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血记》王梦生

2、大皇子失踪

　　雪！
　　又下雪了！
　　梦雪城一年一度的雪季，又来临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飞舞的雪花，犹如白色的精灵，轻盈地降临人间，染白了房子，染白了林木，悄无声息中，给大地万物，披上了一层洁白无暇的银装。
　　雪地里，没有了家禽走兽的踪迹。它们都去避寒了，它们都回到自己的安乐小窝里了。纵然如此，雪地里，依旧响起一片欢声笑语。孩子们，互相追逐打闹，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但是一对小手，一双小脚，依旧忙活不停。
　　雪地，虽严寒，但却是孩子们的天地。
　　卡拉伫立在风雪中，默默地看着这些天真活泼的孩子们，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闹。看着眼前这些孩子们娇小的身影，卡拉蓦地想起百余年前那相似的一幕，心中不觉一酸，两行清泪，竟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哎！”卡拉怅然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矗立着一群金碧辉煌的建筑。在这些为数不多的建筑物中，一座高高的殿宇，耸立其间，异常的醒目。它，便是梦雪城的标志建筑——紫霞殿。
　　紫霞殿里，陈放着诸多的奇花异草，阵阵的花香，阵阵的草香，四处飘溢。殿外，雪花飞舞，殿内，温暖如春。正室的正中央，摆着一鼎香炉，香炉里冒出一缕缕紫褐色的火焰，瞧上去，甚是诡异。在香炉右侧的不远处，有一把通体闪着璀璨光芒的镶玉金椅。
　　它，便是梦雪城万人敬仰的王座了。
　　殿里，暖气盈盈。王座，华美耀眼。梦雪城的民众，安居乐业。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模样，一切，都似完美。然而，梦雪城的王——卡拉，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掐指算来，卡尼已经去了有一个多月了，可至今，尚无半点音讯。卡拉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他蹙起浓眉，负着手，踱来踱去。
　　突然，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自殿外穿了进来。
　　“父皇，有哥哥消息了吗？”
　　话声响处，只见一位身穿黑袍，五官精致的英俊少年，自外面走了进来。进入殿中，他脱下黑袍，将袍子上的落雪抖了下去，然后，又把黑袍穿上了身。
　　卡拉故意板着脸，瞪着眼，道：“卡路，你不好好跟圣轮法师学法力，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卡路撅起小嘴，脸上显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小声地道：“父皇，你怎么又生气啦？这次不是我偷跑出来的。”
　　“噢？你不是偷跑出来的？那难道是正大光明地出来的?”
　　卡路的嘴，撅得更高了。他一跺脚，急急地道：“是……是圣轮法师让我来的。”
　　卡拉一怔，道：“他让你来的？他让你来干嘛？”
　　“他让我来问一下前线的战况，而我也就顺便问一下哥哥的情况啦。”
　　卡路笑嘻嘻地坐到了一旁的锦凳上，一双眸子，不住地打量着卡拉，好像他父亲是个陌生人似的。
　　原来，一个多月前，梦雪城的一名渔夫，在飘渺河上撒网捕鱼，无意当中，听到了圣火国将要率兵过河，大举入侵梦雪城这一消息。
　　这渔夫，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目睹过了一场异常惨烈的战火。那一次，圣火国大队的兵士，一直攻到了梦雪城的城脚下。那一次，他的妻儿老小，均惨遭屠戮，他只因在梦雪山上伐木，才勉强侥幸地逃过了那一劫。
　　上次的浩劫，给他留下了永恒的伤痛，也使得他对圣火国的仇恨，达到了顶点，达到了极致。倘若不是因为他体质不佳的缘故，他早就报名参军，上场杀敌了。因为这个，他常常自己抱怨自己，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次，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便急急地赶回了梦雪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卡拉。
　　卡拉闻得此事，很是吃惊，没有半点犹豫，便把自己的大儿子卡尼派了出去，让他领着众兵将出征，把敌人劫杀在飘渺河上。
　　“平日里，你和你皇兄不是挺合不来的么？怎么，今日倒关心起来啦？”
　　“父皇，”卡路拉着卡拉的臂膊，嘟起小嘴，道：“那是平常，算不得真的。他毕竟是我哥哥，我再怎么也要关心一下啊，更何况，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呢。”
　　“这样就对啦。”卡拉一把搂过卡路，舒了口气，深深地道：“卡路，你长大了。父皇老了，日子也不多了。”
　　说到此处，略微一顿，卡拉又接着道：“哪天，父皇要是离开了，你皇兄做了梦雪城的王，你这个当弟弟的，可要全力辅佐噢。到那时，你这个弟弟，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你要为兄长分忧解难，要与他同舟共济，抗击圣火国，更要让梦雪城万千的子民，过上好日子。”
　　见父亲突然间说出这等伤感的话，卡路心中感到莫大的酸楚，他紧紧地抱住父亲，竟呜咽了起来。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瞬间滚下了两行的清泪。泪水滑过两颊，打到了黑袍上，沾湿了黑袍。
　　卡拉轻柔地拍打着卡路，道：“傻孩子，好好地，哭什么啊？”
　　“父皇，你……你不老，你……你要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傻孩子，父皇都这样了，还不老吗？”
　　卡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垂下的淡黄色长发。
　　卡路眨了眨眼睛，伸手抹了抹眼角边的泪水，接着，两个黑漆漆的眼睛，快速地向父亲肩后的长发瞥了一眼。
　　原先，金黄色的长发，已变成了现在淡黄色的长发。卡路心中一阵悲酸，泪珠，从眼眶里，更是一串串地涌了出来。
　　圣轮法师曾和卡路说过，梦雪城皇族成员，在年轻气盛、法力充沛的时候，通常长发抵地，发色为纯正的金黄色。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体力的衰竭，随着体内法力的损耗，长发会越来越短，发色也会越变越淡。原先抵地的长发，到最后，会变成仅有三尺来长，而发色由金黄，变为淡黄，最后，成为黑色。到了此时，也便到了寿终正寝之际了。不过让卡路稍感欣慰的是，卡拉的发色，也只是淡黄，头发依旧有数尺之长。
　　“好啦，好啦，别哭了。生老病死，人皆有之，不必伤心的。”
　　卡路凝视着父亲，深深地道：“可是……可是，父皇您，您是因为日夜操劳才成这个样子的。”
　　“哎，……”卡拉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心思是没少花，可是依旧没能让梦雪城万千的子民过上舒心的日子！惭愧啊！惭愧！”
　　“不，”卡路一撇嘴，道：“父皇，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此次，皇兄领兵迎敌，你的子民，却少有耳闻，这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父皇仁善心肠吗？不告诉他们，他们便不知晓，不知晓，他们便没有惊慌，而没有惊慌，他们自然也就过着舒心安顿的日子啦。”
　　“卡路……”卡拉突然搂紧卡路，激动的热泪，夺眶而出。他摩挲着卡路修长的金发，道：“好啊，很好啊，我的卡路真的长大了，他真的长大了……”
　　卡路忽地挣开父亲的怀抱，一对眼睛眨呀眨的，紧紧地盯了一会儿自己的父亲，才道：“父皇，到底有没有哥哥的消息啊？”
　　卡拉的眉毛抖动了一下，神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叹了口气，道：“没，没有，暂时还没有。此番，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说完话后，卡拉又接连地叹了数声，显然，心中无限的悲凉，却也无可奈何。
　　“不，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哥哥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他法力那么好，就算遇到了什么不顺之事，也一定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的。”
　　卡路刚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进来。声音，由远及近，到达殿门口时，便戛然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