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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0 倾谈 ...

  •   胡蔚的两张设计图都变成了实物,并得到了芬姐的大力肯定。那一刻,胡蔚感觉到了欢乐,遗失了多年的欢乐,因为遗失的太久,他几乎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抓住过这种欢乐。
      当然,这个世界,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Earl的两张图全被刷了。从胡蔚搬进温屿铭办公室的那天起,这位小伙子就有了危机感,虽然胡蔚被训的跟三孙子似的,可,实际上,温屿铭那个人,朽木他都懒得说半句,事实证明,他最喜欢干的不是训人而是唰人。Earl知道胡蔚是芬姐带进来的,他也曾天真的以为温屿铭是卖给芬姐一个面子,甚至,他认为这么浮华的人做不久。但,目前面临的结果是,马上要做不久的是自己了。
      Earl从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这点从他跳了几家公司就可以看出来,但,让他挫败的是,当他终于如愿以偿跳进这家最炙手可热的可洛品牌,跳进拥有可洛品牌的一流公司,他却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了。人才济济。真的是人才济济。现在已经是兵临城下了,怎么办,成了关键。显而易见,一,胡蔚有后台;二,胡蔚有才能。那如何才能挤走他稳住自己呢?
      Earl思考这一问题很多天了。最后总结出,不下狠手不从背后推,那肯定是不行。什么能让人迅速被打垮?什么能让人还手不出?什么最能杀人于无形?
      流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而流言之所以能伤害人,不仅仅是你的敌人攻击你,还得有你的朋友告诉你。
      办公室,再加上人多到记不清脸的办公室,再加上凡事皆有可能的时尚从业人员满聚的办公室。还有比这更好的温床吗?最最重要的是,时尚集散地从来就是八卦集散地。谁管你真假?只要够劲爆,人们乐得口头传播。
      内线电话的声音打断了Earl的思绪,“Earl,胡蔚。”
      “啊,什么事?”
      “君太橱窗里那女模特的配饰想调整一下。”
      “好啊。”
      “我希望能换成那种流苏样式的,你看是你去还是我去?”
      这本就是Earl一直负责的店铺,当时抽给胡蔚Earl没想到那会是长期的。现在还在问我,什么意思嘛。但是从胡蔚的这个问句,Earl明显感觉到,胡蔚是想要他去。凭什么?
      “你去吧。”Earl皮笑肉不笑。怎奈,这句话说完,他就从电话里听到如下对话:
      “今天又不行了,还是得跑百货公司。”
      “无所谓,吃个饭嘛哪天不一样。”
      “成,真不好意思。”
      “那就我去吧,你还有什么意见什么想法吗?可以一起探讨一下。”胡蔚跟温屿铭说完,又跟Earl说了起来。
      Earl的脑子飞速转了一下,“我想了想,还是我去吧。”
      “哈?”
      “嗯,我去吧,今天周末,我正好跟朋友约的那边,你就别折腾了,来来回回的堵车。”
      “这样啊?那谢谢啦!”胡蔚挂断电话的时候很开心。
      从打听温屿铭说单独完成的case还会有额外收入开始,胡蔚就惦记请温老先生吃饭了。一是感谢人家的‘教导’,二是想缓解一下那天的不愉快。于情于理,都是自己不对,严师出高徒,这道理胡蔚很懂,若不是温屿铭之前那么损他督着他讽刺他折腾他,胡蔚保证他自己现在还得是一头雾水。大前天领了工资更加坚定了胡蔚的信念。颇丰。再加上那天中午吃饭遇上后勤的小敏,小敏夸他是上位最快的一个,就更加更加坚定信念之。当然,他先请了小敏午餐,这小丫头跟他关系一向不错。
      约温屿铭也很顺利,虽然招来一顿损——你不咬牙恨我不给你签字了?
      可,偏偏时间不凑巧,这两天温屿铭格外忙,好不容易今天没有安排了,胡蔚又要跑百货公司,所以,他才会给Earl打那个内线电话。现在好了,万事OK。
      挂了电话Earl也在乐,本来他还不知道散布什么流言最让人能8起来,现在有了不是?——桃色事件。
      在公司待上个半年,无人会不知道温屿铭是个gay。再了解一下,更加知道他有个爱人,是个金融从业者。两人那是一起多年,也有法定婚姻的约束。
      Earl想到了,可想到了。
      你胡蔚真是恰恰好成为众人的茶余饭后谈资——啧啧,年轻、帅气、以前很走红的模特。
      你说这不就是……都不能说凡事皆有可能,是你正中红心啊!
      而且现在看来,搞不好还真不是流言那么简单了。
      Earl盘算的很开心,手指轻敲着桌面。

      “你确定现在过去能有位子?”
      周五的三环堵的一塌糊涂,温屿铭看着车窗外长龙一般的车河皱眉。
      “肯定是没有问题,那家素斋不是那么多人知道,但是味道特别好。”
      “行吧,信你。”
      “不信也不能够吧,你看你就不知道。”
      “谁像你们年轻人总出来混。”
      “说的你跟有多老似的。”胡蔚撇撇嘴。给齐霁发过短信了,齐霁已然决定去找杭航解决。
      “明年就四十了,还不老?”
      “还可以吧。”
      “但愿吧,四十不是十四。”温屿铭笑了笑。
      “你做设计师多久了?”
      “有……七八年了吧。”
      “啊?”
      “太久了?”
      “我还以为得十几年……”胡蔚挠头。
      “哈哈哈哈……没有,没有那么久。”
      “那你以前做什么?”
      “制版。”
      “哈?”
      “想不到?”
      “那干嘛转行到橱窗设计?是有机会成为服装设计师的吧。”
      “没。”
      “为什么?”
      “在国外啊,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后来回国,也是芬姐建议我试试看这个。那时候她自己混的也不大好。”
      “诶。”
      “嗯?”
      “我发现吧,离开办公室,你像个活人了。”
      “其实胡蔚……你知道吗,说话不招人待见的肯定是你。”
      “那你知道的可太晚了。”
      “……”
      到餐厅果然人不多,空位有几张。胡蔚选了靠窗的位置,跟温屿铭面对面坐了下来。
      人不多就意味着点餐快开饭也快。但这些都比不上胡蔚吃饭的速度,而这速度与食量……着实惊着了温屿铭。
      “你怎么吃这么少?”胡蔚擦拭着嘴角,喝了一口小酒。
      “少,是相对的。”温屿铭握着酒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你直接说我吃的多不就完了。”
      “是……太多。”
      “我有什么办法,要不你不给我签字我急,你看我每月填饱肚子就得多钱啊。”
      “……”
      “当然,那什么我请你吃饭不是声讨你。”胡蔚抽出了一支烟,“主要是感谢吧。”
      “哦?”温屿铭挑了挑眉。
      “跟你学到不少东西,虽然……你这人不怎么……嗯……让人产生好感吧。”
      “我听着还像声讨。”
      “呃。”胡蔚语塞,“不是,真不是,确实是感谢,包括你的严格和苛刻。还有……你的指导。”
      “你不是又惦记我给你签字呢吧?”
      “你这人……哦,还有,上次不好意思。”
      “上次?”
      “改图那次,去你家。”
      “哦。”
      “我……只是不愿意别人提起我的过去。”胡蔚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这本就不是他喜欢的话题,他却主动提起。
      “是不是……以前职业需要饿坏了你了?”
      “你!”胡蔚气结。
      “哈哈哈哈……”
      “你是羡慕我吧?我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纵观老先生您,正好到了发福阶段吧?且得刻意控制呢吧?”
      “胡蔚。”温屿铭喝了一口酒,看向对面的胡蔚,“你很适合当模特。”
      “……对,别人节食抠着嗓子眼儿吐,我却能随便吃。”
      “别又企图逃避话题,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你想说什么?”
      “你是个比较容易讨人喜欢的人,也善于利用别人对你的好感。”
      胡蔚吐出口烟,不置可否。
      “为什么放弃呢?我不认为那时候的你已经到了巅峰。”
      “嗯,我不是什么功成名就全身而退。”
      “是啊,逃避什么呢。”
      胡蔚看进温屿铭的眼睛,沉吟了良久,重重的碾灭了烟,“自己。”
      温屿铭再没有开口,只是浅浅的一口口的喝着酒。继续或者放弃这个话题,由胡蔚决定。人有时候就是很奇妙,别人逼问你什么,你一句都不想说,可当别人沉默了,你却松口,抑制不住的想要表达。尤其,是对……长者。
      “我十六岁的时候,离开的西安。”
      温屿铭没有抬头,而是看着桌面上的某一点。
      “到北京之后,挺迷茫的,但是我有个信念,我想出人头地。这就要说到我家了,我爸是个厨师,下班回家总挑剔我妈的饭菜,然后我妈就跟一个不会挑剔她饭菜的人跑了,那时候我还很小。后来我爸再婚,继母对我很好,可惜我爸又出了车祸过世,然后就是我继母带着我。后来她也再婚了,她那个男的吧,旁敲侧击的表示出我很碍眼。所以,我就走了。我不爱让人看不起。”
      温屿铭点了点头。
      “我想你也知道吧,模特不好混。想混出个模样,挺……不容易。念了两年模特学校,毕业根本一片茫然。”
      “后面的故事是不是跟我时常听到的没两样?”
      “你都听到过什么样的故事?”胡蔚又续起了一颗烟。
      “我不懂……什么样的人,会自主的出卖自己。真的,即便接触那么多,仍旧不懂。”
      “呵呵,看来不是你的故事太俗套就是我真的是幸运星。”胡蔚笑了。
      “哦?”
      “我得到第一个机会,真的是靠自己争取,而且这个争取,跟你的故事版本完全不同,我没把自己卖了。”
      “呵。这样啊。”
      “后来我还算挺顺利吧,一点点的,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嗯。”
      “可惜……我不是一个能抵挡诱惑的人,环境是什么样的,我很容易随波逐流。”
      “明白了。”温屿铭给自己跟胡蔚又续上了酒。
      “真的,越到后来我越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了,钱、地位、毒品、性……每一样都刺激人,可……”
      “你麻木了。”
      “是恶心了。”
      “胡蔚。你其实很了不起,是你摆脱了它们。”
      “不是,不是这么简单。你知道吗,我害怕人提起这些,我害怕那时候的自己,我……我发现,这些存在过,就是存在过……”
      “谁没荒唐过?你告诉我,谁没荒唐过?”
      胡蔚沉默了。
      “那天我说你在逃避,我收回这句话。你能这样直白的对一个人说出来,就表明,你正视它。真的,胡蔚,谁都荒唐过,尤其是年轻的时候。”
      “但谁也没走到我这一步吧?”
      “有的是比你走的更远的人。我相信你看到的也不少。”
      “……你还挺会开导人的。”
      “那我现在荣升良师益友了?”
      “哈哈。办公室之外,算吧。”
      “……”
      “我都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朋友。”
      “人被光圈笼罩的时候,又怎么会珍惜?”
      “诶,你知道吗,你忽然给我一种爸爸的感觉。”
      “你这张嘴吧……”
      “哈哈哈哈哈……”
      温屿铭招了招手,服务员走了过来。
      “有烟吗?”
      “有。”
      “要0.3的□□。”
      胡蔚怔了一下,他抽烟?还跟齐霁一样抽空气?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温屿铭注意到了胡蔚的视线。
      “不知道你抽烟。”
      “很少,但是你这样一颗接一颗,反正我也要吸二手烟,不如主动点儿。”
      “好,挺划算。”胡蔚笑。
      温屿铭点燃烟的时候,胡蔚碾灭了他的那颗,并扔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还是没有缓和?”
      温屿铭顿了顿,转着烟,最后点了点头。
      “很可惜啊。”
      “又有什么办法,电话他都不接。”
      “直接上门呢?”
      “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好像是酒店。”
      “单位呢?”
      “不可能,他上班的时候,没人能打扰他。”
      “哦?”
      “他是个操盘手。”
      “……我看你俩,都挺忙。”
      “但他总能安排好,是我太不会协调。”
      “我……”胡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齐霁,“我家里那个,也挺忙。”说出‘我家里那个’胡蔚舒心的笑了笑。
      “哦?”
      “每天都看着鸟语,天天敲敲打打。”
      “呵呵。”
      “工作时候像个学者,闲下来基本就是个孩子。”
      “多好,跟这种人交往不会累。”
      “累。”胡蔚叹息。
      “哦?”
      “不用心你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换作是谁也是这样吧?”
      “不一样,肯定不一样,他就是……唉,我也说不出来。”
      “女孩子吗?”
      “男的。”
      “那了解起来容易些吧?”
      “不知道。”
      这一晚两人聊了挺久,直到齐霁的催促电话响起来,才宣告饭局结束。这一晚两人也聊得挺多,孤独的人有倾诉对象,那是闸门拉开就难以合上了。胡蔚对温屿铭有了看法上的改观,这人除了是个工作狂人,其他都挺温和挺厚道。这种可以放下心与之交谈的男性长者,在胡蔚的一生中一直是缺失的。为什么对他这么放心呢?大约,真的是没有利害关系吧。与此同时,温屿铭也很宽心,能跟人随意的聊聊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胡蔚到家的时候齐霁已经上床了,正举着书看。胡蔚进来打招呼,他亲了亲他,一身酒气。齐霁没说什么,可是有点儿不舒服。他感觉到胡蔚正在融入一种新的生活,而那生活里,他似乎占不上位置。他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得到他,可现在,这情形好像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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