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武侠文》悖论青春

37、且听霜叹声

　　在黑甜的睡眠中，陆思酒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喧闹。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反正她不管，就要睡觉。

　　少女卷在被子里快乐的翻了个身，又过了一会，她刚刚重新陷入沉睡，就被人晃醒了。

　　“唔……让我睡觉……”

　　然后那人摘掉了她的耳罩。

　　杂乱的声音传入耳朵，金灵芝拽住陆思酒的脸：“少侠！快起来！出事了！”

　　陆思酒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啊？我不是说……”

　　“死人了。”金灵芝说。

　　陆思酒猛的翻坐起来，困意全消：“怎么回事？”

　　灯火里的金灵芝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些许忧虑：“我也不清楚，咱们出去看看吧。”

　　陆思酒点头，利落的套上衣服，束起马尾，和金灵芝一起走出了房间。

　　高亚男没在，看来是早就出去了。

　　走廊被火把照的通明。

　　陆思酒环视一圈，发现人基本上齐了，正在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而主要参与议论的，居然是楚留香和高亚男，他俩好像正在对峙。玉天宝蹲在边上哭丧个脸，而白玉堂面沉如水，神情很不好看。

　　陆思酒听到高亚男正在质问楚留香：“那你半夜关注我妹妹的门口又是什么意思？！”

　　她“嘶”了一声，也没声张，扯了扯离她最近的陆小凤，和他咬耳朵：“出了什么事啊，小凤哥？灵芝和我说死人了？”

　　陆小凤也紧皱着眉，小声和陆思酒讲述了事情具体的经过。

　　事情的起因居然还和陆思酒有关。

　　陆思酒当时吓唬了玉天宝，让玉天宝去给厨房捕鱼。

　　玉天宝还真去了。

　　但他没捞上来正常的鱼。

　　而是捞上来四条“美人鱼”。

　　也就是四个美丽的、不找寸缕的女人。

　　她们的身躯矫健而美丽，可惜的是，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那时候陆思酒窝在房间里看话本子，并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船上有人说，捞上来的既然是尸体，那也不能直接扔回去，让人就这样孤眠海底；最后把她们放进了船舱下层。

　　然而深夜，这四个女人诡异的“复活”了。

　　她们袭击了枯梅大师的房间，打伤了华真真，还要对枯梅大师下手。

　　枯梅大师反应迅速，当场杀了一个，华真真缠住了一个，而另一个，却悄然逼近了枯梅大师……

　　然后被听到动静破门而入的楚留香逮了个正着。

　　楚留香能这么早赶到当然是早有准备，显然他的准备也没落空。

　　有他加入，很快就打败了那两个刺客。

　　然而刺客们反应也很快，她们发现自己落入敌手后立刻就自杀了，没有丝毫犹豫，快到楚留香也没拦住。

　　到此为止已经是三条人命。

　　当时听到声音的人不少都出来了，包括金灵芝。

　　刺客却还有一个不知下落，当然要全体警戒。

　　这时候大家发现，一直畏畏缩缩的勾子长出来了，他的主家公孙劫余却没见人影。

　　陆思酒是浮光剑主，加上是女孩子，就有金灵芝自己回去叫人。而华山两位弟子守着枯梅大师，其他人去了公孙劫余的房间。

　　推门后却发现，老人怒目圆睁的倒在地上，身上中了一掌，已然没了声息。

　　而刺客仍然不见踪影。

　　陆思酒悚然一惊——要知道，公孙劫余可是英万里啊！

　　那个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却仍然以老前辈的慈爱之心写下长信盼她守着入江湖的初心的英万里……死了？！

　　怎么可能？

　　白衣神耳勘破案件无数，一生嫉恶如仇，哪怕卸下官职，还是亲自行走江湖深入贼窟……

　　这种人，不应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去往真相的道路上。

　　陆思酒深深拧眉，几步走到白玉堂身边。

　　“五爷。”她没有掩盖自己的存在，“此事蹊跷，可寻人验尸了？若是能知道公孙老爷子死去的时间，也许能确定刺客的踪迹。”

　　“这船上，哪来的仵作。”白玉堂沉着俊脸，深深的看了眼陆思酒，“只能等到事情结束后再说了。”

　　陆思酒这才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神情却跟着放松，反而更加愤怒了：“那就这么放过那个刺客？这可是四条人命！”

　　她抿唇：“当时是谁提出来要把这些刺客留在船上的？”

　　“是我。”花满楼黯然道，“花满楼当时正好和原公子谈罢音律，听到外面喧嚣，便一同出门探究了。听说是四条年轻的人命，怎能让她们沉尸大海？没想到，花满楼一时心软，竟然害了公孙先生的性命。”

　　结果四条人命，到底还是变成了四条“人命”。

　　“怎么能说七童的错？”原随云按住花满楼的肩膀，“刺客竟把我们都骗过了，假死上船，心思实在狠毒。七童的选择，才是人之常情。”

　　花满楼长叹一口气，但还是难掩内疚的神色。

　　陆思酒开始真心实意的生气。

　　她握住了身侧的剑柄，心中悚然生出杀意。

　　陆思酒不杀人，这只是她用来约束自己尊重生命的选择。

　　但陆思酒也是活生生的人，她有七情六欲，有宽容有怜悯，自然也会愤怒、会起杀心。

　　她现在就非常火大。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利用花满楼的善心来伤害他？

　　他怎么敢借花满楼的手完成自己的阴谋，夺走别人的生命？

　　他怎么敢……伤害花满楼！？

　　翻涌的怒火却被一只手轻易地压下了。

　　白玉堂没有看向陆思酒，他的手却搭上了陆思酒握着剑柄的手。

　　准确的说，搭上的只是四根手指。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就把手收了回去。

　　陆思酒顿了顿，缓缓松开了握剑的手。

　　“这当然不是花满楼的错。”她愤愤的说，“当务之急是找到最后那个刺客！”

　　“我们已经找遍了整艘船，都没有找到她的痕迹。”丁枫道，“只怕……她已经跳海了。”

　　大海这么大，跳进去一个人，真成大海捞针了。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干？”陆思酒愤怒。

　　“我们还可以把公孙先生的遗体好生收敛。”原随云缓缓道。

　　陆思酒摇摇头：“也罢。今晚看来也睡不了了，我去甲板上吹吹风。”

　　她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因此没人拦住她。

　　楚留香摸摸鼻子：“我去看着她。小酒初入江湖，少年意气，只怕不是很能接受这种事。”

　　“应该的。”原随云说，“少侠赤子之心，令人歆羡。只是如今最后的刺客下落不明，还是要注意安全。”

　　楚留香点点头，轻功卓绝，很快消失不见。

　　白玉堂和陆小凤的眼神隐晦一碰。

　　“那么今晚上，大家就保持警惕吧。”陆小凤说，“也不知道那蝙蝠岛什么时候能到？”

　　“我等都从未去过蝙蝠岛，因此并不清楚。掌舵人也没有说明航程需要多久。”原随云回答。

　　那就只能等了。

　　今晚天气并不好，只怕会有暴风雨。

　　陆思酒坐在船头，托着下巴，凝视漆黑一片的海面。

　　今夜无星无月。浓厚的云幕黑沉沉的压在天上，带着压抑不安的氛围。

　　一盏灯光又一次驱散黑暗，楚留香提灯而来，站在她身边。

　　两人一坐一站，谁也没说话，只能听到大海的涛声。

　　最后还是陆思酒先开口：“楚大哥别担心，我不是真的小孩子，没那么脆弱。”

　　“浮光剑主要是脆弱，这江湖上结实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了。”楚留香摸摸鼻子，“何况，也没有发生什么需要小酒难过的事，对吗？”

　　“……”陆思酒抬头看向楚留香，“楚大哥此言何意？”

　　“楚某还算得上耳聪目明，小酒情绪几番变动虽然自然，但在楚某看来，还是稍稍少了些真情实感。”

　　“真的吗？”陆思酒不可置信的问，“我是真的生气了。”

　　“若我猜的不错，从白兄按下小酒剑的那一刻，小酒就不气了。”楚留香微微一笑，“以我对小酒的了解，四条人命，还拖累了花满楼。这样的事，小酒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放两句狠话就离开的。”

　　他的推断如此笃定，居然是出于对相识没几天的陆思酒人品的认可。

　　陆思酒摇摇头，终于笑了出来：“唉，这也是没办法，毕竟继续纠缠下去，就要露馅了吧。”

　　“所以，今夜果真一个人也没死，是吗？”楚留香也松了口气。

　　陆思酒点头：“老爷子肯定没事，那几个女人，我本来也不确定的，但是五爷提醒了我，我就想通了。”

　　她支起下巴：“楚大哥有所不知，当初定下来蝙蝠岛的时候，就是我们五个人在场。”

　　“小酒，陆兄，白兄，花公子，玉少教主。”楚留香挨个数出来，“参与刺客事件的人，正是出自其中。”

　　玉天宝打捞了刺客，花满楼把她们放上船，白玉堂按下了陆思酒的剑。

　　“其实我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清楚到底有谁知道内情。但是既然是花满楼放的人，那么……”

　　楚留香眼睛发亮：“白兄和公孙老爷子同住一间卧房，显然是事情的参与者。以白兄的为人，定然不会真的让花满楼害死他人。”

　　哪怕是袭击人的刺客。

　　所以今天晚上，定然没少半条人命。

　　“只是，刺客去袭击枯梅大师，定然有殒命的风险。莫非白兄他们提前和枯梅大师说好了？”楚留香想到了新的问题。

　　“我不知道。”陆思酒摇头，“我只能确定，今晚上没有人死去。不过要我说的话，要做到这一点也不难。”

　　她狡黠的对楚留香眨眨眼：“这不是还有半夜关注别人房间的楚香帅吗？”

　　楚留香苦笑一下。

　　没等他说什么，陆思酒突然抬起手，皱眉道：“下雨了。”

　　这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海面被骤然照亮，陆思酒看到了什么，猛的站了起来。

　　雷声迟迟响起。

　　陆思酒的声音被夹杂在雷声里。

　　她说：“楚大哥，咱们船前进的方向，是不是有座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