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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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侦探社落满光。
灿金的阳光涌动流淌，映得整间办公室朦胧透亮，像撒了碎金。
更像幽深夜幕中，一束陡然打亮的聚光灯，直奔眼睑，逼得江户川乱步一把拽下帽子扣在脸上。
“咔嗒。”
织田作之助开锁进门，他手里拎着「漩涡咖啡厅」字样的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十足。
他张望了下，视线停在两扇窗间的办公桌上。
文件夹、资料、照片……垒成乱七八糟的一堵矮墙。矮墙后方趴着个侧睡的脑袋，黑发散乱，发尾上翘随着呼吸摇摇晃晃，被绚烂阳光一衬，金灿灿的，像拨动的麦浪。
织田作之助微顿，目光侧移，没看到五官，酒红的报童帽遮住大半脸，特别是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俊秀的下颌与衬衫第一粒纽扣下的少许锁骨。
他突然有些头疼。
自从福泽谕吉陪同与谢野晶子前往国外出差，没人拿胡萝卜钓江户川乱步，他时不时的就搞这一出。
之前还算收敛，最多翻资料翻得侦探社乱七八糟，虽然对方有说：“名侦探是不小心。”但他合理怀疑，乱步是故意的。
现在直接……
他能说，乱步现在有点像熊孩子吗？
织田作之助叹息，难怪出差前社长会单独跟自己聊聊了。
“织田。”
福泽谕吉头疼地看了眼社长办公室外，抱着薯片吐槽：“这届横滨警察不行啊，是我接触过最差的一届”的江户川乱步。
“出差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乱步了。”
他欲言又止，犹豫过后，伸手拍了拍织田作之助的肩，严肃而恳切：“别让他吃太多零食，三餐按时吃。饭点他在睡觉或者吃零食……不用顾虑，让他吃饭，他会听的。”
织田作之助安静地听，时不时出声应“好”、“嗯”。他向来缄默，不过多言语，入社时间短暂，但温柔、靠谱、会照顾人已经深入人心。
乱步交给他，福泽谕吉很放心。
说完江户川乱步，福泽谕吉仔细看了看织田作之助，刚刚20出头的年纪，比乱步小几岁，但满脸看遍世事的老成持重。
上一秒他操心江户川乱步，这一秒他开始操心织田作之助。
福泽谕吉：“织田……”
织田作之助：“嗯？”
如果麻烦织田作之助照顾江户川乱步让福泽谕吉出口艰难，那么劝他轻快一点，继续爱好，完成自己梦想或者目标之类的更难说。
福泽谕吉思考片刻，问：“有什么讨厌的吗？”
在织田作之助习惯性使用异能力时，福泽谕吉出声打断：“不用能力预测结果，直接回答。”
他对上织田作之助疑惑的眼睛：“伴手礼……有惊喜感比较好？”
类似的话，从前对江户川乱步也说过。
“乱步，”他说：“我希望，有时候你放空思维，不去推理。比如说，收伴手礼，直接拆开就好。”
江户川乱步观察福泽谕吉的表情，没由来的，明明推测到他具体想法、什么意思……却莫名吞掉嘴边的话，低头咬了一大口鲷鱼烧，含含糊糊提要求：“唔…嘶……再…来个鲷鱼烧。”
“可以，”福泽谕吉说：“吃完饭才有。”
江户川乱步：“什！么！嘛！”
下一秒。
江户川乱步：“好吧。”
……
想到这，福泽谕吉笑了下，他有些期待织田的反应。
织田作之助先是楞了半秒，曾经一段漫长岁月里，他以从事杀手一职谋生。
使用异能预测，规避风险，是刻进骨髓的本能，突然被人说：“伴手礼…有惊喜比较好？”
既陌生，又有种异样的滋味。
他习惯性地伸手摸枪，那是曾经赖以生存的物品，和安全感来源之一。
“织田，”福泽谕吉看着他下意识的动作：“你可以尝试依靠同伴。”
织田作之助抚摸枪柄的手一滞，指腹忽的漫开隐晦的痒，他屈指，垂眼掩饰眸底情绪：“嗯。”
“不用急。”
福泽谕吉“带娃”的本事，全部从江户川乱步身上总结而来。织田与乱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独立个体，他不知道对乱步奏效的方法，在织田身上有没有用。
可他暂时没摸索出来其他的，只能摸石头过河了。
他揉了揉织田作之助的头发，“慢慢来。”或许某天睁眼，或许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就会意识到的。
后一句福泽谕吉没挑明，他不想给这位刚成年的人施加额外压力。
织田作之助眼睑垂得更低，近乎遮住整个瞳仁，透过细密睫羽，那线幽蓝隐隐绰绰，几不可窥。
他“嗯”了声，声音低不可闻，瞬间被风吹散。
……
思绪发散与收拢只需瞬息，织田作之助蓦地回神，脑海中福泽谕吉那句“慢慢来”缓缓荡开。
明净透亮的临街办公室，街道的喧闹声隐约传来；窗户没关紧，有一线缝，海风穿过缝隙，扑来的力度很温柔；昨晚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乱步的办公桌以及附近地面乱糟糟的，他又偷偷熬夜，此时正趴在桌上赖觉，呼吸很轻，时不时嘟囔……
织田作之助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他说不出话，视野定格在挡光的报童帽上。
“唔……”
江户川乱步蹭蹭臂弯，帽子“啪”地落到桌面，他眼眸困顿，满脸惺忪地慢慢坐直，打着哈欠说：“织田…啊…早上好。”
“早上好。”
指腹再次泛起陌生又熟悉的痒，织田作之助捻捻指腹，目光落在江户川乱步身上。
他先胡乱理了两下头发，显然他对此并不熟练，远不如他破案得心应手——头发这一缕按下，那里又翘，那里摁住，旁边又岐伸几根。
重复几遍后，他气鼓了脸，拿起帽子把不听话的头发全塞进去，嘴里念念有词：“根本难不倒名侦探。”
指腹突兀的痒似乎有了解释，织田作之助摊开手，漩涡咖啡厅的豆子留香很久，被描过的指节还残余着咖啡香。
他好像明白了，福泽谕吉当时没坦明的言外之意。
“漩涡咖啡厅？”江户川乱步嗅着熟悉的咖啡香问。
织田作之助点头：“嗯。”
似乎是觉得自己反应太冷淡了，他不怎么自然地清清嗓子，斟酌着问：“一起吃吗？”
这回换江户川乱步意外了，他拿过眼镜迅速戴好，认真细致地观察织田作之助。
对方恰好介于两向光倾落的中界线，周身被衬得朦胧模糊。此时，他微阖眼睑避开亮得过分的光，那双记忆中幽深平和的蓝色眼眸，呈现清透明快的蓝调，拢着细碎闪烁的亮点，像春日清晨含着一汪清露的喜林草。
蓝得生动，盈盈招展。
不错啊。
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放好，理直气壮提要求：“要酥一点的。”
面包片酥一点的三明治。
*
“说起来，”织田作之助喝了口橙香美式，问：“怎么睡办公桌？”
侦探社有员工宿舍，离得不远，而且为了方便，侦探社内也有可供员工休息的地方。哪怕犯懒不想动，两秒拉开双人沙发，十秒拼个沙发床，比趴桌子睡舒服太多。
“呵。”
不提还好，一提江户川乱步直接气炸，狠狠咬下一大块三明治，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像颊囊储足食物的仓鼠。
“因为，”他说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怨念十足：“太、宰、治。”
作为影响江户川乱步睡眠，占据绝大部分原因的罪魁祸首——太宰治。
不仅是“大清洗”手段残暴，能用子弹发言，绝不动用冷兵器；能用炸弹阻截，绝不活抓(留到现在的炮灰，还能指望智商吗？)动静极大，影响睡眠。
还有……
江户川乱步低头看桌面，办公桌上按时间顺序总结排列的“太宰治”的相关资料。
第一份。
时间：20x3年3月。
一张背景“毕业典礼”的黑白单人照。
相片中，穿着大正风格和服的少年短发蓬松，发尾泛卷。他戴着边框极细的银边半框镜，投落的影子映在眼底，暗掉部分眼球，像酸涩冰美式。
江户川乱步顿了下。
相片中少年腕间缠裹着熟悉的“绷带”——港.黑干部候选的一大特点。
但仔细观察，左右手腕隐约显露的部分，绷带的质地不太一样。
江户川乱步推开碍事的文件盒。他的办公桌恰好位于两扇窗间，移开文件盒，阳光瞬间从两个方向倾落，将少年的眼眸由美式映成限定款栗子蛋糕，也清晰映出腕间绷带质地的区别。
左手：普通棉布绷带，生冷硬质的白。
右手：光滑柔软，在闪光灯下泛起丝绸质的珠光。
座右铭「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名侦探用力戳了下相片宰的脸：“名侦探抓住你的小辫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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