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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卅十章 失约 ...

  •   任务来的一次比一次艰巨,每一次几乎都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他们逐渐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一年间大半时间都是在外奔波,级别也有玄字界晋升到地字界,最后升到天字界,成为天荒的顶级杀手。
      堇年终于做到了当初的许诺,她成了天荒的第一杀手,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堇年李瑜的名字犹如黑白双煞,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勾魂者。但她并未因此而开心,孤独与日俱增,一开始分配给她的小楼一年到头,甚至都住不上十天半月。以前在罗浮苑心心念念想要出去,可是真的出来了,她却恍惚了,天大地大,可是除了荒园,她竟然再没有一方容身之处。

      “堇年,尝尝这个。”
      清朗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堇年侧头,露出一个绚烂笑容,阴霾抑郁统统被她收藏起来:“你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你猜?”李瑜说着和她面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鼓鼓囊囊,还飘着香味。
      “是福禄饭庄的香酥鸭子?”耸耸鼻子,她巧笑。
      “不得了,都成狗鼻子了。”李瑜笑,伸手捏她鼻子,三下两下把油纸包打开,香味更甚。
      揉着鼻子,堇年嘟囔:“什么啊?又要我猜,猜中了还捏鼻子。又不是小孩子了,再给你捏下去鼻子就得塌了。”
      李瑜的动作停滞下,随即笑:“是啊!都二十了,还像个小孩子。”
      接过他递来的鸭腿,香酥金黄,还撒着青葱,没有形象地直接咬上一口,外酥里嫩,肉汁浓郁,滑而不腻,果然绝味。
      “对了,今天赵总管找你去是干什么?”嘴里嚼着吃的,发音有些含糊不清。
      李瑜也正忙着消灭香酥鸭子,听到堇年这么问,他赶紧咽下去:“赵总管让我出趟任务。”
      “哦,什么时候动身?我得准备些什么?”堇年习惯性问他,等了会没听到李瑜回答,意识到不对劲,她放下手里的鸭腿,一眼看去,李瑜犹豫不决欲说还休。心里头有些明了,却还问,“这个时候还不能说么?”
      “不是。”李瑜长叹口气,觑着她的神色,慢慢道,“这次任务我一个人去。”
      “一个人?”
      “其实也不错,你就好好休息会,年关将至,到时候等我回来一起举杯欢庆。”语气倏然变得轻松,扯出笑来。
      点点头,她也道:“好,到时候我把泠香露挖出来,你要不回,我就一个人喝光了。”
      “哈,这可不行。”李瑜摸摸下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就算只是为了泠香露,我拼了老命也得赶回来。”
      “原来在你心里泠香露比我还重要。”咬了口鸭腿,她似笑非笑,斜睨着他。
      李瑜扑哧笑出来,伸手在她额头一弹:“还小孩子样,这能比吗?”
      笑而不语,低头啃着鸭腿。难道不能比吗?心里轻轻地问,香酥鲜嫩的鸭肉在口里咀嚼,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送别了李瑜,堇年待在流弦楼闭门不出,红姑难得没有再给她安排任务,于是一直散漫下去,直到年关临近,她猛然心慌。
      李瑜一去一月有余,丝毫消息都不曾传回,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安慰着自己恐怕是他忙着赶路,不及传信。
      如此反复几日,眼看着明日就三十了,望着桌上的泠香露,心头慌乱,终于是坐不住了,起身去找红姑。
      就算她这里没有消息,可红姑那里一定会有消息的。

      红姑居住的是颐香苑,和堇年的流弦楼一个在西,一个在东,隔着大半个园子。
      一路脚不沾地,运功将“追云诀”施展到极致,风拂起发丝,周边的景物飞速后退,最后模糊了轮廓,融合成一片青翠。
      好不容易到了颐香苑,还没往里走上两步,就被守门的两名侍卫拦下。
      “让开。”
      “堇姑娘,红姑下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两名侍卫异口同声道,拦住去路的手丝毫不肯撤开。
      堇年侧目,冷“哼”道:“就凭你们。”
      “堇姑娘,你的本事大伙都知道,可红姑下了命令,兄弟也不能不听。”知道她是红姑面前的红人,大伙都不敢惹她,平时也早让她进去了,可这次偏偏红姑下了死命不许任何人进去。左手边的侍卫瞅着堇年面色威严,心里头埋怨也不知道是谁触怒这小姑奶奶,这会儿把气都给撒这边来了,面上仍好声好气。

      听了他的话,堇年稍微清醒一点,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么幼稚了。红姑对她好,不过是想要更好的利用她,可恃宠而骄的话,不如割舍。深呼吸,她让自己安定下来:“红姑她什么时候可以忙完?”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刚出言劝告的侍卫见她面色稍霁,松了口气。
      “那行,红姑忙完了,你就代为传达,说我来过。”一振衣衫,她转身欲走。
      “堇姑娘,红姑有请。”一道娇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堇年回头,不易察觉地蹙眉,迎面走来的侍女乌衣皂裙,挽起的头发单用一枚银簪固定。不算特别出挑,但比同样装束的侍女多了一丝明媚,犹如三月枝头绽放的新芽般清新鲜嫩。
      堇年微一蹙眉,踏步就要往里走,路过侍卫的时候,她突然转头:“你叫什么?”
      “呃……小的,梁浩。”错愕下他匆忙报出姓名。
      “嗯,干得不错。”堇年在他肩上拍了下,随着侍女进去,留下一脸受宠若惊的梁浩和同伴面面相觑。

      外面是寒天腊月,屋里火盆烧得格外旺,甫一进来,就觉热浪滚滚。
      红姑斜斜躺在贵妃榻上,拿眼斜睨着尾随侍女进来的堇年:“哟,什么风把堇年给吹来了。”
      不理会红姑冷嘲热讽,她直接开口:“红姑,我是想问李瑜的事情。”
      “李瑜?他还没回信给你吗?”红姑扯过一副广袖在手里翻转,红姑爱俏,此时还穿着夏装,轻薄如蝉翼的袖子宛若一抹火烧云拢在她手边,裙摆是一圈缂丝纹样,深深浅浅的红,凹凸浮现,精致异常。
      目光在红姑的裙裾上微微失神,她摇了摇头:“没。”
      “那就奇怪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就没有告诉你呢?”随着红姑软糯甜腻的嗓音,堇年似乎预感到什么,颤着嗓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呀!你瞧你这孩子,怎么抖成这样?是冷么?快过来快过来,这边暖和。”红姑大呼小叫地边腾开一半位置,边招手示意堇年上前。
      堇年来不及去分析自己是否真如红姑说的冷得发抖,只顺着她的话上前,任由红姑拉着和她并肩坐下。
      红姑搂着她,手心滑腻,冰冷触感冻得堇年忍不住一哆嗦,红姑压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骨头纤细格外硌人。堇年不敢动,这些年来对着红姑,她多少还是有所畏惧。她若是天上飘摇的风筝,那红姑便是紧紧攥着那一头线的人,牵扯制衡,不管她飞得再高再远,永远都有办法把自己拉扯回来。
      “你来这是要问什么的?哦,是问李瑜啊!”红姑自问自答,兴致勃勃地演着独角戏,“不过你不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么?”
      “啧啧,别用那样的目光看我呀!你这孩子,好歹我也照顾了这些年,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怎么不相信我啊?”软糯甜蜜的嗓音陡然间急转直下,化为森冷碎冰。
      堇年赶紧低头:“堇年不敢。”
      “哼!”红姑推开她,抽出面菱花镜,揽镜自顾,“你有什么不敢的,这几年任务做得漂亮,一路扶摇直上,当了天字界杀手,你能耐了呀!”

      被她蓦地推开,堇年踉跄两步,就稳住身形,立在一旁静静听着,不言不语,任凭红姑一顿数落。
      兀自念叨,红姑停下,斜睨着她,见她一脸漠然,全不将自己的话放心上,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手里的菱花镜顺势砸过去,口里骂道:“老娘就是样条狗,这个时候也该养亲带熟了。”
      “哐啷”菱花镜擦着堇年的额头飞出去,撞到一侧墙上又掉下来,手柄和镜身断成两截。
      堇年依旧一声不吭,这个时候令她惊诧地反是红姑突如其来的火气,一反印象中越是生气越是笑,这么干脆利落的发泄,不像是她了。
      镜子砸了,话也骂了,红姑喘着气,此时也意识她的失态。伸手勾起散下的乱发,拨到耳后,再整整衣服,仪态万千:“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要问李瑜的事么?我告诉你得了。”
      红姑脸上的招牌笑容露出,堇年心头“咯噔”下,直觉要走,但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深深扎在原地,不得移动。
      “李瑜那孩子也真是的,既然不回了,也不知道送个信给你,好歹你们相濡以沫这么些年。不过,也对,他退出江湖,就是为了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哪里还敢让你知道啊。免得……呵呵,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幸福生活。”
      不经意的调笑自红姑口中道出,听在堇年耳中,如遭雷殛,下意识里反驳:“不可能的,他说过他会回的。”
      “怎么?不信我的话,那给你看看吧。”红姑自旁边小几下抽出封信,两指夹着在堇年面前晃了晃,上面正楷书写着“少主亲启”四字。
      夺过信,一目十行看下来,堇年身子晃了晃,脑子昏沉。
      “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红姑满意地微笑,她喜欢看到人们信念希望被摧毁后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
      稳住呼吸,堇年道:“他说过会回的,我就等着他回来。红姑打搅了。”说完,她躬身行退出。

      三十的夜,万家灯火,通明透亮,就连荒园张灯结彩,与平日相比显得喜庆不少。唯独西边的流弦楼冷冷清清,飞檐下一张琉璃灯独自摇晃,零星微黄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承受不住这许多风雨,下一瞬就要熄灭。
      堇年一袭白衫坐在门口的枫树上,深红的树叶禁不起冬日的摧残,早早掉落,如今满树枝杈,残余的树叶一眼就能数的清。手心温热,不住摩挲着那一坛泠香露,他们说好回来要一起喝的,她就把早早把酒挖出来,烫热了,好等他回来把酒欢笑。
      时间点点滴滴流逝,星辰暗转,堇年感觉到指间的温热一点点散去,她不甘心地运功,企图保持这坛泠香露的温度。可随着喧闹消散,夜色深沉,她放弃了,脑海里不住回荡着红姑说过的话——“他退出江湖,就是为了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哪里还敢让你知道啊。免得……呵呵,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幸福生活”。
      “……呵呵,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幸福生活……”
      “……人家小两口……小两口……”

      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她心如绞痛。身体里最后一丝温度随着四周的冰冷空气而褪去,猛地掀开酒坛,大口大口灌下,酒水清泠,入口不似一般酒水火辣辣的烈性,而是一如其名清冷醇香,寒意彻骨。
      冰冷的酒水顺着香腮下巴淅淅沥沥滴落,打湿了大片前襟,堇年浑不在意,一抹嘴巴,极目远眺,良久收回,目光清冷,不复之前的狂热眷念。
      她轻轻地,一字一句道:“李瑜,你要走,我就放你走。只愿今生今世你都不要再出现我面前了。”说完,她猛地将酒坛往下一砸,瓷片迸裂,酒水激荡,散落一地。
      翻身跃下,她决绝地回到小楼,门关上的瞬间,震动了檐角垂挂的琉璃灯,灯光一闪,不再明亮,万籁俱静。

      隔日,哑仆打扫时,发现流弦楼院内枫树下打碎了个酒坛子,酒水和雪花凝在一处,结成碎冰,酒香似乎也就此冻结,依稀还能闻到。
      而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那棵枫树枝头,还藏匿着一封信笺,上面以一色正楷工整写下——得遇徽娘,实乃吾幸,愿就此双飞,不闻江湖。
      太阳照旧爬上东方,不管愿或不愿,新的一天再次拉开序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卅十章 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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