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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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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晗心里,其实对于成峤一直没有概念,她只知道成峤就是个和秦始皇当初争王位失败了然后被剿杀的炮灰而已。
而如今,这个炮灰很真切地站在她面前。
他和姬丹在某个方面很像,包括将来的命运,包括现在的气质。
跑出来再次警告梁晗不准离开的小太监一愣,忙扬声叫道:“参见成峤殿下。”
成峤微微点头,将视线投向梁晗身后,温言道:“夜深寒重,王兄善学固然不错,也当注意歇息。”他反而看起来比嬴政更要稳重,也许是他自小生活在秦王宫里,生活安稳,所受教育也更温善妥当,虽然略显稚嫩,但眉眼间浑然已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并不像嬴政一样神色凛冽溢于言表。
梁晗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嬴政,他神色稍嫌冷淡,朝成峤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她,硬声道:“你进来。”
梁晗匆忙低头朝屋内走去,再回头已经看到嬴政对小太监吩咐:“你们都下去。”转身对她说,“你服侍本王子沐浴更衣。”
梁晗嘴角猛地一抽,下意识回头看到成峤略微有些诧异的神色,不由得在内心泪奔:我和这个小屁孩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干嘛要生活在一堆小屁孩中间?!
诧异之外,成峤倒并未多言,微笑着告别离开,梁晗则被嬴政带入内堂当中,她望着一脸冷凝神色的嬴政,再望望热气腾腾的大澡桶,嘴角抽搐讪笑道:“……您真的……要洗澡啊?”
嬴政抬起双手展开,冷淡看她。
她挑眉:“……我知道了,我马上帮你去叫人!”说完转身就要跑。
“站住。”
立刻停住脚步。
“李斯已经将你送给我,你便是我的女人。”
她目光一黯,旋即回头已经又笑着看他:“王子大人您开玩笑了,我是来助您登王位的,不是与您当情人的。”何况小屁孩一个,老成归老成,想找女人再等几年吧!
他目光定定看她:“为我更衣。”
“你——”
“不要再让我说一遍。”
梁晗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瞪着眼睛走过去,伸手帮他脱衣服……“这衣服怎么脱啊?!不会!”她挫败地盯着他的衣服看——死小孩一年过去长高这么多!吃了化肥啊?!
“不会就学。”他瞥着她的神色,眉目间稍稍放松些,放下手,自顾自解起衣带来。
她撇撇嘴,看着他解衣带,突然又发愣,往后退两步,立刻转过身去:“喂——喂等一下!你脱衣服想干嘛?!”
他不回答她,自顾自脱去衣服。
她听到水声,猜想是他已经进澡桶里去了,犹豫着又不敢回头,站在原地踟蹰半晌:“你……我先出去了。”说着便向旁边慢慢挪。
“你不曾服侍男子沐浴?”
废话!
她懒得回答他,继续往旁边挪。
“过来添水,水冷了。”
理你才怪!
她继续挪,却猝不及防被湿淋淋的手给一把扣住手腕,她挣脱不得,回头瞪他,慌忙想起他在洗澡,又见水汽蒸腾,一片白雾茫茫,除了他的头和脖子肩膀之外什么都看不到,这才稍稍放心,用力甩手:“放手啦!”
“如果你依旧没有认清形势,那让我告诉你,你除了依附我之外别无选择!”他抬眼以清凌凌的目光直直看着她,“你在秦国无亲无故,无权无势,唯一可以依仗的李斯根本将你当做进阶石子,你想要一生安稳存活?可以,我嬴政可以给你,也只有我能给你,所以你只能服从于我!”
情急之下,她慌不择言:“服从你就是帮你洗澡啊?!”
他微微扬眉,薄唇畔忽然微微勾起细小的弧度,透过水汽来看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半晌之后,她听到一个欠扁之极的答案:“你既然是我的女人,这种小事为何不能做?”
她几欲抓狂:“所以说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成为你的女人啊?!”
“李斯已经将你送给我。”
“……这个暂且不说,你干嘛要我成为你的女人?!”
“你有用。”
“有用跟成为你的女人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她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撑在澡桶湿漉漉的边缘之上,俯身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王子政,事情是这样的,我会尽心尽力帮你打倒成峤那边的人,我甚至可以保证你登上王位成为秦国之王,但是最多只能说明我是你的心腹或者手下,没有其他乌七八糟的关系!”
咳……至于那个保证什么的,以后再说好了,历史应该不会开那么大玩笑的= =先唬一唬小孩子再说。她是这么打算的。
但嬴政明显不属于能被轻易唬过去的行列。
他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略带嘲讽的笑容再次浮现了出来,说:“不明白事情的是你才对。”顿了顿,他从水中伸出湿漉漉的双手,一把扯住她的双手用力一拽,她没料到,脚下一个不稳,差一点栽进桶里,吓了个半死,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
他缓缓说:“帮我登上王位?你以为你是谁?”
她一愣。
“记住,是我保你一世平安喜乐,不是你保我秦王之尊。身为一个女人,你最好记住自己身份。”
她也顾不得现在的姿势,不解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他松开手,靠回去,闭上眼睛淡淡道:“水冷了,添水。”
“……”
死倒霉孩子!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梁晗彻底抓狂。
平心而论,在秦王宫里的生活反而是挺滋润的,好吃好喝的不说,没了人贩子的威胁……想象中会有的宫廷波涛暗涌似乎也感受不到,除去偶尔应付嬴政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偶尔和他两个人关在房子里唇枪舌战斗嘴个你死我活之外……一切都很平安顺遂。
以至于往往在某一个时刻,她甚至怀疑其实那些危险都是另一个世界里的。
嬴政虽然为人冷漠,行事怪异了些,但究其根本对她暂时还算不错,供吃供喝不说,半逼着梁晗这个文盲一起上课……虽然她觉得其实这是嬴政需要一个在旁边打杂的。
偶尔会被他带着偷溜出宫去,在咸阳大街上逛街。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偶尔一转头看到嬴政比之在宫里要宽松柔和一些的神色,突然明了了。其实这不需要什么意义,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身为一个孩子,想要出门逛街,仅此而已。
在宫里,先不说那个没见过几面的秦王,赵姬和吕不韦对他的寄望到了变态的地步。吕不韦找来各地的有才能之士给他讲学不说,更坚持自己每天亲自跑来他寝宫给他讲解政务,除此之外,又调配武术能士们教他学习武功剑术。
嬴政每天的生活被安排得很满,因为他在赵国数十年,毕竟是底子落在成峤后面了,往往夜深了梁晗还要负责陪着他温习竹简,清晨很早他便要起床练习武术,随时要应付吕不韦的政务知识抽查。此外,更不得不被迫当个孝子,被赵姬带着时不时跑去秦王面前献殷勤博好感,毕竟成峤从小生活在秦王膝下,自幼和秦王没什么感情的嬴政其实很多方面都比成峤落后太多。
既然落后,就要用尽比旁人多百倍的努力去补救回来。
有时候梁晗看着都觉得累。
只有出宫之后,偶尔围观路边新奇玩意儿的时候,梁晗才能偷偷从嬴政的脸上看到几点符合他年龄的童稚天真——这还是被他强自压抑压抑再压抑下来的,梁晗甚至不敢说出来,因为猜想若说出来了,他必定又会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死鱼眼。
而过后几次,吕不韦有所察觉,碍于身份只能劝阻两句,嬴政点头称是,转身该干嘛继续干嘛,吕不韦只得嘱咐身旁人看紧了王子政,生怕他出了意外,最终实在拗不过,那嬴政天生是个主意大的,他也只得暗暗派了得力的死士跟在嬴政身后保护。
中途曾遇到过有趣的插曲。
某此两人又偷溜出去,却在城门处遇到了一个怪人。
城门口没什么热闹好看,梁晗刚欲转身离开,却见嬴政并未转身,反而颇有兴致望着关口,她便循着他目光看过去。
那里有个男子,穿一身时下常见的学子周游风尘袍,正侃侃而谈:“……你虽然说马不可过关,但我这白马并非是马。公孙龙曾说,如果一人要马,你能给他黄马或者黑马,但如果一人要白马,你就不能给他黄马或者黑马,如此说来,白马并非是马,那么你阻拦我的白马入关,究竟是哪里的道理了?”
梁晗忍俊不禁,低头笑起来。
一眼便看出,此人是吃饱了没事来找茬儿的,偏偏还没创意,模仿十几年前公孙龙在函谷关驰马而入雄辩侃侃的戏路。不过也难说,公孙龙确实是成功把那守关的士兵说到哑口无言,只得乖乖放他与马入关,更由此让公孙龙以‘白马非马’学说扬名天下。
只是,炒剩饭这个行为……
梁晗刚要提醒嬴政时候不早,该回宫了,却见他反而眼中隐隐有了光彩和笑意,朝那边走过去。
城门吏正被那人绕得头脑发晕两眼一抹黑,讪讪着答不出话来,一脸窘迫脸黑。
那人得意一笑,牵着白马刚要入城,却被拦住,他一愣,看到拦住自己的是一个眉目俊朗却稍嫌稚嫩的少年,虽然气质出众,却毕竟只是个衣着普通的小孩子,有些不耐烦道:“别挡路。”
嬴政眼中似笑非笑,说:“你不可过关。”
那人扬眉一笑:“我早说白马非马——”
“你要入咸阳城?”
“自然!”
“那你便不可进来。”
“为什么?我有入城令!”那人颇为不屑一顾。
嬴政看都不看他手中的入城令,扬头泠然道:“咸阳城非城,你有入城令也无用。”说完转头看那城门吏,“城门之处不可聚众喧哗闹事,将他逐出城外,严禁入内!”
虽然不知这少年是谁,城门吏却乐得听信,忙去赶那人,那人没料到有人如此反驳,一时反应不来,急得脸色发胀,急急辩驳,却无计可施,原本的春风得意侃侃而谈变成了脸色难堪。
嬴政淡淡看他一眼,转身朝梁晗走来:“回去吧。”
梁晗立刻一脸崇拜看他,拼命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