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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七 装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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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岚同样是被半夜的敲门声给吓了一激灵。
她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动静,被吵醒之后,抱着被子一骨碌坐了起来,听到叩门声不断,警惕地问:“谁?!”
“是我,顾南云!”
邱岚立刻披好衣服,出来开门,紧张道:“出什么事了?”
小侍卫一脸喜悦:“我们抓到了崔由,正连夜审讯,已经审完了,叫你过去看看有什么想问的,但是殿下不想声张,便让我悄悄带你去王府。”
这其实大可不必,反正后边怎么做,都由睿王决定,邱岚困得慌,更想睡觉。
但既然人家都派侍卫来了,那自己怎么好腆着脸拒绝,还是去吧。
邱岚当即便关了门,随顾南云悄么声出了松茂团,小侍卫很贴心地驾了马车过来,载上她很快抵达王府。
路上她顺便了解了一下过程,果真不出她所料,白天她离开绸缎庄没多久,就有一个小伙计鬼鬼祟祟地离开,两名侍卫跟上去顺藤摸瓜,在一个偏僻小巷的破屋里抓到了崔由。
看来邱家这管家也没经过什么反侦察训练嘛,这么轻易就被抓住了小辫子。
听说这是丑时初,也就是晚上三点左右,邱岚跳下马车的时候困得哈欠连天,恨不得赶紧来一杯咖啡提提神。
但咖啡是没有咖啡的,她迷迷瞪瞪地跟着顾南云走了好远,到了王府深处一个院内。
借着灯笼微光打量,这院子简朴得很,房屋也都很简陋,跟着走进去她就明白了,这里应当是一处私狱。
进了院子里一间小屋,屋里靠墙一侧有向下的楼梯,上边很黑,但顺着楼梯下去,地下一层明火执仗,尹溶风就坐在靠墙的桌边。
睿王殿下少见的坐没坐相,向后靠着座椅靠背,手肘撑着扶手,手攥成拳托着侧脸,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假寐,他身着一件白色混银线绣花的圆领袍,被满屋烛光映得浑身熠熠生辉,这么放松的姿态,看上去好看得如同一座雕塑。
而离那桌子不远,是面顶天立地的栅栏,牢房里关着那个十分面熟的小厮,崔由。
尹溶风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见到她便欣喜地站起来:“小五,你来了。”
“殿下病体未愈,何必熬夜审讯。”烛火光芒映在这位美男子脸上,虽说使他容光焕发了些,但依旧脸上有着明显的病气,令邱岚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旁边小厮已经搬来了座椅,让她落座。
“早点审完,早点完结此事,大家都放心。”尹溶风同她一起坐下,看着眼前牢房里的人,缓声道,“我已经问过了,他也全部交代,正如你所料,就是那绸缎庄的掌柜因上次一事对你怀恨在心,便找机会报复你。”
“几日前,他的一个手下在街上遇到你和桑技手一起采买,言语间听到你们是要做糕点送给我,那掌柜的便动了心思,于是找来这崔由,想办法在糕点盒子上下了药粉,蓄意挑拨你我关系,希望我问罪于你,将你赶出松茂团,甚至获得牢狱之灾。”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崔由,我说的这些,与你方才坦白的可否有出入?!”
那崔由跪在栏杆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俱是实情。”
“小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尹溶风砖头看着邱岚,眼角眉梢挂着温柔的笑容。
邱岚听他方才讲的那些,就觉得奇怪,很奇怪。
自己之前是糊弄顾南云和沈北雁,才瞎编是那掌柜的蓄意报复,为什么查到事实也是如此?
难道是邱家那管家怕牵连到老祖宗,出来献祭自己保全全家?
殿下也信了吗?还往下查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但是……”她探究地望着尹溶风,“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这崔由,连同那始作俑者、绸缎庄的掌柜自然一并问罪,交于有司秉公办理。”
“就只……抓他们两个,是吗?”
尹溶风笑意盎然:“小五还希望我继续深究?”
“没有没有!”邱岚连连摆手,“我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殿下宅心仁厚止步于此,我没别的想法!”
“那便如此吧。”
尹溶风撑着扶手站起身,带着她离开这私狱。
走出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白,邱岚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忍不住打了一连串哈欠。
“抱歉,是我这么晚把你找来,耽误你休息了。”尹溶风温声道,“不如你去客房休息?等睡醒了再回松茂团。”
邱岚可不想再待在这里,上次被“软禁”的记忆并不算美好。
她连忙道:“不必了,这几天我都放假,回去再睡就是。”
“团里还好吧?有没有人为难你?”
“没有没有,他们都很好,就是因为这件事,想起了……”话到嘴边,邱岚突然起了试探之心,但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尹溶风好奇问道:“想起了什么?”
“嗯……二十年前松茂团遭遇的那件事。”
邱岚不敢说太透,说罢便垂着眼眸,装作不经意说出口的样子。
尹溶风心里却笑了,这小狐狸,原来是在试探我。
“你是说邱念远的案子?”他直接表明态度,“说起来,那件事一直也没有定论,于我,是不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邱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若是普通技手,没了前途出路,为了挣一笔钱,或许会昧着良心做些下作的事,可邱念远不会。”尹溶风负手而立,坦言道,“一来他出身不错,若是不来做水秋千技手,承继祖荫也能过得很好,至少不必为生活发愁,说明他是真心喜爱这一行;二来,他已经是顶尖的技手,平时得的赏银也足够生活无忧,怎么会为区区三十两银子玷污自己喜爱的水秋千?第三,虽然我不曾结识他,但听说他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人,那不是普通的一场比试,而是跟邻国决定国土去向的比试,他不会拿国家荣誉开玩笑。”
说罢,他偏头看向邱岚:“可惜,当时找不到他的人,案件陷入死无对证的僵局,只能草草结案。而且我还怀疑,陷害他的人私吞了部分的银钱,毕竟邱念远御前表演一次,上下赏赐差不多能到七八十两,三十两白银就能收买他叛国?这根本不可能!”
邱岚听得心潮澎湃,睿王殿下的态度这么明确,的确是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将来若是她能找到人证物证,给邱念远翻案的成功率就有保证了!
等等,如果他知道得这么详细,不会不清楚那绸缎庄是邱家的产业吧?
毕竟自己也姓邱,还被那绸缎庄的掌柜无缘无故针对,一加一等于二的事儿,以睿王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推断不出来?
还有,这投药案,怎么能结案得这么丝滑,这么可着自己的心意?也太巧了吧?
再联想被软禁的那天一早,睿王拖着病体也得先来问她的想法,这护短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难道已经穿帮了?!
邱岚从方才的雀跃,一下子变得石化,突然间不敢去看身旁的睿王,干巴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尹溶风看她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眉眼,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紧张,又像是激动,心想难道她是高兴坏了?
“小五,怎么不说话?”
邱岚像是刚从迷思中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在尹溶风看来,这一向“狡猾”的小狐狸,突然露出迷茫的一面,倒是有一种极具反差力的可爱。
但当事人可不觉得自己可爱,只担心马甲已经被人扒了,但自己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迟疑地抬起头,紧张地望着面前站着的儒雅亲王,结结巴巴地问:“殿下,您、您对邱家那么了解,是不是……是不是……”
邱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心里也在恼火,睿王为什么不问自己,莫非在等她自投罗网?
尹溶风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小五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有事想同我说?”
台阶都给你递到脚下了,还不迈吗?
但邱岚突然间改了主意——不管了,坚决不能自己承认,谁知道睿王到底知道多少,他怀疑归他怀疑,只要他不问,自己就不能主动承认!
殿下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吧,这也是成心欺瞒,若是不打自招,这个罪过他能原谅吗?
他可是对我这个“男孩”动了心啊!
不行不行,不能认,要认也得在为邱念远翻了案之后再说。
“哦,没有,我方才想说殿下对邱家那么了解,会不会对这个掌柜的网开一面,但我觉得不太可能。”邱岚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天都亮这么多了,我不打扰啦,殿下还是早些休息,我也去峭云团把这个喜讯告诉桑原。”
尹溶风:“……”
他那颗几乎快要飞上九霄天外的心,瞬间重重砸落地面,不知道邱岚为什么还不跟自己坦白,难道他做得还不够明显?!
她还要去亲自告诉桑原?!
“你直接回松茂团吧,我派人去通知他就好。”饶是睿王殿下脾气再好,这会儿醋意浓重,险些绷不住。
谁知邱岚非要在他的雷点上反复蹦跶:“不必麻烦殿下,我跑跑就当活动筋骨啦!”
说罢便向他抱拳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尹溶风还能怎么办,难道扯着人不许走吗?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人下令:“南云,驾车去送她。”
顾南云见自家殿下脸气得铁青,连忙行礼应道:“是!”
峭云团,水秋千技手庐舍。
桑原仰面朝天睡得正香,梦里一盘香喷喷的蟹黄灌汤包刚被端到他面前,他拿着吸管正要往里戳,忽然耳边响起了“砰砰砰”的剧烈响声,一下子把他吓得坐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外边有人敲门。
“谁啊!这他妈——”刚想说天还没亮,透过窗纸往外看,天色好像是已经亮了,但绝对不是该起床的时辰,他立刻改口,“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门外传来邱小五的声音:“是我,你不是说投药案有消息,让我立刻来告诉你吗?我来了!”
桑原一听,立刻下床,趿拉着鞋打开门,看到了面前“少年”一张朝露般干净清秀的笑颜,也忍不住笑了:“这么早,故意的吧?!”
尽管觉得自己的马甲可能已经形同虚设,但至少睿王对邱念远一案的态度还是很让邱岚高兴,她一高兴,促狭心就烧得旺盛,自己被吵得没睡好,于是决定跑过来撕了别人的伞。
玩笑而已,桑原不会介意的。
“不是怕你着急嘛!”邱岚简单把事情一说,算是有了交代,然后一转身,“你睡吧,我走啦!”
桑原一把拉住她:“慌什么——”
他这劲儿使大了点,邱岚转身时重心也不稳,被他拽得猛一回身,两个人便鼻尖贴鼻尖地站在了一起。
“噗通”、“噗通”、“噗通”!
两颗心不约而同地剧烈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