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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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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延慈躺在床上,拿着日记本写着日记,今天的笔锋略微急促,笔尖儿沙沙地在纸上摩挲着,她面上安静,全神贯注,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略一沉吟,方开口对可桢说道:“可桢,我好像差你们一顿饭来着,你们看想吃什么,我好请你们。”
关晓月哼哧一声根本不答,丁宋瑜瞅瞅她,也不答话。可桢回道:“好啊,延慈可得请咱吃大餐,得带上盛云开啊!”
她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他未必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不过我会问问他的。”转而看向关晓月,“晓月和宋瑜想吃什么,尽管说!”
关晓月用力甩书本,气得一句话不说,直接出了宿舍。众星拱月的小公主终于遭遇落败了,这几日,系上总有人八卦这件事,不免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眼馋。有笑话关晓月自作多情的,也有说她难听话的,说她不要脸,横刀夺爱,抢了室友的男朋友。
说吧,她是不会在意的。倒是关于她和盛云开交往的消息,几乎是当天就传遍了系上,立时炸开了锅。她是没有对外人吐露一个字的,都是旁的人实在好奇,找上门来求证问的。如果是那天在礼堂被人看到,就算暧昧,也不至被大多数人如此肯定认为,原因要么只有一个,盛云开自己拿出去到处宣扬的。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延慈没有当面问过他。确立关系都有两个礼拜了,一切也如常,不外他到她上课的教室门口等过几回,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饭。
第一次在食堂一起吃饭,盛云开家教是极好的,处处绅士,让她选了位置坐好,自己自去排长队打饭,等他端着饭盘回到座上,她盯着他,稀奇地猛看,他不明所以,问她,她回答:“其实,觉得你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原来也会挤食堂打饭吃。”
他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寒假,我们似乎都是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吧?”
她吐吐舌头,回了句“是哦”。
别的就没了,他们就再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照常的忙碌,要去粉色水晶打工,要抓紧愈加艰深的课业,没事就泡图书馆,上自习。盛云开也是个不闲的人,行事风格就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多数的时候,他们各顾各,互不干涉。
有人多事,在校园BBS上发帖子称,电机系史上最完美的情侣配对,一个是系上新一代赫赫有名的校风人物,一个是50年难得一遇的大才女,真真的女才郎貌,绝配啊!
没想帖子发了没多久,楚天罡找上了门,他是北方男儿的直率个性,开门见山就同她说了,站在朋友的立场,他希望她认真考虑同盛云开的问题,切莫伤了自己的心,那人实在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
延慈知他真心关心,还是认真地回答他的疑虑:“我都知道。”
楚天罡还是满脸的担忧,忍不住就说出口:“那个元凯……”
她截过话去,斩钉截铁地说:“他是我高中同学。”这样的态度很刻意,她知道,他似乎也顾虑着不想说出会伤她心的话,就此打住,只殷殷叮嘱有任何事一定要找他帮忙,他们是永远的朋友。
延慈点头答应。下了课,一出教室门,就见几天没见的盛云开等在那里,背倚着墙,微微斜着头,似在看窗外的景色,神情淡然,全不似那日要她做女朋友时的热切。延慈没有迟疑地走到他身侧,他回头,黑色的眼瞳映出她的影子,扯唇一笑,抓起她的手,再自然不过的抓握:“下边儿没课了吗?走吧,女朋友的义务,陪男朋友上课。”
没有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他只管拽着她走,她也温顺的很,一声不啃地跟了去,等到了上课教室,找了个座位坐下,盛云开才对延慈说:“不想听课,做你的事情就好。”
她点点头,翻出一个笔记本,又问:“什么课?”
他漫不经心地答:“选修课,法语入门。”
延慈眼眸突地一亮,盛云开看在眼里,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儿,等开始上了课,才发现她居然认认真真地听讲起来,小本儿上极有规律地记着讲义,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甚至拿过他弃之不顾的课本,津津有味地翻看着,完全将自己当成了正主儿。像是不可置信,盛云开环顾左右,整个课室就没几个人在听。
实在是好奇了,他一把抓回自己的课本说:“我的课吧?”
她愣了片刻,睇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身只顾仔细听老师授课。一节课下来,老师的话盛云开是一句没听,瞅着延慈的一举一动,她自是浑然未觉,一心一意的模样,专心致志的模样--明明是柔弱多情小女生的外相,偏偏额上像是刻了四个醒目大字,“拼命三娘”是也。
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不是?
一下课,延慈终于回身看向盛云开,脸上是带着讨好意味的笑:“这课怎么安排的?一周几节?都在这儿上吗?”
盛云开不答,从包里翻出一张课表,拿到她眼前,晃一眼即收回,拿上书具起身就走人,等出了教室大门才发现她根本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延慈正在讲台上同法语老师说话,那神情正是在认真请教问题。
十五分钟,盛云开瞄了瞄腕表,延慈和法文老师讲了足足十五分钟的话,若非那位中年女教师似是突然觉察到接下来还有事,不知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又开始对法语感兴趣呢?”等延慈走到身侧,盛云开问。
延慈笑:“寒假的时候,让送了本甜点制作书,是法文原文的,我看不懂,就想干脆趁机学学第二门外语。”
盛云开没有发表意见,挑挑眉,旋过身就走,只听得延慈的声从后面传来:“去哪儿?”
他答:“吃晚饭,走吧!”
“今天不行,我们班里有聚餐,”她一边解释一边看时间,“呀,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说完便疾步走了,徒剩下盛云开一人站在廊道,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面上像是有情绪要表达,终归化作唇畔浅淡的嗤笑。
晚些时候,盛云开收到一通陌生来电,里头的男生自称是延慈的同班同学,说她在聚餐上喝醉了不省人事。他便问在什么地方,然后出门赶了过去。一进到那家酒店,就看到延慈坐在客人等候区的沙发上,头斜枕在扶手上,双眼紧闭。
她同学都认得这么位系上赫赫有名的学长,一见盛云开来了,忙上前搭腔。盛云开面上有些冷,直接就问:“你们灌她酒?”
男孩子们慌忙诚惶诚恐地解释:“没有没有!徐延慈她酒量太差,我们都不知道她只抿了一口白酒就醉成这样了!”
盛云开没多加理会,扶起延慈的头,看到她面上还是白皙细致的皮肤,一点不似醉了酒的样,他双手托住她面庞,轻声唤:“延慈?延慈?徐延慈?”
她终于微微掀开眼皮,看他一眼,神情安详甜蜜,嘴里咕哝了两个字,整个人便往他怀里昏倒了去。
她那两个字吐得极轻,盛云开却在听到的瞬间,脸上一僵,像是突然被重物砸了一下,足足怔了好几秒,片刻他才又有了动作,一手抱起延慈,只对她同学简单交代:“我先带她走。”
天瑞的夜,渐渐深沉。万籁俱寂的时候,只有年代久远的古董座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复古的立柱大床,床头亮着微弱的灯光,延慈悠悠醒转,醉眼迷蒙间,窗前仿佛一条人影,见她有了动静,便慢慢踱了过来。
“醒呢?”是盛云开的声音。延慈困惑地看看四周,意欲坐起身。
“这里是晰园?”她刚问出口,盛云开已上前来,坐在床畔,双手摁住她肩膀,不让她动弹。
床很软,盛云开一坐下床便随之一陷,延慈也不由自主地陷到他身边,分外贴近。气氛有点怪,她似有所感,正要说什么,盛云开的脸罩了下来,他吻她。这很突然,他吻得很用力,甚至咬得她生疼,这骇到她了。几乎是反射性地,延慈试图挣脱,奈何根本动不了他分毫,挣扎间反倒给了盛云开机会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任他予取予求。她想说话,一开口也不过方便吻个彻底。
他的索吻很激烈,从没想过盛云开会有这样一面。他始终不肯放过她,她也只得接受。可他实在吻得太绵密,延慈一个呼吸不过,眼泪花儿都逼了出来。
盛云开终于放过她,眼见她满面酡红,眸光迷蒙带泪,被吻肿的红唇娇艳欲滴,正小口小口地急促呼吸,他似是满意了,又微地着恼,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可灯光太暗,她看不清。
良久,盛云开才淡淡说道:“你酒量很惊人。”
延慈好容易平复了喘息:“怎么不送我回宿舍?”
他答:“你醉了,回去不好。”
延慈扭头看床头的钟:“夜不归宿,不是更不好?”
盛云开睨她一眼,漆黑的眸子映着夜灯的光,分外清亮:“我会告诉别人,你一晚上都是和我在一起。”
“可是……”延慈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终究无言地低下头去。
“可是你怕坏了你清白的名声?”盛云开接过话去,“和男朋友在一起,不算什么不正经的事儿吧?还是你怕什么人知道了,对你另眼看待?”
延慈不答,看了他一眼,又似有愧疚地低下头去。盛云开霍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间去。
延慈想,盛云开是故意的,那个晚上的夜不归宿,突然间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同寝的可桢她们自不必说,后来居然又为了这事专门拿暧昧话来闹她。
她笑了笑,算是默认。楚天罡也为这事专门找过她,娃娃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女孩子要爱惜自己。”
延慈想笑:“是,楚叔叔。”
楚天罡嫌她太不当一回事,大道理讲了一通又一通,临了才吐露:“我真是过来人了!高中的时候,我很喜欢一个女生,当时我是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生,家里边儿反对我不管,发小们反对我就和他们绝交,直到后来,才发现……”楚天罡叹了一口气,“当时觉得心都伤透了,高考没去参加,直到第二年才考的。”
延慈点点头,拍拍他低垂的头:“原来楚天尊也有过情伤啊!乖,不哭啊!”
“喂!”楚天罡立刻冲她龇牙咧嘴,“我是提醒你,不要被骗了!”
“我有什么好骗的?”
“骗你感情呗!”
听了这话,延慈仍是笑,那种浅浅淡淡的笑,不太真切,又的确在笑,好半天她都没说话,隔了许久她才似乎是玩笑般地说道:“不定是谁骗谁了……”
楚天罡急了,这小红帽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徐姑娘我跟你说,盛云开那小子从小就那副德行,别瞅他外表是衣冠楚楚的,他那性子,骨子里实在是……”
“原来你们认识啊?”延慈捡了重点问,一句话问得楚天罡语塞,说不出话来,娃娃脸憋得通红,半晌才嗫嚅道:“认识,我们高中一个学校的,一起打过球来着。”
“打什么球?”
“那家伙不玩儿足球,嫌粗鲁,别的都玩儿,网球打得不错,还参加过比赛。”楚天罡回答,转念一想不对,怎么说着说着就绕了话题。
“足球很爷们儿的运动,怎么会不喜欢了,真是的……”延慈道。
楚天罡愣了半天才问出口:“延慈,你不会喜欢上盛云开了吧?”
延慈略略一笑:“拜托,我们在谈恋爱,我不喜欢他,还谈得下去?好了,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保护好自己,这话说得可真像咒誓。
下了课,延慈走出教学大楼,远远看见丁宋瑜相偕关晓月往校外走去,应该是要逛街购物。两人倒是投契,家境似乎都不错,物质生活丰富。
可桢从后边儿上来:“延慈,最近寝室像是进了贼,隔壁间的钟粼粼昨天被偷了,前些时日,6班的韩娟也被偷过,咱们可要小心些。”
延慈问可桢;“宋瑜告诉你的?”
“怎么会觉得是她告诉我的?大家传来传去不就都晓得了!”
“是哦,”延慈回以一笑,“我看平日宋瑜爱去她们宿舍窜门子,还当是她告诉你的。”
正说着,可桢看向她身后,嗤嗤一笑,说了句“不打扰”就先走了。延慈回头,果然见着盛云开走了来。他最近跟得紧,时不时总是空降到她跟前来,延慈觉着奇异,盛云开才说早下了她的课表,对她的行踪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买只手机吧,总不好找你。”这是他近来常说的话。
她也总是回答:“宿舍有电话。”
“那电话能找着你吗?”
这倒是。延慈也不做正面回答,微笑以作答:“你找我做什么?”
盛云开闻言,斜睨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徐延慈,你说我找你做什么呢?”
她老实答:“谈恋爱。”一句话三个字惹得盛云开突然舒展神情,心情极佳的样子。嘴边略过一抹浅笑,伸手握住延慈的手,往外便走。
“去哪儿?”
“谈恋爱呗!”
一个小时后,盛云开一面翻着书本,一面不住想,他为什么要答应她上图书馆约会,这叫约会吗?延慈当时噙着浅浅的笑,认真说服他:“上图书馆约会很浪漫,从前电影电视里看得多,一直很羡慕。”他不忍拒绝,嗤笑她“假装小资”便答应了,等找好位置坐下,才忍不住想说道她,人家电影里图书馆约会男女主角那是眉来眼去、好不暧昧煽情的,她倒好,一捧起书便像是什么都忘记了,还知道他就在她身边不?
看来是不知道了。瞧她那专注一心的模样,还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投入。人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书里边儿该没这么帅的男朋友吧?
盛云开一手托腮,一面观察起延慈来,她认真的样子还真有些特别,低垂的杏仁圆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却不常眨动,她鼻子有些塌,倒是玲珑可爱,白皙的肌肤上,近看还是有好些小雀斑的,她唇的色泽较浅,想问题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撅起,撅出一抹红痕来。
“延慈。”他突地凑近她低低唤了一声,延慈闻声抬头,猝不及防地,盛云开一个倾身吻下来。
只是浅浅的啄吻,一瞬便结束,但见她杏仁圆眼蓦地瞠大,小嘴微张,白皙的皮肤瞬间染成绯红色,还真是害羞了。
盛云开心情极好,得意一笑,随即突然悟到,这张脸他会在心里记住一辈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