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Up to Sky 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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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特做了个梦，好几个断断续续的场景切换。
她梦见自己生为利特能自由自在于天空翱翔，大家都憧憬村内首屈一指的英才力巴尔，以他为目标想要并肩或者超越他，然而被远远甩在后面。
他性子孤傲别扭，和大家关系都不差但也都不算亲近，也就对孩子和老人会偶尔露出耐心温柔的笑。
真可惜，明明他有更多的优点。
灾厄后大家对徘徊的梅德敬而远之，唯恐它继续攻击。唯独她不甘心地振翅高飞，绕了一圈又一圈，梦中的她不知道在找寻何物，上帝视角的她却很清楚。
梅德仿若巨大的鸟笼，内部满是灾厄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找不到。
画面一转整片海拉鲁大陆都染上盖侬的怨念颜色，到处都生灵涂炭，海拉鲁本身就是牢笼难以逃脱。
她浮在半空俯瞰这片景色，内心满溢痛苦。
或许下坠才是最好的——
「艾丝特。」
又是一转，她回到了飞行训练场的小屋。
同样的景象，同样的人。
不同的是少年鸟人的笑容不再明朗张扬，取而代之的是悲伤。
「去吧。」
「去吧，艾丝特。」
你到底要我去哪里？
她发不出声音，与此同时后者离得越来越远。
「你也别被困住啊。」
“力巴尔！”
艾丝特从床上坐起，重回现实的感觉让她还有点晕眩。
“噢噢小姑娘醒了啊，喝点粥吧。”
“谢谢。”
她小心翼翼接过后环视木屋，没看到海利亚少年。“…林克呢？”
“小伙子？”老人一怔，“他去格鲁德了。”
也是，水火风都解放了，接下来也只剩格鲁德区域的雷神兽。
不愧是林克，不仅实力强行动力也那么高。
苏醒甚至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他们一百年都做不到的事。
“那个小伙子很像传说中的勇者呢。”
“是啊。”
本来就是啦。
艾丝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人，估摸五十岁左右，是灾厄后半世纪才出生的，难怪没见过林克。不如说当年见过的基本都已经离世，除了希卡族在英帕小姐的熏陶下大致知道古科技和林克在复苏神庙沉睡的来龙去脉，这片大陆其他人很难相信一百年前的勇者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吧。
估计都把他当勇者的后人并非本人了。
“这么说不久的将来能看到灾厄盖侬被打败咯？”老人爽朗笑道，“真好，我都没敢去中央区，只听大人说过以前城堡的繁荣，等一切都结束后说不定能去看看。”
艾丝特怔住。
说来她从未想过「以后」的事。从盖侬苏醒开始能活在「当下」已是不易，每天都在忙着当天的事，不知不觉便这样度过百年。
灾厄结束后——她甚至一直觉得自己肯定活不到那个时候。
灾厄前的自己原本想做什么呢？
闭了闭眼，她目光重新恢复清明。
多亏彭多的好心，在雪原木屋休养几天后艾丝特千恩万谢告别，回到利特先将大鹫弓交还给村长，希望等林克下次来交给他使用。
年迈的猫头鹰族长盯着她看了很久，意味深长笑笑，没说什么。
仰望村中央巨大的岩石和栖木，梅德如同真正的大鸟坐立在最高处，艾丝特深呼吸后给自己打气，备好精力药和攀爬工具开始认认真真以顶点为目标。
对普通人来说相当耗时。
她开始攀爬是在中午，待真正爬到最上方已近黄昏。夕阳的光逐渐暗沉，越高的地方空气越稀薄，艾丝特在旁边喘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还未完全入夜的天空已有点点星光装饰，就近看梅德更为庞大。她定定盯着看了好几分钟，调整呼吸思考接下来要不要尝试喊几声，悠悠的少年音忽然从身后传出。
“听不见的。”
“……你还真神出鬼没！”
希卡石的瞬间传送功能太作弊了吧，她花那么长时间爬上来，这人直接秒传！
海利亚少年耸了耸肩，沉默。
说来她第一次见到林克时也是这样的状况，不过相比百年前的刻意装酷，如今的他神情轻松坦然许多。微微侧目，少年身后背着上午还在她手中的弓，不由扬扬眉。
“挺好用吧。”
“嗯。”林克淡淡应道，随即从包里拿出打包好的食盒，“喏。”
他居然还带饭给她？
艾丝特诡异地看了眼林克，后者坦荡荡的目光反倒让她有些拘谨，轻声道谢。
打开来似曾相识的香味扑鼻而来，切了高级松露和暖暖草果混炒的海鲜烩饭和干煎三文鱼，色香味俱全，想必是经过精心烹饪的。
而且这分明是……
艾丝特看向少年，他自然而然席地而坐，拿出饭后甜食的蛋糕悠哉细嚼慢咽。
“……听说你应该失忆了。”
“有想起来一些。”
他绕着海拉鲁逛了圈，恢复部分记忆确实合理。
艾丝特抿了抿嘴角坐下享用晚餐，和百年前别无二致的味道让她眼睛一弯，“只吃过一次就记得怎么做，你也太有大厨天赋了，等以后不当勇者可以考虑开饭馆。”
海利亚少年一怔，翘了翘嘴角不置可否。
感觉说任何话题都很奇怪，毕竟他俩一个睡了一百年，一个隔了一百年返老还童。
艾丝特选择食不语安静享用完所有美食，侧头看了看梅德，又望向不远处还被怨念笼罩却被四神兽的红线同时锁定的海拉鲁城堡。
今夜的天气格外晴朗满天星辰，想必明天会是大晴天。
“明早我会去那里。”
“是吗…”
果然如此，无论结局如何，明天就是最终战了。
艾丝特恋恋不舍地再次把目光停留在梅德，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四神兽的工作结束，能够拘束他们的东西不复存在，他们将真正回归女神身边往生吧。
“谢谢，林克。”
“所以我今天才过来。”
“…欸？”
没理解他什么意思，艾丝特懵然。
海利亚少年轻轻舒气，微仰头看梅德，电光石火中意识到他的目的，艾丝特不由自主一个激灵，声音结结巴巴。
“真、真的可以吗？可是这么高，也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当初科研团队就针对四神兽研究过很多东西，外部的制作是用了很稀有的材料和古科技，完全没可能靠人力攀爬，估计是为了防止入侵。
林克点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艾丝特下意识同意，少年揽着她的后背尝试了一下后轻嗯了声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
“林…林克？”
“抓抓紧。”
一股从脚底生起的风直冲而上吹散两人的发丝，强力的风甚至足以协助他们平地起飞，林克抓准时机展开滑翔伞助力飞往高处，未升到最高点便锁定好方向，此时两人的视角正好能从高处微俯瞰梅德。
“这是……”
艾丝特眼眶酸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再体验这种感觉了。
看来阿陨先生所说他能用达尔克尔大人的能力不是梦，是四英杰把最后的力量给予他作为加护吧。
林克带着她稳稳落在梅德平台，两人落地后整理行装，林克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防寒药递给她，语气颇为歉然。
“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这个给你最适合。”艾丝特无奈笑道，“你救了他。”
哪像她，百年来什么都未能为他做到。
甚至直到林克醒来她才意识到他一直被困在这里。
心口泛起疼痛，为了掩饰情绪艾丝特迅速扭开防寒药的药瓶一饮而尽。
“那他…”
——“原来你又来了，很闲吗？还是说怕了盖侬？”
总是出现在梦里的张扬明朗声音打破周围的安静，后半句在看到她时蓦地收住。
“艾丝特？”
***
百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呢？
是互表心意后的告别吧，他现在看着和当时没太大区别，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除了身体看着虚浮还有淡蓝色的鬼火证明他已经不属于人间。
因为林克解放了四英杰的灵魂，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展。
艾丝特本以为再次看到他自己会落泪，林克早已默默跑去别的地方看风景，本来氛围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应是感人再会的时刻。
年少的利特族却忽然蹙起眉自言自语，“不是，你不可能是她…也对，都过去一百年了，她有后人很正常……”
“「所以我从没想过和你之外的人共同生活」——”她深呼吸一大口气，认真看着对方越发惊异的眼神清晰复述那个夜晚的话，“我也一直、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艾丝特…？可是一百年了，你…”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口才仿佛在此刻失灵，好半天都组织不出完整的句子。
“普尔亚发明了抗老化道具，我去做测试。”
“…啊？你在想什么，”他反应过来后一惊，很是生气，“你是笨蛋吗？没有任何保障措施就去当小白鼠，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听上去满溢斥责，语气却充斥熟悉的关心，艾丝特心口和眼眶泛酸，眼泪忍不住顺着滚落。
“但我不后悔，因为我还能见到你。”
“我很想你，力巴尔。”
说出这句话感觉周身力气像是被悉数抽走，她瘫软下来捂住脸，泣音渐渐遮盖不住从指缝间倾泻而出。
她只是想和他并肩而已。
他太优秀又勤奋，比任何人都飞得高飞得远，她不愿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所以才会一直在身后不断追逐。她本身并不是那么有雄心壮志的人，没法像公主和英杰那样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牺牲自我，亦没有普尔亚和洛贝利先生那样的头脑。
但她还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一把，普通人的力量再渺小累积在一起也是无法忽略的，只要持续前进，至少不会让距离越来越遥远，在很久很久以后的将来她能追上的。
然而他陨落了。
他是利特族乃至海拉鲁大陆的骄傲，本应是广袤天空最自由的风却就此折翼，还被长期困在鸟笼，他的人生就这样戛然而止划上句号。
她做不到，做不到继续往前走。
前方道路上的目标没有了，她已经失去走到目的地的坚持。
她确实真心希望海拉鲁得到拯救，相信林克能解放海拉鲁，也觉得百年来的人生都无怨无悔——因为本质来说，并没有太大所谓。
又或许是撑着这最后一口气给自己好好活着的理由吧。
她救不了他，也没能力帮他报仇。
但起码——可以等到这一天，等到有人救他和为他报仇。
这么想来她这一百年真的活得挺空虚，还把自己的无力强加给他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她抽噎不已，而后从脑袋传来温暖的触感，下意识抬头正对后者愣怔，他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触碰到她，可没什么迟疑继续轻轻拍头发。
“不用道歉。”
力巴尔声音低哑，还能从中听出哀伤和愧疚。
“我很开心你活着，真的，也很开心再见到你。”
“艾丝特，你没有错。”
“…别再因此束缚自己了。”
「你也别被困住啊。」
他这句话如同钥匙般打开已然锈迹斑斑的门锁，将她的心魔驱散。艾丝特拉着他的羽翼哭得无比伤心，而后者一直很有耐心轻抚后背安慰。
到底是百年以来积攒的痛苦，不知道哭了多久慢慢趋于平静。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哭成这样。”
力巴尔细细替她梳理略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感慨。
“是吗？”
“嗯，你很少哭。”他回忆时扬扬眉，“从小开朗活泼，怎么，过了一百年反而倒退了？”
“说的是呢，感觉自己可能真白活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无刚开始的压抑。
力巴尔轻声舒了口气，目光落在飞行训练场的方向，恰好有颗流星坠落，很快显现出微弱的光柱。
“流星划过天际时会带来好运。”他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吗？”
“嗯，小时候村长经常说这个传说给我们听，还有许愿会成真。”
儿时信过，后面不过是童年趣谈。
如果许愿能成真，那根本就不会有灾厄。
“我不信会次次带来好运，但很难完全否认许愿。”
“咦？”
这话倒说得有些出乎意料，艾丝特颇惊讶地看他。
“我以为你打小不信这些。”
力巴尔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视线投向远处的微弱光柱，沉默几秒后眼角一弯。
“谁知道呢。”
百年间都被困在其中，能消解痛苦的只有相信终将苏醒的林克和时不时借助过去的回忆，因此生前那些回忆更显珍贵和鲜活，时间流逝都无法让其褪色。
他发现大部分快乐的时光里都有她。
总得来说除去被偷袭没能胜过风咒的强烈不甘外他对自己的人生都算得上无怨无悔。他从不惧怕死亡，死在战场勉强算死得其所，况且再不甘愿结局早已注定无法挽回，但他真的舍不得艾丝特。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那个夜晚——
儿时某天晚上有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利特的大家都聚集在广场观赏和许愿，唯独他借着流星雨的亮光练习飞翔。第二天所有人都在交流昨晚的盛况，他刻意充耳不闻。
或许童年的自己比起年少更为孤僻别扭吧，翌日夜在家里一本正经学习时莫名想起同胞的讨论，抬头仰望满天星辰的夜空沉默。
「要是能看到…」
他自嘲地摇摇头，抬头的瞬间却看到有一颗流星仿佛脱离天空，直直向下坠落，一直落到训练场。微弱的光柱在深夜中摇曳很明显，同时缥缈虚幻，显得特别孤寂。
不知为何犹豫一会本能前往流星坠落的方向，再然后，他找到了她。
那是他这辈子最不会后悔的决定。
其实村长说得没错，艾丝特是跟随流星从天而降的孩子，最适合她的就是回归天际。
没人规定只有长了翅膀的利特族才能自由自在于空中飞翔，天空，海洋乃至世界是属于所有生命的，任何人都有资格和能力去挑战。
她不该因为自己束缚在此。
一百年太久太久，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这一次，我确实要对林克好好道谢。”
“力巴尔？”
年少的利特族站在原地望向地平线渐渐初升的太阳目光温和，它一如既往将阳光平等撒向海拉鲁大陆的每一寸，哪怕是被灾厄笼罩的海拉鲁城堡都无法遮蔽。
“艾丝特。”
“抱歉，这辈子没法陪你到最后。”
“现在说这话可能很狡猾和自以为是，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代替我，更为了你自己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他没有说的很直接，可他知道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海利亚少女微微一怔，原先平静下来的眼眶又有复涌的征兆，她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扬起弧度，眼底闪烁泪光，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还能和你好好告个别，挺好的。”
毕竟百年前什么都没来得及和她说就结束了，也算弥补遗憾吧。
“…力巴尔——！”
艾丝特噙着眼泪笑得灿烂，她深呼吸一大口气，提高音量。
他一愣，无奈地笑笑。
“不用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
“你永远都会在这里！”她急促喊道，指向自己的心，“我会去很多很多地方，把你的事告诉给很多很多人听，我会、我会……”
她眼泪哗哗顺着脸颊下落，调整呼吸。
“不管从前、现在还是将来——”
“我都最喜欢你了！”
被她喊得也有些眼眶泛酸，他撇过头顿了顿，终是下决心扬眉笑道。
“去吧。”
“去吧，艾丝特。”
你的人生还会继续，不要回首，向前迈出吧。
而如今的我最后能做的，便是为你彻底扫清身后的灾厄。
……
…………
………………
“真抱歉，明明是那么忙的时候还特地来送我。”
艾丝特一边清点物资准备运往船上，一边不好意思地对面前的少年少女笑笑。
“怎么会，”金色短发的海拉鲁公主伸手握住她，语气遗憾，“就是有点舍不得，好不容易重逢。”
“塞尔达现在身边有林克嘛，你们肯定有更多话要说。”
小公主瞬间双颊泛红，倒是身边的骑士歪了歪头，随即从身后摘下大鹫弓递给她。
“还是你拿着吧。”
“林克…”
想了想没再推辞，深深鞠躬。
“谢谢。”
艾丝特轻抚弓身后将它背好，“…总之我肯定会回来的，海拉鲁是我的家嘛。”
“嗯，路上小心啊艾丝特，原本外面未知大陆的资料就少，这条路必定危险。”塞尔达拍了拍她的手，“但我总觉得艾丝特可以做到，如果有什么要立刻通知我和林克，我们会赶来帮你的。”
“有塞尔达和林克当后盾，我更放心啦。”
艾丝特轻松一笑，抱了抱塞尔达后驾轻熟路踏上甲板，操作船只准备启航。
“风向无误，天气无误——”
观测一阵后扬帆，船只稳稳在海面上向前。最后朝向塞尔达和林克扬扬手，艾丝特正对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鸟循着划出的白浪徘徊在四周形成看似无方向的规律保护层，同样蔚蓝如洗的天空于遥远的彼方垂落出银白色的轨道，如同在蓝色里撕开一道口又很快湮没。
是白日都清晰可见的流星。
艾丝特抿抿嘴角，站直身子调整背后的弓，认真掌好舵。
“那么、我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Up to Sky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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