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反派小仙尊》霁弥

9、吞噬村庄

　　顾飞星简简单单在天衍宗长养了这么些年，心中几乎从未有过像这一刻一样升起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微愣片刻，怕裴灵均发现，他已经鬼使神差般匆匆将铃铛装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但心绪却如波涛万顷，久久难以平复。

　　其实不止蔺怀雪，他也记得这个木铃铛。

　　当年他送出这个木铃铛的时候，是听说师尊有一个好朋友送了他一尊很漂亮的凤鸟。

　　他那时年纪也不大，少年心性，顽皮得很，也曾偷偷舔破窗纸瞥过一眼，只见凤鸟青金色的羽毛交相辉映，流线一般的身姿小巧玲珑，曼妙可爱，尤其是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神顾盼神飞，几乎要活过来一般，简直令人一见倾心。

　　就连很少摆弄玩器的蔺怀雪也忍不住将它摆放在桌案上。

　　顾飞星每每去找师尊，经常能看见他正在摆弄那尊漂亮的雕塑。

　　直到有一日师尊有事出门，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却没料到恰巧将它从桌案上碰掉了下来，也不知是何材质，总之那漂亮的凤鸟当场摔了个粉碎。

　　他那时还年幼，但也知道是损毁了师尊的心爱之物。

　　于是蔺怀雪回来时，就瞧见自己的小徒弟老老实实低头跪在浣灵居的门口。

　　许是那天蔺怀雪心情格外好，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师徒关系还没有后来那样糟，总之顾飞星忘了蔺怀雪看见他以后说了什么，但记得师尊吩咐他起来，并没有因此罚他，

　　只是淡淡说了句，

　　“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他送我的种种东西，大都如此。”

　　……

　　顾飞星不知道那个“他”是谁，但只知道蔺怀雪的桌案上从此空了一块。

　　小小少年于是几日几夜连门都很少出。

　　很多太难的东西他太小了，还做不了，最后终于按照自己的心意，报废好多次，手也被划伤好多次，亲手做出来了一个丑丑的，稍有点粗糙的木头铃铛。

　　送出去的那一天他很有点不好意思，既怕蔺怀雪嫌丑，又隐隐期待师尊的表扬，踌躇好久决定送完就跑。

　　于是蔺怀雪在失去凤鸟后又收到了一个很质朴的小东西。

　　至于顾飞星当年不知在天衍宗哪一峰找来的木头是蔺怀雪的师尊，他的师祖元清真人打算用来做几个辟邪木偶所寻来的原材料，那就已经是后话了。

　　但时隔多年，连顾飞星自己不提都想不起来的时候，他竟然又一次在蔺怀雪身边见到了这个木铃铛。

　　少年抱着剑为裴灵均引路，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心里却隐隐约约升起一丝期待：这是不是证明，师尊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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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幻境并不算广大，走了并不远，约莫二里多地，便有一间打扫得还算干净的简单农舍。

　　裴灵均带着已经睡着了的蔺怀雪进去，将人妥帖地安置在床榻上，又伸手细细试了他的体温已经没有那么滚烫，方才放下心来。

　　顾飞星冷眼看他一举一动，还想问些什么，不想下一刻裴灵均就已经先朝他发问，

　　“你先我们一步进来，对这个幻境知道多少？”

　　顾飞星顿了一下，不想他要问正事，也正色道，

　　“这个幻境内法器曾经现身的痕迹十分强烈和明显，我想一定至少有一件法器在这里，只是我们目前还确定不了具体在哪……”

　　顾飞星被蔺怀雪扔进来时，阴差阳错也进入了思妄鬼城。

　　起初他满腹怨气，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虽然斩杀了不少鬼怪，但直到听见思妄鬼城内隐隐约约，日渐多起来的传言，方才知晓四法器很有可能失落在天衍秘境内，众门派精英弟子正欲前来秘境。

　　最开始听到这个传闻时，小狼崽子还恍惚了一下——不知道到时会不会碰到蔺怀雪？

　　若能碰到，他一定要亲手报仇。

　　可是随着流言越来越多，中州的情势越来越危急，他也将此事暂时放到一边，专心寻找法器的痕迹。

　　竟果真被他探寻到了几处踪迹。

　　这个幻境，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处。

　　“若是因为这条道路尽头只有寥寥几处人家，就小看这里，那就大错特错了……”

　　顾飞星抱着剑，脸色终于凝重了起来，“我误打误撞进入这处幻境，慢慢才发觉一件事……”

　　裴灵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天衍秘境不是一日成型的秘境，它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般广袤无垠，大得几乎无边无际……”

　　顾飞星道，“这么多年来，这个秘境一直在以隐秘的速度扩张……”

　　“这些不止我，宗门内的长老，还有仙盟，中州的很多人都知道。”

　　裴灵均淡淡道，“天衍秘境不是已经死去的秘境，它里面有无尽的秘密和机缘。天衍开，机缘现，这句话整个中州十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非天衍秘境千百年来一直持续不断地自行扩张，做不到如今这样。”

　　“是。”顾飞星点了点头，眼神留意了一下榻上的蔺怀雪，很明显不想吵醒他，放轻了声音，

　　“但是天衍秘境的扩张，也会害死人。”

　　他站起身，推开这间朴素的农舍唯一的一扇木窗，指了指外面，

　　“我们方才就是从那里过来的，一路走过来，农田里都是丰收的谷物，家里堆满了各种吃食衣料，家家户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个村子太富庶了，这里很像他们的古人以前描写过的一处桃花源。”

　　“可是一夕之间，只因他们的村落离天衍秘境的西极边境太近了，等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天衍秘境吞噬进去了。”

　　“我们都看见道路尽头那破败的几户人家了，谁能想到多年前他们这么安定富庶，只是天衍秘境将他们吞噬以后，无尽的怨气席卷了这些村民，令他们永远成了秘境里的一部分。”

　　“可是他们自己也有怨啊……这些怨恨是秘境吞噬不掉的……因此他们在思妄鬼城又用怨气凝成了这样一个幻境，幻境中是他们百年前曾经的安乐繁荣景象，既没有人死去，也没有屋舍坍圮，所有人都过得很快乐。”

　　顾飞星看着裴灵均的神色，将窗扇合上，冷风被隔绝在外，坐了回去，

　　“可是这是饮鸩止渴。在幻境中过得越快乐，早已被吞噬成亡魂的村民幽魂就越发有怨，他们百年来一直聚在这里久久不散，凡有敢踏进来的人，几乎没有能生还的。因此外界对这处幻境知之甚少。”

　　裴灵均静静听完，神色依旧沉静有力，“为以防万一，天衍秘境周遭四百余里不准有人烟，就连犯下罪大恶极之事，被仙盟处置关押的重犯，都不会被迁居到秘境四极之地。又怎会出现一整个村庄，被活生生吞噬？”

　　床榻上忽然有了点动静，被褥里忽然探出一个脑袋，

　　“好困……”

　　“你们在说什么呀……感觉说了好久好久……我梦到有一只蜜蜂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

　　小美人歪了一下头，明晃晃地抱怨，“好吵。”

　　一号蜜蜂顾飞星嘴角抽了抽，小狼崽子忍了好几次，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和师尊顶嘴。

　　“可还难受？”

　　农舍内不过一桌，一榻，两椅，而裴灵均坐在床榻前面，总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伸手就能温柔地摸一摸小美人的额头。

　　“不烫了，要喝水么？”

　　蔺怀雪摇了摇头，“不想喝……方才头好疼啊，这会儿吃了药好像也好点了……”

　　小仙尊坐起来愣了一会儿，他还懵着，方才睡得稀里糊涂，这会儿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有梳，整个人像一只茫然的小动物，睁大漂亮的眸子看了看周围，轻声道 ，

　　“……这是在哪儿，我弄不明白，我们已经从幻境里出来了吗？”

　　“不仅没有出来，反而更深入了。”

　　顾飞星终于逮到机会，少年正要将方才自己跟裴灵均讲的滔滔不绝再跟蔺怀雪复述一遍，被裴灵均淡淡一个眼神止住了，

　　“你师尊病着，你且不要说那么多惹人烦心。”

　　小仙尊看了一会儿，见仍是他们二人，又道，“其他人呢？”

　　“不知，已是走散了。”

　　裴灵均垂下眼帘，淡淡看着蔺怀雪，

　　“师兄，这个幻境内法器的踪迹倒是很明显，不如我们先去找法器好不好，总归众人目标一致，说不定在路上就能碰到了，倒省得专门去找的麻烦。

　　“就是路上不曾碰面，待法器找到了，我们再去与他们汇合也不迟。”

　　蔺怀雪听不出来这番话有什么不妥，半晌点了点头，“好哦。”

　　既见他醒了，顾飞星和裴灵均说话也就没那么小心翼翼。

　　两人在那边谈着什么，蔺怀雪慢慢下床，不知想起来什么，拿出自己的储物袋，抱宝贝一样乖乖抱出自己的青鸟传信灯。

　　“这个被吞噬掉的村子，之所以远远避开众人离群索居，倒不是因为别的，恰恰就因为他们曾是仙盟抓来的重刑犯。”

　　顾飞星在幻境里待的时间略久，因而打探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那些人当年集体逃狱，被仙盟发现后拿出全力追捕，最后剩下的一小拨人，因为惧怕被抓到以后受到的严刑拷打，不得不选择了逃到没有人敢住的天衍秘境边界处，这里生活的多是犯下大错被追捕追杀的亡命之徒，他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可惜这些人一定想不到，他们在这里生儿育女安居乐业这么多年，几乎快要忘了的时候，天衍秘境吞噬了他们。”

　　顾飞星年轻气盛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嘲讽，“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裴灵均沉吟不语，只蹙眉道，

　　“此地怨气太大久待下去要损神智，我带了几枚丹药，你们服下，我们且抓紧寻到法器为重。”

　　小小一枚就价值千金的丹药被他随手给了出去，待他们都服下，裴灵均方才淡淡道，“当年他们若是伏法，最起码来日不会祸及子女家人。”

　　顾飞星摇了摇头，年少气盛，“若要如此论，但凡他们能听得进去这些，一开始就不会作恶。”

　　他顿了半晌，才转头问裴灵均道，

　　“奇怪，我追踪法器的气息几次探到这里就已经没有了，你还能探到吗？”

　　“可以。”

　　“继续往南……”

　　裴灵均凝神静气半日，抬眸淡淡道，“法器的踪迹变幻移动很快，我想或许是被人正随身携带着。”

　　耳侧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裴灵均和顾飞星双双回头，只见睡醒了无事做的小美人正在轻敲他的灯壁，也不知他问了什么，此时上面渐渐浮现出一行墨字，

　　小美人头发没有梳起来，软缎也似的墨发被他披在身后，此刻人歪着脑袋，看起来十分可爱，下一刻，他举起青鸟传信灯，示意他们二人都来看，

　　顾飞星第一次见自家师尊的新玩意儿，好奇地凑上去，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欲寻法器，南行二十里，儒雪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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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老婆：为什么不问一问神奇海螺（划掉）神奇鸟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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