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梦靥》蓝色深海鱼

24、第二十四章 单飞

　　5月28号温馨回到学校，参加30号的论文答辩，那天梁蓝她们见到她，那个以前粉面桃花，娇小可人的温馨不见了，双眼深陷，布满血丝，脸色显得很差，但是却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穿一条粉色的短裙。
　　“温馨，王文元怎么样？”林思小心的问。
　　“他很幸运，坍塌加爆炸，上帝只是让他的双腿瘫痪，脸部烧伤，但留下了他的生命。开始那两个周他总想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安静了，他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好好的活下去。”温馨说。
　　林思走过去抱住温馨的肩，她们不知道温馨这久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她没说，她们也没过多的问。温馨一笑，那眼神是静默、是无奈、是痛苦、是生离。这一次，宋梓没在对着天空发出那承重的呐喊，梁蓝也没在仰起头露出那葵花般的笑容，似乎那一夜的酒，喝醉了所有的人，也喝变了所有的人，她们都让自己的轨迹偏离了以往的方向，走着不同的路。
　　“元元叫我重新去着一个，他不想拖累我的后半生。”温馨说，用带有血丝的眼睛看向窗外。
　　没有人回答，或是赞同或是反对。谁又能回答呢？都才是20多岁的女子，如花般绚烂的年龄。毕业答辩很快就过了，剩下的就是毕业照，离校手续，最后的散伙饭，不知道那顿饭又要喝醉多少人，喝哭多少魂。但是梁蓝她们说好不再喝那么多酒。
　　毕业照那天，所有人似乎都有些兴高采烈，终于穿上了那身学士服，忘了即将的离别，放下找工作的压力。班级拍照之后，所有人都散开来，约上几个好友，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合影留恋，当然少不了一张宿舍的全家福。
　　“我们的全家福——不全。”林思说。
　　“全，等着。”梁蓝说。
　　几个人看着她转身冲回宿舍，宽大的学士服显得有些笨拙，几个人看着她滑稽的背影笑了。几分钟后梁蓝冲回来，抱着那粉色的建筑城堡，还有一张canon的CD。
　　“好了，你们快站好，我来帮你们拍全家福。”王远说。
　　几个人抱着那模型，那CD，似乎拍得如其她人般兴高采烈。拍完照接着就是整个学院的聚餐，也就是所谓的散伙饭。梁蓝她们四个，王远及他宿舍的一男生，和高鹏飞、高媛，及高媛宿舍的两个女生十个人凑了一桌。那晚很多同学都异常的兴奋，又异常的哀伤，如梁蓝她们那晚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酒桶，不停的给自己灌酒。只有宋梓她们四个一直就只是浅饮浅酌，也很少起来敬酒，除了几个熟悉的老师那儿敬了一杯。高媛却十分的兴奋，最后酒水、泪水都冲淡了她脸上浓艳的妆，露出一直就未退却的高原红，几点新增的雀斑，在那儿显得不伦不类。最后的晚餐结束了，一些同学又重新聚集起来，去酒吧、去KTV，一醉方休。梁蓝她们没有参加其它的活动，那晚大家说好不在喝醉，也不再流泪。
　　“梁蓝，你有什么打算？我们在学校还有最后的一周。”宋梓问。几个人回到宿舍，安静的坐着。
　　“周游世界”梁蓝说。摆弄着手里那个粉色的模型，她又一次想起貂零，想起韩静，在今天宿舍的全家福里面竟然变成了一个模型，一张CD。
　　“周游世界，周游世界……真好，有谁会有这样的条件，大学毕业周游世界。”林思说。
　　“是啊！真好。”梁蓝半是肯定，半是反对的说，有些意味深长。没人能听出她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周后，我会去非洲，做志愿者。”梁蓝说完，露出如葵花般灿烂的笑容。
　　“非洲？志愿者？”几个人奇怪的说。
　　“恩，我一个周前联系了两个月前的那次志愿者招募的机构，并填了申请，他们昨天给了我回复，可以参加。”梁蓝说，有点云淡风轻。
　　“你也要离开？”宋梓问，有点不太相信。
　　“不是我也要离开，本来我们就注定会离开。”梁蓝说，那眼神很深很深。
　　“注定会离开，是啊！我们的大学，本就只是旅途中的一次相聚，只是青春的一段，只是人生的一角。”林思说。
　　“恩，我们都离开，我也会走，去法国。三天后，现在我决定了。”温馨说，然后拨通了手中的电话，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三天后你来接我。然后电话就挂了，剩下三个人奇怪的看着她。
　　“一个法国人，他说喜欢我东方式的娇小和漂亮……三天后，连护照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温馨说，脸上露出牵强的笑。
　　几个人愕然，法国人？法国？三天后？温馨的笑从牵强换做明媚，如同落日的最后一丝光，虽然温暖，但即将陨落。
　　“法国人？为什么？钱？”梁蓝问，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尖锐的语气，看到她如此狡黠的眼神。
　　“是啊！钱，我们一个小老百姓，可没你那么大款，不工作也可以周游世界。”温馨说，她讨厌这样的语气。
　　“钱，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梁蓝说，冷冷的看着温馨。
　　“给我？谢谢，我还知道一份劳动一份收获，让你那钱见鬼去吧！”温馨说。两人之间的语气越来越带刺，就像一个即将引爆的地雷。
　　“一份劳动一份收获？就是跟着一个法国佬，这就是你的劳动？”梁蓝的话不在尖锐了，但是有大把大把的蔑视。然后她抬起头露出如葵花般灿烂的笑容。
　　“恩，是……”温馨说，一步一步退后，脸色惨白。
　　宋梓、林思没有说话，她们对她和王文元的分手不反对也不赞同，因为那毕竟是一个下肢瘫痪，面部烧伤的王文元，而温馨，是一个公主，一个喜欢新鲜事物，追赶时尚的公主。但离开王文元需要去法国吗？去陪一个法国佬。
　　从那天起，梁蓝一直没有和温馨说话，而温馨在梁蓝面前有太多的欲言又止，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那天的温馨起的很晚，似乎有太多的不舍。
　　“你什么时候走？”林思问，走进温馨，帮她收拾最后的行装。其实她的行装很简单，几件衣服，一点随身用品，还有宿舍的全家福。
　　“再两个小时的飞机，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温馨没有在说下去，转身看了看阳台上的梁蓝。
　　“别管她，一会就没事了。现在她就像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孩。只是不想面对分别，有一天她终究要明白的。”宋梓说，给温馨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小馨，那边混好了，以后也带我们出去见见世面，那埃菲尔铁塔，什么巴黎圣母院，还有卢浮宫，还有……多得说不过来，还有一条什么香榭丽舍大道，成排的高大的法国梧桐，琳琅满目的咖啡厅，要多艺术有多艺术，什么时候我也去熏陶一下，是吧林思。”然后三人夸张的笑。只有梁蓝一个人安静的看着窗外浓绿而长得特茂盛的梧桐。
　　温馨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向梁蓝，这时温馨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挂了，手机又一次响起，温馨取下电池板，扔到了床上。她看着梁蓝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走近，但是没有走进阳台。
　　“王文元是坠落凡间的天使，但我只是城市浮华中一个平凡的女子。她帮我当做了城堡里的公主，他可以接受我的背叛，包容我所有的一切，哪怕……哪怕我肚里曾经那个幼小的生命。你们知道吗？他们工地出事那天，他是去加班，多挣点加班费买求婚的戒指，可是……但是他错了，我不是什么圣洁的公主，当我给那公主的粉色裙摆加上黑色的阴影的时候，我只是暂时又一次戴上了公主的头衔，但这却成了禁锢他的枷，当天使为公主折断了翅膀，无法再满足我这个伪装的公主想要的一切，不会再有漂亮的城堡，不会再有精美的马车，也不会再有两人携手迎风而跑的浪漫。那么公主只有撕下那层伪装的面具，恢复成城市中那个平凡而俗艳的女子。”温馨说着，她已经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说了，轻松了。
　　“我走了，那个男人不爱我，但是他可以给我尘世女子想要的一切，我们的爱永远不会变，我是他交际场上华丽的装饰，符合他东方美人的欣赏；他是我的化妆品，车子，别墅还有那张法国的绿卡。”温馨说着，那么简简单单的说着，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说着别人的故事，飘渺悠远，事不关己的样子。梁蓝听着，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那梧桐，那么认真的听着，听着这个历经沧桑的女人心里的声音，恍如隔世。“梁蓝我走了，请原谅我，我没貂零那么爱得真切，爱得浓烈。梁蓝，你是一个简单，但是心里却有太多事的女孩，其实生活并不是那纯洁而明媚的蓝，你明白的，不用再隐藏，希望你放下那片深邃的蓝，真的自由如鱼吧！像你的微笑，灿烂如葵花。”温馨说完，走过去，给了梁蓝的背影一个深深的拥抱，然后是林思、宋梓。
　　“走了，林思、宋梓……梁蓝。在这儿说再见吧！”温馨提起行李箱，又一次看了看梁蓝，转身，开门。
　　“小馨，照顾好自己，累了就回来。”梁蓝说，她转身，微笑灿烂如葵花，双眸明亮而干净，她四年来第一次的告别。
　　温馨微笑着，点了点头，迅速的关上门，没人能见到那门后的表情。林思、宋梓走到窗前，三个人看向楼下，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脊背微弯，身材高大的男人，接个那个娇小的女子手里的行李箱，那女子没有抬头，只是木然的坐上车，走了。六月的空气，突然显得如此的凉，三个人抱紧，真的很冷。
　　“昨晚我又作梦了。”梁蓝说，明天她就要离开，去非洲。现在宿舍就只剩下三个人，安安静静的三个人。“床变成了一片深蓝色的海，我在海里不断不断的下沉，越沉越深，眼前出现一个深海的男子，较好的面容，挺而结实的背脊，但下身却是一条鱼尾，他有澄澈的双眸，嘴巴呈一条漂亮的上扬的弧。我仔细的看他，但他的眼睛突然变了，好像父亲那般的款款深情，又似母亲的清澈与情深，而后是父亲抽烟时的孤寂，母亲周围的一片深紫。最后那双眼睛澄澈了，澄澈后又出现一连串的画面，儿时玩耍的沙滩，那座镶有一株珊瑚的矮坟，韩风的转身离开的背影，孤儿院的孩子，医院那个有幽灵般孤寂背影的女子，医生手中血淋淋的肉团；满脸苍白的温馨；不停地叫着何斌，说着没有的韩静苍白的面容；樱花树下貂零转身时的孤寂的背影；那座刻有罗浩天的石碑，一个单薄的身影倚在上面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几个字；还有那个有和凋零相同背影的陈子涵；一个娇小的女子脱下粉色的裙摆，穿上一套时尚而妖艳的装束投入一个头发花白，背微弯的的男人的怀抱。然后又一切都停止了，我只能在那双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而后只剩下一尾蓝色的鱼，在那蓝色的海里不断的挣扎。”梁蓝说着昨晚的梦，有些精疲力竭，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个梦，这个不断加长的梦。“这个梦从我五岁开始，一直到现在，曾经它在雷雨的夜晚才出现，但是当我来到这儿，无论是否下雨，它都会出现，有时是看着抽烟的凋零的时候，有时是莫名其妙的就会跑出来，而那个深海男子眼中的一切，我感觉那么遥远，但又近在身旁。”梁蓝的表情显得有些无知。
　　“好奇怪的梦。”宋梓说。
　　“是奇怪，但是梁蓝你不觉得这些都是你自己所经历的事吗？你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后面梦境中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你身边发生的。”林思说。
　　“对啊！而且是一些不开心的，你不愿意面对的事。”宋梓补上，虽然她觉得这样说有些残忍。“你不觉得，你是在逃避这些事情，而把这所有的一切都抛给了那深海的男子，而你只想做一尾鱼，但是做了鱼你还是忘不了那男子的眼神……”
　　“是啊！貂零用黑白逃避，用香烟释放，而你把一切都放到了那个梦里，因此你会在貂零的烟雾里想起那个梦，那个男子澄澈的双眸你不觉得跟你很像吗？但是我们的眼睛不可能只看到那纯洁而干净的蓝。”林思说，她不想再看到梁蓝那有时莫名其妙的如葵花般灿烂的笑容，经历了这么多事，大家都在慢慢的成长，只有梁蓝沉浸在自己的梦靥中不能自拔。
　　梁蓝在这话语中，眼神变得惶恐，她不明白，或者不想明白，貂零、温馨告诉她的真的自由如鱼是怎么回事，她一直认为自己很快乐，没心没肺的快乐，如葵花般灿烂的快乐。“你们的话好奇怪，如那男子变幻的眼神。”梁蓝说，她不承认自己的逃避。
　　第二天，梁蓝真正开始了一个人的单飞，飞机滑行的那一刻，她俯视着那片土地。她想终究可以离开，离开这个承载着她的青春，她的所有过往的土地，飞向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许一切总会过去，曾经在她的记忆中的爱情，阿公之于阿婆，换来了阿婆十几年的孤独守候；海星和海哥，生死两离别；海星和梁梦，梁梦成了情冢的孤魂，海星终究没明白自己的爱，在疯疯癫癫中做了车轮下的魂；貂零和罗浩天，躯体和灵魂，但是最终换来了什么？韩静爱的人携她人之手，而自己只能在那高墙大院里，歇斯底里；温馨本是公主，曾以为有天使的相伴，会甘愿做那原野的自由鸟，但最终抛弃那失去翅膀的天使，做了异国的金笼雀……这就是爱情，这就是梁蓝22年来鉴证的爱情。还有她的友情呢？曾经的韩风，似乎是上世的过往；多么铁的三剑客，原来在爱情面前也是何等的苍白无力。亲情呢？爷爷、奶奶本是生命中的至亲，但是中间隔了对海星的怨与恨，与姑姑、姑父间也套上了资金、股票的枷锁。这些就是她过往中的情，爱情、亲情、友情。一切都结束了，貂零去寻她灵魂的安放之所，是的，她的灵魂也需要一个安放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