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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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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梁晗才搞清楚他又砸东西的原因了。吕不韦跟他讲课,讲着讲着两人起了冲突,总之就是BLABLA的。接着吕不韦就一脸‘老子是老大,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不然老子告诉你娘去’(梁晗自主理解并翻译)的样子,堵得嬴政一口气没提上来。
“若不是我此时受制于他——”嬴小政同学的样子十分阴沉,却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梁晗挠挠自己的头,小心翼翼安慰道:“就是这样嘛,现在咱都还受制于他,那就能忍则忍嘛,以后再说……”以后吕不韦就对付嫪毐去了,到时候他会跟你搞好关系的……
“谁借你胆子与我相提并论?”嬴政冷不防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打断她的好心安慰。
“………………”老天你何苦让我碰到这个死小孩还不能掐死他啊啊?!我真的很想掐死他啊!这孩子心理极度扭曲啊!放社会主义一定会被送心理咨询室啊=皿=!梁晗深呼吸,笑得极假极灿烂,“我错了!”死小孩你自己讴死自己去吧!我不安慰你了!这种没良心的家伙最讨厌了!
嬴政抬头看到她的假笑,皱了皱眉,抬手丝毫不懂得温柔为何物地用力扯着她的两颊。
“啊痛痛痛痛痛——”梁晗拼命挣扎,终于拍开他的手,双手捂着自己发疼的脸,“喂你又怎么了?!”
“如你骗我,我定——”
“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头悬城墙是不是?”梁晗随口接道。反正这小孩儿动不动就威胁自己,面前放着那么多家伙他不去威胁,一天到晚欺负自己这个只想混口饭吃的家伙算怎么回事儿啊我勒个擦……
嬴政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神色略有复杂,半晌之后问:“你不再怕死?”
“怕,我比谁都怕死,我不但怕死,还怕鬼。”梁晗叹口气,蹲下身子拾着地上的碎陶片,“以前怕现在怕,估计以后还是怕,所以王子大人您别这么吓我了,我真的胆儿小经不得吓,万一吓死了的话您是没什么损失,好歹看我可怜,当同情我也好,让我多活两年啊。”说不定哪天嗖——的一下就穿回去了,我一定会去骊山对着你的坟尽情扔瓦罐!=皿=
“那便不让你死。”
“谢王子大人。”她漫不经心地说着,继续拾碎陶片。心里想着这小屁孩估计又要说‘那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类的话。说吧说吧我已经习惯了,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随便好了,如果真的要死的话我也认了……才不是咧!我要回家!QAQ
嬴政望着她蹲在地上小小一团的背影,突然抬脚踹了踹她的背。
“喂——”梁晗差点一个踉跄脸朝地上扑下去了,幸亏及时稳住,这才没有扑到地上让自己的脸跟一地碎陶片来个亲密接触。她嘴角一抽,深深呼吸一口气,不断在心里默念:我不跟你这封建地主阶级计较我不跟你这奴隶主贵族阶级计较我不跟你这毛都没长全的臭孩子计较……我真的很想弄死他啊!!!
“回头看我。”
她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将咬牙切齿的表情吞进肚子里,回头抬眼望着他:“王子大人您真是越来越英明神武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闭嘴!”
梁晗果断闭嘴。
嬴政坐在那里,前俯上身,伸出一根手指头像是冰凉而滑腻的蛇一样慢慢在她额头上无规则地画着小圆圈,一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到时候本王子大可以让你看着李斯受辱而死。”说罢,他看到梁晗一瞬间有所松动的神色,脸上的神色愈发阴郁起来,“……怕了?”
怕个毛啊,他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这么想着,她低下头,长长呼了一口气:“梁晗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对您来说是有什么作用。如果可以的话请王子明示,晗还当更尽忠职守。”
“尽忠职守?”嬴政似乎觉得这句话十分好笑,露出了嘲讽的样子,“早就跟你说过,你什么都不算,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梁晗突然愣了愣,清凌凌的眼睛望着嬴政的眼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闪躲,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一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再多说。
只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梁晗之于嬴政,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既没有容青会打会杀,也没有吕不韦的权势,连平时做个事都磕磕碰碰一天到晚惹他皱眉头,长得不好看,连李斯的谋略也没有……这样的一个家伙,却被他硬是留在这里,虽然一天到晚口头威胁或者动辄打骂不给饭吃,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折磨:或者换句话说,本来那些打骂对于这些古代人来说,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既不把梁晗这个人扔出去做事,又一天到晚地威胁自己不准背叛他,回头再自相矛盾地说着自己根本没用,只能依附于他这种话……那么为什么要让一个没用的家伙来依附他?
安婷死了,赵姬如今承欢于秦王楚,忙着和秦王楚的一众有身份有地位的宠姬们搞明争暗斗。成峤是他继承大位的最大威胁之一,楚太后压根不待见嬴政。连明确站在自己身边的吕不韦,却压根没抓准青春反叛期少年的心理,一味的强压着他,给他填鸭式的一天到晚讲学,又找人教他练武,想要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把他过去数十年没能学到的落后于成峤的东西全部塞他身体里。
……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间。
对于嬴政来说,大概他从一生下来就没有过欢愉的日子吧。
身为秦人出生在赵国,从小深居简出却还是一天到晚被人肆意欺辱,回到家里母亲只能抱着自己含泪说着要忍之类的话。于是他忍,可是依旧没日没夜地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父亲根本忘记了自己和母亲的存在,赵国只要动动小指头就可以弄死他们母子。
好不容易逃了回来,在这秦宫里却又格格不入,最起初的一口赵音更是令下人们背后纷纷嘲弄。这点在梁晗回来后无意间听到的,这个时候嬴政的口音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却还是有人背地里说,那么可想而知最初他刚回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梁晗没问过他,但估计以他敏感的性格肯定是全都知道的,不过又能怎么样,也只能继续忍。
自小照看着自己长大的令自己难得信任的安婷被楚太后诬死,同样只能忍。他本来就是狭眦必报的性格,想必内心里愤怒和仇恨的种子已经深深地扎根了,完全不能拔除。就连生气了扔个陶瓦罐,也只能等着梁晗回来再扔。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而那个理由只能是背黑锅的梁晗。就连发脾气也不能让人知道理由,这样的生活有多么痛苦,以前的梁晗不知道,现在的她却非常能够理解。
但是到底也是个小孩子罢了,小孩子想要的东西无非是那么多。
梁晗这样想着,大概他也是根本难得可以找个说话的人,一个被他认定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可是他的性格令他始终也无法轻易深信不疑,与其说是为了警告她,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安定下来,这才隔三差五就逼着她发誓说不会背叛他。
被背叛得太多次了,被伤害得太多的人,大多都会是这个样子的。
梁晗想起了李斯,自己到了现在,已经说不清对他是什么感觉了,偶尔想起类会觉得烦躁和心痛,一口气闷在胸口始终也没办法出来。
不由得在心里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理智上她很清楚这样想的自己很可笑,那个嬴政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同情’来‘同病相怜’,但是他活生生地就在自己面前。
“嗯,我相信你。”她抿了抿嘴,坦然地笑了,“我——”
“王子!王子!”
门外突然传来了惊慌的声音。
嬴政皱了皱眉,对她使了个眼色。梁晗便将自己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起身去开门,刚来得及低眼侧身站到一边,就看到一个内侍一阵风似的连滚带爬进了屋:“王子,王上适才吐了血,现在已经昏厥过去了。夫人让小的赶紧请王子前去榻前奉药!”
梁晗一愣,眼前已经一个黑影急匆匆朝外走去,她下意识转身跟出去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口,望着急忙离开的嬴政的背影,发了很久的呆。
廊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最近的天气总是潮湿得令人觉得烦躁的,尤其是梁晗这种习惯了现代生活的人,对她来说,这种天气还坐地上,得风湿是早晚的事情。
她转过头去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眼中有迷茫以及悲哀。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秦王楚在继位的第三年病死。
推算着年份,已经是第三年的三月,她不太记得秦王楚是何时死的,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拥护嬴政与拥护成峤的两派势力,估计要将争斗摆上台面了。日后,或许连关上门扔个瓦罐都会成件奢侈的事情。
嬴政要当秦王了。
她突然想起了在赵国的时候,被小孩子推推攘攘侮辱打骂却依旧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他。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是冰冷的寒意,与其相矛盾却又同时存在的是他旺盛燃烧的复仇心。
他的青春期或许从来都不算有,但是从现在开始,却绝对是彻底结束了。
……与其同时间结束的,或许还有自己尚算安稳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