
莫不是一时大意,那种小伎俩怎会骗得过我?显然是故意冲我而来。想必施术那人极为了解方府动向,知道方府近来请了位懂法术的道士,先诱我进圈套后又骗我施术反噬自身。幸好,下手时我留了几分气力,否则只怕现已被打得魂飞魄散。
连累元肖也被人关了起来,大概也与我一般软禁在某个房间里吧。
至于曲直……难道是被梧桦抑或是鸾鸟救走了?可若是凭他们的本事要救两三个凡人绝不在话下,绝不至于令我与元肖至今仍落人手中。
大概是腓腓吧,前几日在曲直房里见着他送去的小鬼了。
看来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曲蘅稍一沉吟,转头眯眼去瞧站在身旁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五官英挺,身着一袭白衣,高高束起的发辫荡在脑后,不失为一俊美青年。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像是心中有事。
对上曲蘅探究性的视线,男子匆忙别过头躲着不愿与之对视。
从方府一路追到这里,显是确有紧要事有求于我。
“说起来,那晚你来我房里想与我说些什么?我猜你有事寻我,故装醉酒早早就寝,专程熄了烛火等你现身,你却从我眼前一晃而过,藏而不出,未免太过令我失望。”
“你怎知是我要找你?啊!”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失言,男子一惊,连连后退数步,一时没注意身后的柜子,竟直直横穿了过去。
“别害怕,我不会收了你,只想和你坐着聊聊,还是……阁下觉得半身陷在木头中聊天比较舒服?”
经曲蘅提醒,男子方才醒觉,又是“啊”得惊呼一声离开柜子。他垂头踌躇了半响,终下定了决心飘去曲蘅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这事说来话长……”话刚开了个头,男子就噤声不安地瞥了眼曲蘅。
曲蘅微颔首示意其继续往下讲,眼神落在男子衣摆下滑出的龙型白玉玉佩上。
貌似在秦佑怀身上曾也瞧见过这玉佩……啊,原来如此,这般贵重物事想来也只秦家人佩得,依其外表推算,想来此人便是传说中那位秦二爷的兄长,那位两年前因意外已故的秦徵贤。
随后不久,相传方绍德生了场大病,方秦两家因此取消了婚约……莫非与这人有关?
边听男子絮絮叨叨地讲过去的事,曲蘅意味深长地扫了眼眼房内摆设。
如不出意外的话,此处则应是……秦佑怀的宅子。
.
迎上腓腓毫不退缩的视线,“曲直”忽笑道:“我便是曲直,曲直便是我,有何区别?”
“只有我认得出你,晓得你喜欢他……你看这样可好?我代他与你好,不问世间事,两人欢欢喜喜过一辈子逍遥自在生活。”
腓腓冷笑数声:“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替我操心。我说了,你不是曲直。快把身体还给他!”
潮气闷得人透不过气来,石壁上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珠,远远看去活像挂了层珍珠,映出洞内一派剑拔弩张的情形。
“曲直”先仔细审视了一番暴怒中的神兽腓腓,又估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最终还是认输般地举手投降。
“怎么看出来我不是那木头的?我以为刚才我演得挺好。”
“很简单,”腓腓眼不离“曲直”,一字一句道,“因为你醒转后竟一句也从未问起过曲蘅。即便曲直记起我的事,他也不会忘了他哥……的事。”
“这几年我暗地里打听了不少事,也猜着了许多事。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原因有二。”
“曲直”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在下洗耳恭听。”
少年背手挺胸,神采奕奕,傲然道:“首先,有我在,决不会让你轻易得逞;其次……即便让你一时钻了空子,我神兽腓腓在此发誓,终有一天会把他再夺回来!”
纵然耗尽体内神元,也绝不把他交给你!
“曲直”展颜一笑,一抖袖子道:“他只一介凡人,你与他人神殊途,又皆是男子,有违伦常,”话头一转,他站起冲腓腓作揖,诚恳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本不应为难于你。我在那断魂桥边念了不知多久,好不容易才得了可以用的身子,你让我就这么退出这身子,未免有些不讲理。更何况,之前我说过了,我是曲直,曲直是我,缺了我他便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他,少了我的魂魄,他就会变为个失魂的弱智小儿,连路边的五岁小儿都比不过……”
“曲直”轻轻抱住腓腓,贴在耳边细语道:“倒不如大家坐下好好商量,如你能帮我了结心事,我就从此遁入深处不再冒头。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