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站的手写情书》居一木

7、玫瑰的花期

　　维斯安担任管家也有一段时间了，许渺发现这家伙确实越来越聪明，她甚至会好奇，学习能力这么强的AI仿生人，在闲暇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穿着柔软睡袍的许渺，摸去了管家的房间。
　　他们家大业大，还不至于苛责一个机器人，连房间都不给。

　　但夜游的大小姐才刚靠近，就被AI的监测系统捕捉到了。

　　维斯安打开门，无奈的说：“回去后没几天您就要进行一场手术，最好多休息。”

　　许渺哼哼两声，表示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

　　“手术前保持心情舒畅才是最重要的，千金难买我乐意。”

　　许渺像个来巡查的小地主，看着这个一丝不苟，几乎是样板房式样的房间，啧啧惊叹：“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不过，倒是在管家的桌上发现了一张裱起来的照片，是他们一起去飞鱼节的合照。

　　里面的维斯安虽然表情很淡，但嘴角依旧带上了小小的弧度。

　　他身前坐着轮椅的许渺，则是一脸骄傲的抱着那条活蹦乱跳的星海飞鱼。

　　这也是唯一一个，和冰冷有序的房间格格不入的东西了。

　　“嘿嘿，我也喜欢这张。”

　　细皮嫩肉的大小姐，一屁股坐在维斯安常用的椅子上，还立马抱怨了一句，“没有坐垫，坐着真硬。”

　　随即她的目光很快就被面前的电子屏幕吸引了。
　　“4.5日，东八星，花田旅行记录？”

　　大小姐惊讶抬头：
　　“维斯安你居然也会写日记！？”

　　后者丝毫没有被偷看了日记的羞耻感，解释道：“许渺小姐，这是照顾您的日志记录本。”

　　“好官方啊，”许渺晃着脚丫子，撇撇嘴，觉得还是写日记更有意思。

　　她眼睛一亮，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反正都是记录，写点有意思的嘛。”

　　“我来教你写日记的正确方法！”

　　“维斯安，以后把我写进你的日记吧。”

　　教会维斯安写日记的正确格式之后，霸道的许渺让他把之前那些无聊的日志记录再手写一份出来。

　　“就写点你自己的想法嘛，别总像个记录仪似的。”

　　“锵锵锵！”许渺拿出一个封皮很漂亮的日记本，外加一支她精心挑选的钢笔。

　　“虽然不知道你的诞生日期到底是哪一天，这个就当做送你的礼物吧。”

　　“可以拿我练练手啊，而且日记这东西要是放进电脑里多没意思啊，就是要手写才有趣嘛。”

　　就像画画一样，许渺让维斯安写得随意一点。

　　“写下你的想法就好啦，别总写那些精确到秒的起居记录嘛。”

　　“拥有自己的想法，”许渺可能不知道这样的要求对AI意味着什么，但维斯安显然听进去了。

　　他的手写字迹和印刷字体没什么区别，许渺撑着手看他笨拙的记录所想，咯咯笑个不停。

　　但这家伙的生活好像一成不变规律过的头，哪怕是写日记，字里行间好像永远也只有许渺一个人。

　　这种热切，过于专一的注视，实在是太犯规，许渺有时候会想要是维斯安不是个机器人就好了。

　　毕竟世界上不会存在这么完美的人，还无条件的包容她的狗脾气。

　　带着难以言喻的遗憾心情，许渺很快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大手术。

　　“你知道这个风险有多大吧，你可以再等等的。”

　　许渺在协议上签字，坦然看着自己的大哥。
　　“与其当个不能吹风不能跑步，永远只能靠着药剂和更换脏器活下去的小废物，我宁愿赌一次。”

　　“最坏的结果也是我一早就能接受的结局，没关系的。”

　　死亡不可怕，她从几岁的时候就接受了自己的短命，但如果可以搏一搏，她愿意冒更大的风险去兑换自由的门票。

　　刚做完周期维修的维斯安，得知了许渺接下来的手术计划。

　　“我们的合约是不是还有三年来着，我先帮你换个时限长一点的权限卡。”她过度好家里的大小事项，又问道：“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机器人也会生病吗？”

　　刚刚检查时明明一切数据都很正常，现在的维斯安却觉得，引擎有些胀痛。

　　他可能不是坏了，或许是病毒也说不定。

　　“我扶您进去吧。”

　　“不要，病房的景色我都看腻了，出去逛一会儿。”

　　许渺提前剪光了头发，只能带着一顶可爱的毛线帽，揪着维斯安领口，非要看他的头顶。

　　维斯安换了个姿势乖乖低头，任由那双有些瘦弱，甚至能看出骨头形状的手，一点点拂过自己的头发。

　　“改天我得问我二哥，给你设计外观的到底是哪一个研究员，看还能不能拯救一下我的小秃头。”

　　维斯安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写日记本拿出来递给许渺。

　　许渺不在家，他写的内容就短。

　　入院之后，更加专业的医疗机器人和完整的医疗研究团队，接手了许渺的护理工作，维斯安这时候反而和人类一样，需要经过漫长的手续才能见到他的主人。

　　有条不紊的生活陡然变得空白起来，自动生成的电子日志上已经很少出现许渺的名字。

　　但在他的手写日记里，许渺出现的频率变高了。

　　“昨天家里的新买的花苗到了？不错嘛，好好养，等我出院的时候家里就能赏花啦。”

　　但花期到来的那天，许渺食言了，娇艳的玫瑰，以更快的速度凋零下来。

　　“手术只成功了一半，好消息是她以后勉强能和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不必频繁更换器官。”
　　许家长子疲惫地让弟弟家实验员出去。

　　没有说出那个坏消息。

　　许渺短时间内起不来了。

　　她的身体和意识出现了分离性病变，在身体结束自我修复前，她会慢慢睡过去。

　　“至少死不了，就是可能睡觉的时间会有点长，维斯安，你要记得帮我浇花哦。”

　　许渺的手术结果在主家传递得飞快，跋扈受宠的大小姐，对于长辈们来说，也就是个昂贵的工艺品。

　　坏了就换一个。

　　维斯安和许渺之间存在主仆协议，按理说，三年之后他就会自由。

　　新药和新的手术进程，让她的主人在巨大部分时候都是个不会动弹的睡美人。

　　机器人要做的工作被昂贵的医疗体系接管，他要做的只是修剪家里的花草，照顾许渺捞起来的那条飞鱼，偶尔听许渺唠叨几句。

　　许渺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医生说这是她的身体进入了自我修复阶段，保护她的脏器骨骼不会病变。

　　代价就是动辄一周一个月的睡眠状态。

　　“药剂对大脑产生了一定影响，她可能明天就好了，也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维斯安的职责就是照顾好许渺，不管她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日记变长了，因为许渺上个月醒来的时候抱怨他一个月就只写了几张纸。

　　维斯安开始记录其他的东西，家里的大小事务，那些玫瑰的生长状况，飞鱼也开始产卵，水族箱换了更大的。

　　还有邻居家新养的小狗。

　　“你变啰嗦了诶，然后呢，隔壁的小狗打赢了吗？那只梨花山猫找到主人了吗？”

　　维斯安没有念了，他合上日记本：“我也不知道，下次醒来告诉你。”

　　“如果没找到，我们养它吧，我现在不怕猫毛了。”

　　“好。”

　　“玫瑰的花期又没赶上，你要记得帮我做个永生花。”

　　“好。”

　　“维斯安，照顾好我们家哦。”

　　“……”

　　“好。”

　　床上的声音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平稳的呼吸，维斯安帮她掖好被子，久久注视着沉睡的，比玩偶还要精致的人类女孩。

　　“晚安，许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