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忆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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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刚刚过去不久的元旦晚会，高三的孩子们期待放风已经很久了，平时不是训练就是学习，每个人都盼着好好玩一通，彻底放飞自我。
老师们也很开明，没有按照传统形式安排什么节目，而是要办成一场派对。
由于班里的同学大多数都满了十八岁，不知道哪位老师刚看了什么国外的青春电影，突如其来地想要仿效他们的返校节舞会，让大家正装出席，捉对跳舞，用来表示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学着成为举止有礼貌的绅士和淑女。
正装舞会有些乏味，但在反对早恋的高中体校里，男生女生能够像大人们一样跳舞，这场面想想就很刺激。
于是同学们私下里纷纷结对子——按照老师要求，男生要去主动邀请女生成为自己的舞伴。
这当然方便了每一对暗地里的小情侣，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桑琮半点没犹豫，等老师一走，他立刻跑到前边邱蓝的座位，彬彬有礼地一手背在身后，躬腰向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笑着学电影的翻译腔：“哦，我美丽的公主，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成为我的舞伴？”
当时他俩就成了同学们关注的焦点，一堆人在旁边起哄，明明只是邀请跳舞，搞得却像是求婚现场。
邱蓝性子没有这么活泼，很少被人这般围观，但她却分外享受此时此刻桑琮眼里只有自己的这份关注。
她把手放进桑琮手心里，淡淡笑道：“当然可以。”
桑琮立刻高兴地拉着她站起来，抬高手臂拽着她转了个圈，其他男同学看到有人成功，全都跃跃欲试地向自己喜欢的人发出邀请。
按照国外的习惯，男生要穿西装，女生要穿小礼服裙，这给了所有女孩精心打扮自己的机会，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买的裙子一条就三四千，条件一般的，一条裙子至少也五六百。
可邱蓝根本舍不得花钱在一条很难再穿第二次的裙子上，她斟酌来斟酌去，只在网上买了件几十块钱的白纱蓬蓬裙，一分价钱一分货，到手之后发现那跟蚊帐差不多，和卖家秀简直天差地别。
第二天就是舞会，来不及再买，她只能尽可能把崩线的地方缝好，希望它能够撑过两个小时。
裙子好凑合，但是高跟鞋不行，她干脆没买，只打算穿自己的白色帆布鞋。
配好一套后在镜子前照了照，邱岚觉得还不错，既正式，又活泼可爱，跟同宿舍穿了几百块裙子的舍友比起来，也没差到哪去。
但是她心里知道，尽管表面看不出来，可她的内心还是会自卑。
舞会开始前，桑琮微信通知她自己已经到了楼下，等她下来。
零上五度的气温，邱蓝连“光腿神器”都没穿，只穿着帆布鞋和白纱裙，犹犹豫豫地下了楼。
两人在一起也有半年多了，其实在一起之前，她也知道桑琮家庭条件不错，算得上富二代，这次他肯定打扮得很帅——就算不穿名牌西装也无所谓，这人披麻袋都好看。
果然，才拐过楼梯弯，她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男朋友。
西装挺括，就算她不识货，也能看出来那料子很好，就像是为桑琮量身定做，把身材颀长的阳光大男孩衬得肩背挺拔，腰窄腿长，完全就是童话中的白马王子。
桑琮看见她，立刻就绽放灿烂的微笑，大步向她走来：“姐姐，你真好看！”站在她面前，仔细端详一番又道，“看得我心脏一直怦怦跳。”
这人向来嘴甜，听得邱蓝心花怒放，但心里还是不确定，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可我没有高跟鞋。”
“不需要高跟鞋。”桑琮拉过她的手腕，帮她系上腕花，“我们运动少年跟球鞋最配了！”之后还贴心地把挽在肘弯的大衣抖开，给她披上，最后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天太冷啦，给你一个爱的泳抱。”
他们之前都学过交谊舞，虽然忘得七零八落，但是伴着音乐起舞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那么一点感觉。
小礼堂里灯光阴暗缱绻，被桑琮拥在怀里的时候，邱岚觉得他们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情感和动作都是青涩的，可情绪又是那么真实，那么激动。
仰头相望时，两双眼睛都是满满的幸福。
桑琮先跟她提分手之后，邱岚曾一度以为那些快乐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可当她知道在幻术作用下，对方看到的竟然是与自己起舞的片段，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既然这样，感情又是从什么时候悄悄变了呢？
这个端午节的夜晚，邱岚的心里十分不平静，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努力掩饰自己的沮丧，免得影响别人情绪。
张大婶关心她看没看中宋二郎，小心翼翼地询问，张夜明知道她今夜情绪起伏，主动替她解释，说觉得宋二郎可能不太合适，这人太闷了，跟他过日子肯定要憋死，还是算了吧。
邱岚看到张大婶满脸失落，连忙安慰：“婶子，您别累心了，嫁人这事儿不急。”
“怎么不急，水灵灵的大姑娘，不在最好的时候好好挑选，难道要等到人老珠黄随便嫁了吗？”张大婶颇有些急性子，话一出口又有点懊恼，拍拍她的手，“没事没事，婶子再张罗就是。”
邱岚很想跟她说，让她别再费心张罗，但又怕说得不合适了会伤人，让对方寒了心，那就只能保持沉默。
自从那回听见邱岚跟孔恕之请求加入松茂团，张大婶心里就直犯嘀咕，再见邱岚总爱穿男装，她就更加担心，真怕这丫头执意女扮男装去跳什么水秋千，白白耽误了青春年华。
毕竟自己不是对方娘亲，很多事都不方便摊开来说，万一说不好闹了龃龉，怕感情不好修复，白白伤了和气，好事反倒成了坏事。
这一晚回到家，邱岚只觉得精疲力尽，很快便睡了过去，梦里毫无意外地全是桑琮，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还觉得心在抽疼。
与在现世的分手隔了两个月，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里，这伤心还能续上，真是有意思。
邱岚恹恹地起床洗漱、叠被子，脑子里还是被这事占据。起初她打死都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但是现在证据确凿，由不得她不信。
不过她始终没改变想法，就算两个人都穿越过来又如何，他们两个各提了一次分手，也就等同于认可了分手，没必要再相认，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就是了。
除了感情上不想再拉扯，邱岚还有一些强烈的自尊心在作祟。
古代女子生存不易，从张大婶催着她嫁人就可见一斑，而她女扮男装去当水秋千技手肯定也是困难重重，万一被人识破，搞不好会声名扫地，难以在京城谋生，还得另换差事。
她了解桑琮的为人，少年虽然过分活泼，爱撒娇又戏精，还很能招蜂引蝶，但本质上绝对不是个坏人。如果他也发现自己穿越了过来，肯定不会置她于不顾，定然是想尽各种办法帮她、保护她。
但邱岚并不想这样。
越是因为有那段前缘在，她越不想缩在桑琮的羽翼下。她要靠自己在这大熹朝站稳脚跟，心里才能踏实。
墙会塌树会倒，只有自己才最靠谱。
所以这次去考松茂团，她必须一举成功，一来可以免得被催婚，二来总算能靠自己生存。
好在现在生活成本不高，有口饭吃，有个角落住，就能苟上好一阵子。
再去松茂团送菜的时候，邱岚发现院子的前后门都已经贴出了告示。这次他们不仅要为水秋千纳新，其他各个项目都要招人。
百戏团是下九流，但凡找到更合适的行当，没有人愿意一直卖艺，因此这行人员流动大，免不了要常常招人填补空缺。
邱岚盯着告示，找到水秋千要考的“科目”，便从怀中掏出小本子记下来。
本子是笔墨斋买的，笔是炭条，不算好用，但胜在好带。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地方，自然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邱小郎君，这上边的字你认不认得全？”身后响起顾南云的声音。
邱岚一扭头，见尹溶风的马车居然停在了后门，对方正缓缓从车上下来，于是连忙对他行礼。
尹溶风向她轻轻一点头，淡淡笑了笑。
“我……还行吧，差不多都能认识。”邱岚对繁体字能看不能写，告示上那些还是能认全的，但她不好衡量一个农村娃是不是应该认这么多字，只能含混地回答。
顾南云觉得她是要面子，便热情地说：“我念给你听！”
尹溶风饶有兴趣地看了眼邱岚手里的小本子，并没有停留之意，和沈北雁一起从后门进去。
邱岚还没来得及婉拒，顾南云就已经念开了：“……凡参与水秋千选拔者，需考察以下几点，第一，膂力，第二，水性——你水性肯定没问题，无须担心。”
这人碎嘴子，一边念还一边点评，邱岚假装听得认真，实际上自顾自在本子上记着，很快就说记好了，总算把这热情过头的小侍卫给打发走了。
尹溶风坐在松茂团的会客厅里，正端着茶碗吹凉茶水，便见顾南云兴冲冲地进来。
他撩起眼皮笑道：“帮完了？难得见你这么热心。”
“这小郎君是个好人，属下当然能帮就帮。”顾南云好奇地挠了挠头，“他写字挺有意思，跟别人不一样。”
尹溶风道：“有何不同？”
“别人不会写的字画个圈了事，她画得挺有意思，不是半边，就是一个符号，规规整整的，不像随手画出来的，那写字方式我觉得有点眼熟。”
顾南云苦思冥想，突然茅塞顿开：“好像桑技手也这么写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忆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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