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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百三三 下黑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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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岚、尹溶风以及康祺、荆和早就知道了“谜底”,孔恕之和冷欢见到他俩,才是真正大惊失色。
“竟然是你们?!”
孔恕之气得血涌上头,一时没能站稳,趔趄了一下,冷欢赶紧将他扶住:“师兄小心!”
前几日有人来替孙时波和郑茂请假,说是家中有急事赶了回去,他还疑惑,怎么家里同时出事,谁知竟然是早早被人拿下了!
看来那请假之人,正是睿王手下。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想到害得自己父亲郁郁而死、戕害了整个松茂团的人还在自己手下工作了二十年,孔恕之简直要吐血,颤抖着手指着他们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孙时波与郑茂两人趴在地上,显然已经吓破了胆,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尹溶风向和兴帝行礼道:“启禀父皇,儿臣已将来龙去脉审讯清楚,不如先由儿臣讲述,再与这两人对质。”
见那俩一副怕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显然这样更为节省时间,和兴帝点头允许。
当夜孙时波大着胆子想要去将康祺与荆和灭口时,被睿王府侍卫抓了个现行,便被带去王府地牢。
他胆子其实并不大,只是色厉内荏罢了,尹溶风还没怎么对他用刑,他便陆陆续续地将当年实情秃噜了出来。
那时君里南国进京后不久,与先帝确定了以比试水秋千来判定争议领土归属,而代表大熹朝出战的任务落在了邱念远身上,一些涉世未深的技手们没有老团首等人的焦虑,反倒觉得这又是上天给了松茂团和邱念远一个大大的露脸机会。
经此一役,邱念远恐怕要被人吹成国家英雄,因此许多水秋千技手对他实际上非常眼红,孙时波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他只比邱念远小个几岁,却一直活在对方的阴影下,觉得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只希望突然发生什么事故,能让邱念远就此身败名裂,至少自己还有机会。
只可惜邱念远一直顺风顺水,不管是技艺还是人品,都十分为人夸赞,似乎这个人相当完美,毫无缺点。
他越是完美,越让孙时波嫉妒得发疯。
很快,意想不到的机会来了。
一天夜里他从街上喝酒归来,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拉到一边,那人将他带到隐蔽处,提出了构陷邱念远的计划。
刚一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孙时波自然是不敢的,他向来胆子小,只是心有恶念,却并不敢真正去做坏事,况且这件事还牵扯到大熹的领土归属、松茂团所有人的命运,若是出了差错,包括自己在内,可能都小命不保,他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但那人却十分巧舌如簧,先和他说,这次比试,官家再三强调不管什么结果都不会问罪于松茂团及技手,天子金口玉言肯定不会出尔反尔,况且邱念远出了事,官府顶多惩罚他,大熹官家向来仁义为怀,不会连坐松茂团。
即便如此,孙时波仍是连连推拒,这事儿责任太大,他可担不起来。
那人看着他,黑暗中的眸子灼灼发亮:“如果邱念远这个人永远消失,尊驾岂不就成了松茂团的首席技手,难道你不想要这样的荣耀?”
“没了邱念远,还有康祺跟荆和,怎么可能轮到我?”孙时波苦笑道,“你可别哄我了!”
对方轻笑一声道:“若是邱念远出事,康祺两人能摘得清楚吗?他们定会自请离去,到时候松茂团不就只剩下你了?”
这话说得不假,孙时波突然间心动了一下。
那人继续道:“邱念远年富力强,至少还能独占鳌头数年,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他更是风头无俩,地位不可撼动,尊驾难道愿意永远屈居第四?”
孙时波心中压抑许久的不甘和嫉妒如同波涛一般,在他心中泛滥开来。
但他仍是犹豫:“可此事牵扯到领土争端……”
“什么争端不争端的。”对方笑了起来,“若是官家真这么看重,怎会用比赛的方式决定其归属?那几块边境城池不过巴掌大小,又偏又远,我们大熹根本不在乎。”
孙时波沉默了,这人说得句句在理,仔细想想,就算邱念远比赛失利,确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那人观察着他的表情,又道:“尊驾不必担心,此事计划周全,绝不会出纰漏,之后也没人会知道是你下的手,至于邱念远,我们会让他永远没有机会再说话。”
“还要杀人?”孙时波震惊道。
“这就不劳尊驾动手了,只要你想办法把他交到我们手上即可。”对方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拉过他的手,放进他手心,“这是一点定金,请笑纳。”
那钱至少也有五十两重,摸起来不是铜钱而是碎银子,若说是定金,之后的钱应该更多。
就算是不能成为松茂团的首席,这次赚的钱,也足够他一家老小过上几年安稳日子,甚至还可以拿来做生意,赚更多的钱。
孙时波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心更痒了。
“尊驾也不必担心,你这次不是单独行动,我们给你找了一个搭档,对方已经答应了。”那人看他还在犹豫,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我们觉得两人一起更稳妥些,但如果你实在不肯,便宜就只能都给他一人占了。”
听闻此言,孙时波倏地抬头:“是谁?”
“郑茂。”
“是他?”孙时波登时一愣,要知道郑茂水平稀松,抱不上别人的大腿,倒是常常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多番示好。
若是自己不把握好这次机会,让对方占得先机,就算有把握在技艺上不被他超过,这么多银子可就全都落到别人手里了!
输给邱念远已经让他不甘心,输给郑茂更不能忍!
借着酒意壮胆,他立刻道:“这事儿我干!”
这么一松口,后来的事几乎可以说是“水到渠成”,松茂团的人万万想不到自己人会动手脚,因此根本没有人提防他们。
比赛当日,孙时波先将赃银三十贯塞进了邱念远的床下——其实原本应该是一百贯,被他贪心地扣掉了七十贯。
接着他又在邱念远跳完第一轮的时候,在对方喝的水里下了药,看着邱念远喝下去之后,见荆和盯着茶盏若有所思,生怕被看出端倪,他又赶忙从荆和手里接过了茶盏。
比赛失利后,松茂团的人将邱念远带回团内诊治,后又紧急召开会议商量对策,没有参会的孙时波和郑茂两人一起迅速将邱念远带出松茂团,交给了那神秘人。
他们的工作便告一段落。
之后听到邱念远失踪,疑似被狼咬死,再加上官家并未深入追查,草草结案,一切都如当时承诺此事那人所说的一样,孙时波两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即便松茂团备受冷落,他俩也没打算离开,而且一出事就走,太勾引人怀疑,因此两人就在团里留了下来,出于同样的原因,每人得的一百多贯钱一点也没敢花。
松茂团一下子失去三员大将,当时孔恕之和冷欢年纪还小,尽管水秋千已经被官家弃如敝履,但并没被禁止,孙时波和郑茂便挑起了大梁。
只是一连过了好几年,松茂团都没有恢复元气,两人年岁渐长,有心想离开,但又遇上了老团首去世,临终托孤。
水秋千表演正在慢慢有起色,老团首希望他们能留下当总教头,多带些人才出来,并且给他俩承诺了丰厚的月钱。
想到现在去别的团也没意思,做生意自己也并不擅长,留下来做总教头和副教头,至少也是受人尊敬倚仗,在金钱和面子上都能得到满足,于是孙时波和郑茂便没有走,一直留到了现在。
若不是邱岚出现,要替邱念远翻案,两人肯定还能一帆风顺地继续安享太平。
“先前是邱岚从康祺荆和二人讲述中发现疑点,怀疑真凶就在那日在舱房中的松茂团人员中,也是她率先将嫌疑人锁定在孙时波身上,同时命儿臣派人保护康祺荆和。”尹溶风对和兴帝道,“正因为如此,儿臣才能将孙时波捉拿现行!”
和兴帝捋着胡子,认可地对邱岚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便由张大婶和张大叔讲述,加上邱岚的经历,拼凑出了邱念远整个的人生经历。
孔恕之感谢孙时波及郑茂在危难时不抛弃的恩义,始终对他俩尊敬有加,当他年纪轻轻就接过团首重担之时,还曾将两位大哥当做唯二能依靠的人,有时候甚至对他们言听计从,等他年岁渐长,才慢慢具有团首的威严。
现在听说一切惨剧的源头居然正是他俩,他胸中委屈、失望、愤怒烧成一团烈火,怒急攻心之下,“噗”地一声,当堂呕出一滩鲜血,跪倒在地。
冷欢担忧地扶住他:“师兄!你冷静些,千万别因为这两个混账伤了身体!”
邱岚也道:“团首,请息怒。”
“邱……”孔恕之目眦欲裂,满脸痛心,看着她道,“是我……我对不住你们!”
“团首也被隐瞒其中,无需自责。”邱岚温声道。
怎能不自责,孔恕之心中深深叹息,邱念远被人如此栽赃,而他却听了真凶谗言,拼死阻止康祺两人为对方翻案,甚至还写信给了邱家——想必邱岚出事,正是邱家动的手!
我糊涂啊!
他瘫在冷欢怀中,悔恨得浑身颤抖。
尹溶风冷声质问:“孙时波,郑茂,本王方才所说的事,是否一切属实?你们是否认罪?!”
“认罪!”
“我、我认罪!”
两人趴在地上齐齐叩首,先后喊着“请陛下饶命”。
“饶命?!你们觉得自己配活着么?”和兴帝听完来龙去脉,自然也是怒不可遏,双眸中透出冰霜一般的寒意,“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孙时波颤抖道:“草民、草民曾追问过,但对方不肯说,不过有一次,我曾偷听到那人跟、跟几个戴着帷帽的人说、说,不会让大‘乌真’还是什么的失望,不知道这‘乌真’是什么……”
“启禀父皇,儿臣查到,当时的君里南国使团首领便是他们的大巫尊。”尹溶风正色道,“儿臣有理由怀疑,凶犯听到的‘乌真’就是‘巫尊’。”
和兴帝自然记得这位大巫尊,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邱念远当时比赛失利时,此人明里暗里都是讽刺,将先皇气得半死。
“可有实证?”他咬牙切齿地问,若是拿到实证,便能向君里南国讨个说法。
尹溶风行礼道:“还在追查,只可惜时间久远,而两名凶犯皆不知那中间人是谁,查起来颇为困难。”
“父皇,以儿臣所见,此事并不需要什么‘实证’。”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尹溶潇突然道,“有这两个凶犯,就足够让我们去找君里南国好好谈一谈旧事,若是他们不肯谈,那就只能动兵了。”
旁边左丞相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这分明就是君里南国算计大熹在先,邱念远一案,最终谁占到了便宜,谁就是幕后主使的最大嫌疑人,如此铁证如山,是要跟他们好好‘谈一谈’,让他们把侵占的大熹领土还给我们!”
其余臣子纷纷道:“臣附议!”
“草民愿意远赴边境,与君里南国对质!”孙时波突然大喊道。
郑茂也跟着喊出同样的话,道理很显而易见——两人希望多活一段时间。
“父皇,儿臣认为,跟君里南国算账肯定是不可避免,但眼下更应该洗清邱念远的不白之冤,并昭告天下。”尹溶风正色道,“此举可让全国百姓同仇敌忾,支持朝廷向君里南问罪的举措。”
和兴帝沉吟片刻:“不错,传旨下去,即刻为邱念远及其妻女正名,以正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