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海港的风》里世界和全糖咖啡

1、契约 婚礼 凶杀

　　该如何判断方向，迷失暗夜的森林。野兽的眼睛随时盯着猎物，谁会愿意在自然环境中落败。生存等于杀戮，别说同情的话，因为你的手和我一样，沾满血腥。

　　惊恐，往往来自于一瞬间，害怕，却要绵长更久。

　　一向本本分分的老刘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双腿软得像棉花，无法支撑起他160斤的体重。呼吸已经极难自恃，徒留惊恐的双目和两只不可自控的脚，把地上浓稠的血浆胡乱地踢打，直到满地布满层叠的划痕。

　　“你……你……”老刘的双眼和惊恐都已经到了极致，化作他喉舌不停使唤的颤音。

　　“咕噜噜噜”无声环境最怕有突如其来得声响。

　　一颗浑圆得球体缓缓滚落到他脚边，撞着他脚踝，来回摆。“咯……”老刘抖如筛糠，张大嘴，喉部发出“咔咔咔”，竟已不能说出只字。

　　恐惧充斥并不小的厨房，血腥味肆无忌惮的蔓延。

　　很快，第二颗圆球也滚落而来，撞开第一颗圆球，触着他的脚踝。老刘滞纳地与那双美丽的眼睛对视，他凝望着她，她凝视着他，任由无限惊恐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

　　背后的冷汗已被绝望阴干，紧贴的橱门意味着他已无路可退。可是，圆球还有，还有，还有……他已无法算清，他的家宅究竟曾经居住过几许人也。

　　不出所料，第三颗人头如期而至，只是这次不再是慢悠悠地折磨，而是狠狠地袭击，迎面而来，狠狠砸进老刘的鼻梁，在他已经僵硬的右脸留下一排细密的齿痕。

　　“呵呵，”老刘嘴角抽搐了两下，眼神愈发呆滞，右手下意识地捂着起伏不定的心口，绝望地等待着他即将接受的相同结局……

　　坐标，S城36区，鱼龙混杂之地。

　　据官方机密文献记载，它属于城市边缘被严格控管的异世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普通人不能出入其中，但各种传言早已将神秘的36区和普通区域分割得相当清楚了。

　　冯藤卓，36区热衷契约买卖的职业经理人，格言是完成契约，目标是收到尾款。

　　此刻，天色微阴，冯藤卓正坐在一张老式藤椅里，悠闲地看着一份半旧的报纸，手边老式收音机，夹杂着“吱吱”杂音，正放一首闽南歌。

　　从第一页翻到第二页，他略略从报纸后抬起头，露出一张儒雅英俊的面容。他的眼神无害而温暖，嘴角带着点笑意，初看总感觉是个极易相处的人，让人无法将之和刀尖舔血的契约师相挂钩。

　　收音机发出“沙沙”声，似乎受到了一些干扰，喇叭里的音色也跟着变得歪歪曲曲，断断续续。冯藤卓到不介意，心神也并不在其之上，便由着那调子自行发挥。

　　又看了几格豆腐块，想是蝇头小字看得着实有些疲累，他便微微闭眼，拿食指拇指捏了捏眉心。不想再看自是一瞬感觉，他便随了情绪，放下手里的报纸，随手取一侧茶几上的杯子。手指触及杯壁，一阵冷意袭来，他讪笑，竟然连茶凉了许久也未知晓。

　　一阵风刮过，“呼呼”得响，窗户被拍得“劈啪”直响，好半天，冯藤卓才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默默说一句：“风变大了。”

　　连续几天36区一直在阴天和雨天之间切换，阴天就刮风，一阵一阵刮个不停，下雨就下的淅淅沥沥，湿粘的难受，哪里也干不了。其实此时，外头已经风伴雨了，只是冯藤卓一直没在意，由着窗户大开，由着冷风凄雨肆无忌惮地刮进屋子。

　　终于，一丝雨点触到他脸颊，他有些醒来，望向窗外，喃喃道：“更猛烈的暴风雨要来了。语毕，他又陷入无尽沉默，注视着窗外灰白的天色，若有所思。

　　不知遥远的海港，将如何迎接狂风骤雨地到来？冯藤卓暗自思忖，向往的地方为何总是如此遥远？如果没有向往，是不是我们都会趋向平静？

　　他的心语自然不会获得回应，他心里明白，嘴角露出无奈微笑，由着风雨持续灌入，灵魂却只顾继续沉沦在一种无答案的期待里。

　　过了很久，冯藤卓再次自言自语：“如果找不到确切的工具，这份契约会落空，笔酬也不能入袋，这样的事，我、不、允、许。”他说的似乎是一桩急件，可偏偏他是慢热性格的人，即使如此焦急的情况，依然无法让他加快行动的速度。

　　“你必须完成这个任务，我能够允许失误，雇主却不能允许失败。”冯藤卓眼里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清澈的眼睛平静如水，在这波澜不惊的外表下，任谁也不会将他与36区最臭名昭彰组织的首领挂钩。

　　微微挑眉，冯藤卓终于从思绪里走出来，随手拿过一侧手边古旧的电话，提起话筒，漫不经心地在圆盘上一圈一圈拨号。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但是没开口，似乎是在等冯藤卓先发话。

　　停了一秒，冯藤卓撇撇嘴，还是先开了口：“你在哪里？”

　　“外面。”对面的回话实在冷得可以，几乎要把整个话筒连着线路一起冻结。

　　冯藤卓司空见惯，只继续说：“关于契约的事，我觉得使用的凶器依旧是个大关键，你还没有找到它吗？”

　　“没有。”冷冷回答。

　　“需要我派人支援吗？”冯藤卓淡淡问，不以为意对方的恶劣口气。

　　“不是还有一周的时间吗？”对方显然对这样的催促非常不满，语速略略加快。

　　冯藤卓也不示弱，只笑笑给出他能承受的最大时间限：“三天，只有三天。如果三天内你不能找到真正的凶器，我必须派人对你加以支援。”

　　“这是信任的表现吗？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对方不客气地回敬。

　　冯藤卓一脸平静地回答：“我们是一个团体，所以，没有丝毫不信任的成分。我们只要完成任务就好，那些多余的疑虑，大可不必让它们出现。我作为首领可以向你保证，对你我绝对信任，同时，作为首领我也命令你，找到这次任务的关键点——凶器，否则，我会从契约利弊考虑，派人支援你或者换掉你。”

　　“切。”对方冷哼表示不服，可是首领的话有绝对的威慑力，他也不愿做无谓的争辩。

　　“三天。”言简意赅，冯藤卓重复最后期限。

　　“后天给你。”对方也爽快地回答。

　　“好，我等你的结果。”冯藤卓放下电话，望一眼墙边的落地钟，时针恰好落到十二点的位置上，门铃和钟声同时响彻房间。“当当当……”他提嘴角笑，淡淡说：“我的客人真是准时。”

　　门外，站着个17、8岁的姑娘。一身粉色的蕾丝滚边小裙装，自然微卷的头发，可爱而清纯。“打扰了冯先生。”她有些害羞，怯怯地说：“我同您通过电话的。”

　　冯藤卓让出道，嘴角含笑：“请进来吧，艾小姐。”

　　“真没有想到呢！”艾小姐跟着冯藤卓进屋，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房子，露出些许小惊讶：“这楼是新楼，开盘好像11万一平，看外面特别时新，想想里面住的人应该也是跟着时尚潮流走的，可没想到，你这里竟然如此复古，走进来就像进了一间老宅子，感官很特别呢，冯先生似乎很喜欢古典的东西呢。”

　　“古典？”冯藤卓请她入座，将新沏的茶水在紫檀木的茶几上，面上依旧平静，只笑笑说：“它们不是我的嗜好。”

　　“不喜欢为什么要把这里准修得如此古旧呢？”艾小姐好奇问。

　　“我不知道，搬进来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冯藤卓想起一个星期前，因为需要新的据点，所以他便随意处理掉那个卖假古董、骗老人钱的奸商一家，临时把据点搁置于此。

　　“好吧，不讨论其它了，我们切入正题。”女孩坐下，立刻正色，迅速打开手包，从里面捧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递到冯藤卓眼前：“我知道，钱您或许没有兴趣，因为您想得到的时候，自然有本领随意取得。但您也该听说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有件东西，或许可以唤起您一点点兴趣。”

　　冯藤卓笑着点头：“洗耳恭听。”

　　“关于‘落单’，关于‘双绚’。” 女孩从包中又取出一张纸，将它与纸包的东西一并递到冯藤卓面前：“先申明，我暂时没有正品，但有‘双绚’的复制版。您先看看样子是否适合，款式是不是一样，是否兴趣与我签署契约？”

　　冯藤卓拿过纸，展开，轻轻看一眼图，点头：“看上去的确非常相像。”

　　“如果不介意以复刻版作为定金，”女孩询问地看向对方：“我们能签署契约吗？”

　　“这笔交易似乎吸引力十足呢。那么，艾小姐，告诉我您的委托是什么？”冯藤卓看向女孩，等她的答案。

　　“我的委托相当简单，我需要您帮我阻止一场婚礼，”女孩眼圈有些泛红地说：“如果成功，酬劳就是正版的‘双绚’。”

　　“婚礼，该被祝福。” 冯藤卓平静地说。

　　艾小姐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冯藤卓淡淡地看着，直到看着她笑得把眼泪坠落。

　　“算了吧，要祝福留着下辈子吧！”艾小姐止住笑，眼底流露出怨恨：“谁说每场婚礼都该受到祝福？我要你阻止，钻石城董事女儿的婚礼，不惜任何代价，把婚礼阻止。事成后，我会把‘双绚’正品给你。”

　　“我似乎无法拒绝。”冯藤卓微笑。

　　“那就签署契约吧。”艾小姐决绝地说。

　　“好。”冯藤卓点头，当下就和艾小姐签署了委托契约。

　　“今天打扰。”签完契约，艾小姐便起身离开。走之前，她将一张卡片摆在桌子上：“婚礼的时间和地点我都写上了，请您一定要帮我，因为在36区我再也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了。如果说……如果说这里只剩利益的话，我给您的酬劳也足可以满足您了。”

　　冯藤卓平静地说：“我自当尽力，为了利益。”

　　送走艾小姐后，冯藤卓坐回椅子里。他打开纸包，原来是一对造型无奇带四脚的白玉方形水杯。杯子的材质色泽偏混，杯身雕刻了一圈简单的纹样，两只杯子能互相镶嵌，合体后粗看有些像重新美化处理的司母鼎。

　　默默把玩了会儿，冯藤卓笑道：“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酬劳，利益面前，有几个人能不被腐蚀？”

　　握着这对白玉仿品，他又心想，如果说是钻石城董事长的女儿，婚礼企不是声势浩大，那么保安系统也会相当完善。外传钻石城董事的势力范围极大，现场一定有很多□□白道参加，为了一对“双绚”，与所有人为敌，会不会得不偿失？冯藤卓正自思忖，手边的电话再次响起，呱噪地铃音，扰人清静。

　　他提起电话，未开口，对方直截了当地发来威胁：“你不需要回答我任何问题。听着，我知道有人找你阻止一场盛大的婚礼，我给你个劝告，别去！只要你固守原位，不捣乱，你将会得到丰厚的酬劳，躺赢、躺赚。当然，钱或许你不屑一顾，夜牡丹如何？它的价值你比我应该清楚得多。”

　　“似乎是更加诱人的酬劳。”冯藤卓浅笑，这场婚礼还蛮值钱的。

　　“婚礼一结束，‘夜牡丹’立刻送过来。”对方不等他回答果断挂断电话。

　　不用杀戮，就有礼物，多么有意思。冯藤卓微微闭起眼睛，小女孩，你无法和那些老狐狸比的，他们总是先你一步，知道结局，或者替你设定结局。

　　年初，大都会最盛大的婚礼徐徐展开。满城鲜花簇拥，百辆豪车护送，百层大厦为之停摆，顶楼被全部包下，连同楼下巨大的广场也层层规划出来，以作婚礼使用。如此手笔，也只有拥有雄厚财力的钻石城董事才能做到，为了心爱的女儿，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获得一座城的祝福，就是他最想要的回馈。

　　玫瑰，爱它的艳丽，畏惧它的尖刺。

　　冯藤卓信步街道，满目被火红的玫瑰占满，浓烈得几乎把他双目灼伤。你是不是玫瑰？你又是不是爱情？你不是。你是。无需回答，植物不屑。

　　继续淡然前行，他思考不停，该如何快速阻止婚礼，不惜任何代价吗？爱情，真如玫瑰般浓烈，真如玫瑰般采摘困难吗？既然明知会被刺伤，又何必把手伸向花朵？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会被伤到，结果，往往被扎得痛不欲生。愚蠢，总是天天有人去犯。

　　在爱情的问题上顿感无趣，他突然又想，如果这份契约是杀手签署，他又会如何去做？浅入饭店套房，一刀夺命。真没意思，连个过程都没有享受，就此结束，寡然无味。

　　路越走越多，冯藤卓离大都会百层大厦也越来越接近。他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围观人群发出的“嗡嗡”声，还有照相机和闪光灯无休止的“喀嚓”声。不自觉间，他已然停于人群最外一层，快要成为这场婚礼的看客。

　　一场要获得众人祝福的婚礼，必然要把最热闹的一面留一些给并无关联的大众。所以，广场外虽然增加了大量的护栏，其实只要找个制高点或者走到最近，便也能把仅隔一条马路的舞台看得一清二楚。

　　热闹是扎出来的，话题是炒出来的。此刻，现场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从护栏往外延展，一层层像千层糕般铺了大半条街道。记者在护栏内，围观群众贴着围栏外，整条街道早已堵得水泄不通，其它车辆绕道而行。

　　最内侧，相机闪光灯持续制造白日星辰，闪的连最后排的冯滕卓都觉得眼睛刺痛；外侧，人们高举双手，让摄像头聚焦于广场巨型舞台，占一个现场亲临的影像。

　　冯滕卓试图努力挤到护栏第一排，可这层层叠叠的人群并不给自己机会。他左右环顾，发现一名正在摆弄摄像器材的记者，略替他担忧，以他此刻站的位置，大概能拍到主角一片衣服布料都算奇迹了。

　　“麻烦。”看一眼人群，他轻叹口气，人群“嗡嗡嗡嗡”像闯入了苍蝇堆，好心情消散，就顺手让几个上蹿下跳的安静几秒，请他们保持纹丝不动的站姿，好让自己慢慢挪到第一排。

　　没有阻隔，很快便抵达首排，果然第一排的视线绝佳，虽然有记者遮挡，但也不失为绝佳的人肉屏障。缓缓神，冯藤卓总算看见了站在舞台上美丽高贵的新娘，以及年轻英俊的新郎，一对璧人。

　　此刻，两位新人正在拍一组合照，新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一定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幸福？愚蠢！她不知道，她的爱情到底得到几个人的祝福？她可以自己来数，她会发现，答案是没有！一个也没有。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甚至没有男方家人的祝福，她有的不过是她父亲无限度的宠爱而已，仅此而已，甚至，连她的父亲都不曾愿意给予她祝福。

　　杀手会怎么做？快速解决吗？冯藤卓再次想。

　　“笑！”摄影师汗流浃背地对一对新人大声说。

　　笑，冯藤卓微笑。他直视舞台上亲属团中的伴娘，他的委托人——艾小姐。他想：您没有提过多的要求，难道您已然料到，我会亲子来处理契约吗？

　　闪光灯璀璨，让眼睛几度不适。可冯藤卓最终还是和艾小姐目光相触，彼此对望，他突然发现，原来伴娘微笑的眼角，有一滴多余的泪光，被阳光照射得几乎透明。

　　不再浪费时间，现在是最佳时段。冯藤卓终于出手，一根如发丝般的银针直刺入新郎眉心，对方甚至没有挣扎的机会，就仰面倒下，不省人事。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和质疑。舞台上，安保、家人、亲朋、伴娘、伴郎……一众人等快速围拢上去，如收起的雨伞，将原本巨大的舞台围城了小小的方圆。

　　并无意知道后续，冯藤卓转身离开，挤出嘈杂的人群，向着安静的街道而去。手机响起，他放到耳边，听见对方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杀手，你收到过这两个字吗？”冯藤卓默默发问。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已全部重置，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