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未央》玉流苏

10、喜讯

　　又一次跪在了凤鸾宫冰冷的地板上，我不禁簌簌发抖，太后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锦贵人，你可知错？”

　　我趴在地板上道：“臣妾知错。”

　　“好，那么哀家就罚你将宫里的戒条抄习二十遍，你可服气？”

　　我忙磕头道：“臣妾服气，谢太后轻罚。”

　　“没抄完可不许吃饭。”她又加了一条。我忙应了，心下不禁松了口气，原先看她的架势，似乎要将我碎尸万段，现在也不过是抄书罢了。

　　跟着席嬷嬷的脚步，我来到了一间稍显偏僻的房间里，席嬷嬷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太后派奴婢来伺候锦贵人，同时吩咐奴婢，倘若锦贵人有片刻偷懒，奴婢可稍事惩戒，请锦贵人见谅。”

　　她略显沧桑的嗓音更衬出些许阴森之感，我忙埋头开始抄写，这后宫宫规繁杂，少说也有几百条，我不禁加快了动作，字体也显得匆忙许多。

　　好不容易抄完了一遍，我已是手臂发酸，这一遍足足花了我一个时辰，眼看便到了晚饭时间，我的肚子禁不住咕咕作响，瞥了一眼席嬷嬷，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也已一个时辰，不禁有些佩服她的耐力。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是太后身边的宫女玉香，她替换了席嬷嬷出去用饭，更令我的心里添了几丝烦乱，手下的字愈发不像样子了，她瞧见只冷冷道：“奴婢奉劝锦贵人仔细着些，否则惹太后不快，可要罚得更重些。”

　　我一听，手里一颤，顿时一大滴墨汁落在了抄好的纸上，她啊的一声：“锦贵人怎么如此不当心，这下可白费了许多功夫。”

　　我只得换了张纸，重抄这一页，这样反复折腾下来，抄完第五遍，已是夜深了，我揉了揉手臂，此时早已酸痛得抬不起来了。我望向玉香，小心问道：“可以给我一杯水么，太后可有说不许我饮水？”

　　她凝视我半晌，出去倒了一杯给我，我用左手端起，咕噜噜地喝了下去，干涸的嗓子顿时得到了滋润，力气也仿佛大了许多。直至第二日晌午，我的二十遍戒条总算完成了一半，抵不住困意，我趴在桌上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门开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一盆冷水悉数泼在了我身上，我惊醒一看，席嬷嬷恭敬地俯身道：“奴婢给锦贵人醒醒神，您也好快些抄完。”

　　我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突然发现刚抄好的几页纸完全被水打湿了，忙从桌子上移开，不料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心里一阵酸楚涌上，眼眶禁不住有些潮湿，瞥见旁边的席嬷嬷，又强自压了下去。

　　夜幕降临，将近两天没有进食的我早已是身心俱疲，勉力支撑着手臂，在纸上每写一字都要花上好大的气力，这样一来，进度更是缓慢，顿觉那二十遍的惩罚当真不比酷刑逊色。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就在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太后在玉香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见我精神萎靡的样子，似乎也有些心软，问道：“锦贵人可受到了教训？”

　　我扑通一下趴在地板上，颤声道：“臣妾以后定然规行矩步，谨尊太后教诲。”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开恩道：“这也饿了两天了，回去好好用膳吧。”

　　我赶紧谢了恩，一抬头顿觉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太后吩咐了轿子把我抬回了瑾和斋，一进门，紫苏见到我一动都不能动地被抬进来，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哭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太后打您了么？”

　　我吃力地摇摇头，道：“别告诉皇上。”说完闭上眼睛，连说话的力气也无。

　　我感觉自己被放在了熟悉的床上，一阵兰花香味传来，顿觉无比安心，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似乎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温暖的怀抱袭来，我不自觉地向那团温暖靠近，有人将勺子递到了我唇边，柔声道：“锦儿乖，吃一点儿。”我听话地张开嘴，带着热气的白粥流进我的喉咙，却被我反射性地吐了出来。那人有些着急，话语里含着些微的痛意：“乖乖吃下去，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第二口顺利地进入了我的咽喉，暖暖地流进我的胃，引得久违进食的胃部一阵痉挛，我呻吟出声，一双手轻轻抚着我的腹部，安慰道：“再一口就好了。”不一会儿，一碗粥都被填进了我肚子，我缓缓舒展了眉头，再次陷入了睡眠中。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昏沉沉，撑着坐起身，才发现皇上正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不禁一阵暖流涌过心头，唤道：“皇上。”他似乎睡得极浅，听到我的呼唤，马上跑过来扶住我道：“锦儿，你可算醒了，朕都被你吓死了。”

　　我微微弯了弯嘴角：“不过是几顿饭没吃，皇上不必太过担心。”

　　他有些用力地搂住我，道：“你都不知道朕看到你的时候，你的脸色有多差，本来身子就不好，母后也真狠得下心。”

　　“皇上没去找太后吧？”我担心地问。他摇了摇头，柔声道：“朕怎不知锦儿的心意，你甘愿受罚也是为了朕与母后的和睦，朕怎会让你白白遭罪。”他端过桌上的粥，一口一口地喂给我吃，我微笑着看他，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仿佛受再多的苦，有了这一刻，也不值一提了。

　　连续的几个夜晚，他都静静地抱着我入睡，我躺在熟悉的臂弯中，轻叹，这样的温暖是会让人上瘾的呵，倘若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我该如何习惯一个人的夜。

　　“姐姐身体可算好些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昏睡的时候，皇上的脸色就没见晴过，这几天可算见着他笑了。”这是颜妃进屋的第一句话，她坐在我身边，细细地瞧了半晌，又道：“这脸色仍是不大好，可是补品进得不够呢？”

　　“我哪有这样娇弱，皇上天天灌我喝补品，你可千万别来掺和。”我深深觉得这几天腰身都胖了一圈。

　　“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身子也没见丰满，姐姐还是太瘦了，将来生孩子的时候要遭罪的。”

　　我笑道：“妹妹怎么忽然想起这一茬，瞧你年纪轻轻的，竟也知道生孩子的事儿？”她呵呵一笑，在我耳边悄声道：“我娘告诉我的，来这里之前，她告诉了我好多东西呢。”

　　“那姐姐可要好好向你讨教讨教。”我站起身，拿起桌边的小点心，递给她道：“今儿个可有你爱吃的梅子。”她捡了一颗放进嘴里，皱眉道：“太酸了，姐姐不觉得么？”

　　我也吃了一颗，倒觉着刚刚好，心里不由得一激灵，以前娘亲说过她怀孕的时候可也是爱吃酸的呢。送走了翩颜，我吩咐紫苏请御医来看看，皇上也在这个时候进了屋，握住我手道：“做什么要请御医？锦儿不舒服么？”

　　我支支吾吾半晌，才红着脸说：“等御医来了便知道了。”

　　果然，御医号完脉跪在地下朗声道：“恭喜皇上，小主是喜脉。”

　　皇上大大吃了一惊，开心地抱着我道：“锦儿怀了朕的孩子！哈哈，朕要当父皇了！”他忙向御医咨询我身体的状况，御医沉吟片刻道：“小主身体一直调养得不错，只不过上个月饿了那么几天，身子虚弱了些，得好好滋补才是。”

　　他忙握着我的手认真道：“锦儿可不能再不听话了，御医都说你需要进补，以后一日三餐可得照朕的旨意，不得抗旨。”

　　我笑着点了点头，偎进皇上怀里道：“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